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怎麼會要除名?喬苒並不覺得僅僅是因爲惹上了麻煩的關係,喬大老爺就會將喬墨從族譜上除名。再如何不喜歡,偏心的厲害,喬大老爺還是顧及着喬墨的,不然先前也不會打發他出海了。
想也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這等時候自然說什麼都要下山走一趟,結果還未來得及出門,便聽紅豆的聲音在外頭響了起來。
“小姐,黎家……”對上一旁黎兆含笑注視的神情,“那個行三的”話到嘴邊轉了一圈又吞了下去。紅豆輕咳了一聲,道,“黎三公子求見。”
原本以爲他回去少不得一頓訓斥,哪知道這才幾天功夫就跟個沒事人一樣又出現了,紅豆腹誹:看來那瞧起來凶神惡煞的黎大老爺也不過是面上厲害罷了。
眼見小姐開門迎客,紅豆連忙跟了上去:了不得,可不能讓這個前姑爺攪和了,還是姑爺……不,張公子瞧起來更好。這前姑爺就算人再好,他那一家子可不是什麼善茬,小姐可不能叫他給騙了。
進門之後,喬苒瞟了眼在一旁端茶遞水就是不離開的紅豆不由失笑,對黎兆道:“黎三公子有話直說便是。”
見她沒有讓紅豆退開,黎兆便知她是信得過這個丫鬟,於是開口便道:“喬大公子要被喬大老爺除名的事喬小姐聽說了嗎?”
喬苒點頭。
“原本喬大老爺倒不會如此,只是最近發生了一件事。”黎兆說道,“喬氏一族的幾個族老聽說喬大公子出事之後便自姑蘇趕了過來。”
喬家祖籍離金陵不遠的姑蘇,喬老太爺這一支嚴格來說屬喬氏分支,只是這分支生意做的大,在金陵站穩了腳,而後經由喬大老爺之手,生意越做越大,竟成了一方鉅富,喬大老爺這一支也供奉起了整個喬氏的開支,如此情況下,喬大老爺在喬家地位自然水漲船高。
族人多仰仗喬大老爺,對喬大老爺的行爲只作未見,而喬大老爺也不缺錢財,自是不計較多養些閒人。可也不是所有人對喬大老爺的行爲都看得過去的,族中有幾個年歲大的族老就對喬大老爺的作風頗爲不齒。
“幾個族老秉承喬家嫡長不可廢的祖訓趕過來要喬大老爺趕緊疏通關係將喬大公子從牢裡拎出來,又要他以後保證掌舵整個喬家的要是喬大公子,而不是喬二公子。”
喬苒聽罷只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多此一舉。”
“不錯。”黎兆看着她的舉止點了點頭,“原本聽聞喬大老爺連寫訟狀的人都請好了,結果這一出反而讓喬大老爺發了怒。”
“這不奇怪啊!”喬苒輕哂,“既能做出當街撒錢的舉動,可見喬大老爺此人十分自負。自負的人最是厭惡旁人指手畫腳,若只是救表哥這一事倒也罷了,偏那幾個族老還要拿出做族老的派頭,連整個喬家的生意都要管上了,喬大老爺不發怒纔怪。”
如此看來那幾個族老從姑蘇趕來哪是救命,分明就是催命。更遑論她先前聽喬墨所言,喬大老爺是準備將偌大的喬家產業堆到小兒子頭上的,連這個都管上了,還要拿族老的派頭以勢壓人,喬大老爺不怒纔怪。
“聽說還找出了一封信,一封喬大公子發往姑蘇的求救信。”黎兆頓了頓,看向她,“是請幾位族老出面相救的求救信,喬大老爺怒極之下,道喬大公子惹了大禍還惦記着親弟的產業,便做了要將喬大公子驅出喬家的決定。”
喬苒挑眉,問他:“那幾位趕來救命的族老呢?”
“這整個喬家都是喬大老爺在供奉,
幾位族老除了輩分大一些,喬大老爺若是不將他們放在眼裡,他們又能如何?”黎兆搖頭,“喬小姐,這一次喬大公子除了你,可是當真沒有人來爲他奔走了。”
喬苒沉默了下來。
紅豆見她低頭不語,又見一旁的黎兆依舊一副含笑的樣子,只當他噼裡啪啦說了一通聽都聽不懂的話,將小姐惹生氣了,手便一推,青瓷茶盞發出一聲脆響,推到黎兆面前。
“您喝茶!”
她紅豆也是有脾氣的。
這丫頭……是以爲他欺負人麼?黎兆怎會察覺不到這一句“請喝茶”中的憤怒,他有些驚訝,又覺得有些好笑。他見過聰慧伶俐的丫鬟,也見過蠢笨的,但這樣心思直白,舉止可笑的來“維護”自家小姐的丫鬟他還是頭一回見到。
她家小姐可用不着她來維護,就他所見的這位喬小姐心思縝密,可比這丫鬟聰明多了。
“我記得那天在黎府出言嘲諷的叫……”喬苒敲了敲額頭,不過略略一頓,便說出了一個名字,“周斐。”
黎兆應了一聲,道:“喬小姐倒是記的清楚。 ”她突然提起周斐做什麼?
“他姓周,可是與黎家不對付的那個周家?”喬苒問道。
黎兆點頭:“不錯。”
“那這幾日城中風言風語,鬧的那麼大也多半和周家脫不了干係?”喬苒又問。那一日黎府發生的事,對於黎家來說可沒一件算的上好事,以黎家的做派定然是要出手壓下此事的,偏偏事情還鬧大了,那必然是有人在同黎家唱反調,她記得自己第一次踏進金陵城與黎大小姐發生爭執的時候,也是周家的人跳了出來。
黎兆再次點頭。
“所以黎三公子會出手這件事不僅僅是因爲好奇,也是希望此事早些平息,好不讓周家再拿此事來做文章,對不對?”喬苒又問。
“不錯。”黎兆纔回答完,便見面前的女孩子鬆了口氣,而後笑看着他:“我只是確認一番黎三公子會出手助我也有你的理由而已,我不喜歡欠人人情。”
原來是這個原因。她如此大大方方的說出來,反而讓黎兆臉上多了幾分笑意,點頭:“不錯。”同他劃分的如此清楚的女子,他還是頭一回遇到,不過就是因爲如此清楚,反而讓他心頭一鬆,一股輕鬆暢快之感涌上心頭。
“好。”喬苒說着站了起來,“黎三公子,我們走吧,去見一見表哥,您應該已經安排好了。”
她的目光落到了對面的黎兆身上:他雖不似那一日刻意打扮的灰色袍衫,卻也是一身勁裝,額前的碎髮有被壓過的痕跡,顯然來之前帶了斗笠,腰上還掛着府衙的腰牌。
可見,這一回,他又要做車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