提到巴陵公主,正在發牢騷的兩個吏部官員一時也暫且將原小姐的事拋在了腦後,看向正踢踹宮人的巴陵公主,道:“聽聞陛下罰巴陵公主禁足,還特意將她的男寵送到了城外的別苑,如此一來,她在府中禁足,卻見不到那些男寵,難怪要進宮懇請陛下收回成命了。”
“看樣子陛下不曾收回成命。”徐和修輕哂了一聲,“我等走吧,沒得討個沒趣。”
所幸陛下在還是公主時,同幾個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關係不怎麼樣,不然也不會“忘了”將幾位公主升作“長公主”了。
公主同長公主一字之差,這待遇和身份卻是天差地別。雖然陛下不曾薄待幾位公主,卻也沒有如何厚待她們。也因此,幾位公主就算養男寵也不敢太過放肆,對於有些身家背景的俊俏兒郎不敢招惹。畢竟,如今在位的可不是自己的父親了,而是關係不怎麼樣的同父異母的姐妹。真同朝中權臣起了紛爭,陛下多半不會站在她們那邊的。
待到離巴陵公主遠一些,那兩個吏部官員又道:“那些御史臺的人也真是的,成天吃飽了沒事幹,這個參一本,那個插一腳的,就連公主後院的事也要管。”
“公主找男寵當然沒法管,可這不是出了人命麼?”徐和修道,“鬧出了人命自然就要管了。”
“好好的兒郎誰會跑去做男寵,會去做男寵的本就其身不正,出了人命也是自找的。”畢竟大族子弟,自小到大鮮少遇到過什麼威逼利誘之事,對於這等行徑自然分外不屑。
衆人沒有再多提此事:左右以他們的出身,這輩子都不會遇到這等事。不會遇到的事,自然也就無需庸人自擾了。
出了宮門就分道而行了,這件案子雖然吏部和大理寺都出了人,取人證物證也多是一同行事,但到底還是各部有各部的私心的,是以不問人證物證時,兩邊便各自行事。
回大理寺的路上的,徐和修將今日一大早同喬苒說的話告訴了謝承澤,得意道:“我特地問了一番喬小姐,不,是咱們的喬大人,大理寺第一女官……”
謝承澤在一旁說道:“大理寺也只有一個女官。”
“好了,我自然知道,不就是想多誇她幾句嘛!”徐和修道,“喬大人果然不愧是最早接觸這個案子的,對此案瞭解的最透徹的,她的辦法,我覺得可行。在金陵,我便看出她不是池中之物,眼下一看果真如此。”
謝承澤嗯了一聲,道:“她是厲害,看問題的方式與我等頗有不同。
最近,她可在查什麼案子?”
徐和修搖頭:“沒有了,先前是舞弊案,周世林全程代勞,查完了,她便無案一身輕了。”
“那個地道的案子呢?”謝承澤想了想,道,“就是她宅子下挖出人骨的案子。”
“是甄仕遠在負責,近些時日跑進跑出的,似乎沒有什麼眉目,臉色不大好看。”徐和修說道。
謝承澤點了點頭,沒有再問。
待回了大理寺,許是因爲路上提了一句喬苒,徐和修和謝承澤特意還去看了眼喬苒,見她正坐在桌後百無聊賴的翻着卷宗,便朝她打了個招呼。
“喬大人。”
“徐大人,謝大人。”喬苒也揚了揚手裡的書,朝他二人笑了笑。
“《百草集》。”徐和修瞟了眼書名收回了目光,同謝承澤去一旁做事去了。
喬小姐沒什麼事,自然能看些別的書打發日子,可他們不一樣,還有事可做。
如今的喬苒確實有些閒,甄仕遠一邊忙着同西南府和新通縣聯繫,一邊以防萬一還同別的地方聯繫有無商隊失蹤的事情,喬苒看了會兒書,起身走了出去,在大理寺大堂口站了站,眼見衆人都在忙着做事,覺得有些無趣,想了想,便轉頭走向後衙。
大理寺的後衙地方不大,但人也不多,幾乎可以說是一個人的天下。
封仵作。
從嘈雜的大堂轉去後衙,驀地一靜,讓喬苒有些不習慣,而後便聽一聲興奮的呼聲響了起來。
“太好了!”
是封仵作的聲音,她快走了幾步,推開微掩的屋門走了進去。
果不其然,封仵作面前擺着兩句屍首,用他的話講,大概就是“新鮮”的屍首吧!
封仵作面對“新鮮”的屍首,正高興的手舞足蹈。
“封仵作。”喬苒叫了他一聲,將掛在門邊的白布拿了起來,矇住口鼻走了過來,“又來新的屍首了?喲,挺俊的啊!”
躺在封仵作面前的是兩具男子的屍體,瞧着似是才死沒多久,因爲屍斑什麼的還未顯現,因此還能清晰看出這兩具男屍生前的模樣。
俱是五官俊俏,雖然被剝光衣服的身子有些瘦骨嶙峋的樣子,但光看臉還是好看的,斯文秀氣,想來生前也是迷倒不少女兒家的存在。
“死都死了,再好看也沒用。”封仵作哼了一聲,瞥了她一眼,道,“你怎麼來了?”
“大家都忙着,不好叨擾,我無事可做,便來看看你。”喬苒坦白道。
“我也忙着,你也看到了,新鮮的,纔到的。”封仵作拍了拍那兩具男子的屍體,道,“不好叨擾別人,就來叨擾我?”
“你不一樣,我便是來叨擾了,你出的驗屍結果也不會有問題,但他們不一樣,我若是叨擾了,查案有個什麼出入,沒得怪在我身上。”喬苒說道。
喬苒的話讓封仵作很是受用:“自己沒本事怪得了別人?你在這裡呆上多久也不要緊。”
喬苒嗯了一聲,道:“我常聽聞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譬如匈奴人的長相就與我等中原人不大相同,人若是死了,這屍骨呈現的狀態是否也有所不同?”
正捏着一具男屍肩膀的封仵作停下手裡的動作,向她看來:“原來這纔是你的目的。說吧,到底想問什麼?”
“果然瞞不過封仵作,”喬苒誇了他一句,見他一臉受用之色,又道,“我聽聞西南近苗疆氣候與別地不同,不知這不同是否也能在屍骨上呈現?”
“或許可以, ”封仵作想了想,正色道,“但這件事需要無數屍骨來加以驗證,這不是一時半刻的事,而是需要積累得出一個足以說服人的結論。我久居長安,並沒有遇到過多少西南地方的屍骨,而且從外貌看,西南人也是中原人的相貌,並不似匈奴人那般一眼便可看出的不同,所以這件事即便是能驗證,一時半刻,我也給不了你一個確切的答案。”
聞言,喬苒不由有些失望:那先前的幾十具屍體很有可能來自西南新通,但以現在大楚的驗屍水平,顯然還沒有到能夠分辨出這些人來歷的地步。如果可以的話,封仵作先前就已經說了,而不是等到現在了。
“問題問完了,你還要待在這裡嗎?”封仵作說着扯住那兩具男屍的褲頭,道,“我要給這兩個脫褲子了。”
“這又不是什麼大事。”喬苒聳了聳肩膀,道,“人死爲大,生不出什麼別的念頭的,封仵作你管你驗屍就是了。對了,這兩具屍體是從哪兒來的?怎的那麼快就運來了大理寺?”
封仵作將兩人的褲頭往下一拉,道:“這兩個是巴陵公主府的男寵,據說是爭風吃醋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