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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一出,裴卿卿便忍不住翻了翻眼皮,道:“老人家不用了,我們不用算的。”若是喬小姐需要這老人家來算卦,那還要張解做什麼?
喬苒也跟着笑道:“不用了,老先生,我們身邊有人就懂陰陽術數,委實不用老先生再耗費心神了。”
這倒是一句實話。她確實不大懂所謂陰陽術數的東西,只不過籌算這種東西,不就可以類比她計算術數題嗎?想也知道這等推演籌算的過程十分麻煩,需要耗費大量的心神。讓一個萍水相逢的老人家爲她這般耗費心血,她不想。她骨子裡也不是個喜歡麻煩別人的人。
ωwш тTk Λn ¢o 只是她的好意,那位老者卻並不接受,對上幾人轉身離去的背影蹙眉看了片刻之後,忽然揚聲喊道:“姑娘,你有死劫!”
這話讓原本興致勃勃準備下山找山下村莊吃野味的衆人臉色立時變得難看了起來。高高興興的出門,莫名其妙遇到這麼個人說出這樣的話,怕是任誰心情都不會好了。
“老人家你怎麼說話的?”紅豆當即便按捺不住了,來不及去看喬苒的臉色便忍不住跳出來,怒道,“我們同你根本不認識,我家小姐也是心善不惹事的,你這話什麼意思?咒我們家小姐嗎?”
“不是咒!”那老者搖了搖頭,手指着喬苒,眼裡閃過一絲暗色,他道:“你不是人!”
這過分了啊!紅豆推開制住她的唐中元轉身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到那老者面前,喝道:“老人家,我家小姐不跟你一般見識,你不要太過分!莫以爲我不知道你們這樣的,打扮的仙風道骨的,卻是招搖撞騙,想要騙人錢財的。”小丫頭說着叉着腰,手指着那老者的鼻子,冷哼一聲,“罵我家小姐不是人?呵!你也不過略懂陰陽術數就敢口出狂言,你可知道我家姑爺是誰嗎?我家姑爺可是陰陽司的……”
“紅豆!”一聲輕喝聲響起,聲音不大,正叉着腰指着人家鼻子怒罵的潑辣丫頭本能一般立刻收了口。
聽自家小姐的話彷彿已經深入骨髓,潑辣的丫頭連理由都沒問一句立刻不說話了,只那一雙丹鳳眼仍然瞪着那老者,張牙舞爪強作出一副兇相。
“老先生,我不知道你要說什麼。”喬苒喊住紅豆之後,人已經走近至跟前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老者,道,“如果是說我有劫難想要幫我出手化劫這種話就算了。”女孩子說這話時不論是語氣還是神情都是一派平靜,只是說出的話卻委實與這樣平靜的神情有些不符:“我命由我不由人。”
被這樣看似文弱,實則強硬到骨子裡的話語拒絕之後,那老者也不過是微微一愣,隨即連連搖頭,道:“我不是要幫你化解,也沒有人能幫你化解,因爲你不是人!”
又來了!紅豆眼裡滿是怒火,裴卿卿也小臉嚴肅的看着那個老者,更別提一旁自詡是男人更該站出來的馮老大夫和唐中元了。
不過衆人的怒火還是在喬苒的眼色之中沒有發作。
她不是人?喬苒笑了笑,眼裡卻沒有什麼嘲諷或者不屑更沒有生氣。從某個角度來講,她確實與這世間的人不一樣。她是來自異世幾千年後的一抹孤魂,得了這個身體,有了重生的機會,確實不算人,算阿飄?喬苒自嘲。
不過,她看起來跟這世上的人沒什麼不同,除了多了那些幾千年後的記憶之外,張解也從沒有說過她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再說不是都說阿飄怕陽光嗎?她眼下不是好端端的站在陽光下沒什麼事麼?
“對,我不是人。
”喬苒看着那老者笑了笑,眼裡有些疏離,“那我可以走了嗎,老先生?”
對於這樣一個精通陰陽術數的“神棍”,她出自本能的是警惕的。無他,在她看來,這些難以掌控的力量總會有自己受制於人的風險。哪怕是面對初見便好感叢生的張解,她也一樣是警惕的。
這樣突然出現的神秘老者,對於有些人來說,或許會期盼着這樣仙風道骨的“世外高人”帶來一些“運氣”,可對於她而言,更多的卻是警惕和害怕。
確實有那等從天而降的運氣,可這樣的運氣背後往往也意味着風險。或許是她本性多疑吧,總之,對於這樣的“高人”,在沒有確定善惡之前,她並不敢信任。
那老者蹙眉看着她:“你不信?”
“我信。”喬苒淡淡的說了一句,“那我可以走了嗎?”
老者盯着她,搖了搖頭:“不對,你不信,你若是信我應當會停下來問我如何化劫。”
“老先生你說話似乎有些前後矛盾啊!”喬苒臉上笑意淡淡的,卻依舊滴水不進,“你先前不是說沒人能幫我化解嗎?既如此我還找你作甚?”
這樣的回答讓老者一愣。
紅豆輕哼了一聲,臉上露出些許得色:她家小姐就是這麼厲害,過目不忘。莫以爲方纔那般混亂之下自己說過的話會被他們遺漏,便是他們遺漏,小姐也不會忘的。
“我信你說我,哦,不,是罵我不是人的話。”女孩子語氣平淡,叫人實在琢磨不出她這句話是語帶雙關的在反諷還是真的信他。
女孩子看着老者,平靜的臉上一雙眸子幽深的望不到底:“我只是不信你會幫我化解。”
老者一派仙風道骨的臉色也由先前的急色轉爲平靜,他面無表情的看着她,道:“既然不信便算了,等死劫將至,你就能明白老夫說的話了。”
一旁不知從哪裡摸出一隻糯米糰子的裴卿卿重重的咬了一口口中的糯米糰子,噴涌而出的流心芝麻陷一下子沾滿了她的手,裴卿卿一邊含糊的舔着手,一邊道:“老人家,你這話聽着沒什麼,可我怎麼覺得同我跟爹爹打架打不過時在放狠話威脅一般呢?”
她裴卿卿可能當真是年紀大了,眼睛都不如小時候明亮了,方纔居然有一瞬拿眼前這人跟爹爹比,真是傻了。她爹爹雖然不像話,又搶她吃食,又無恥可惡什麼的找不到什麼優點,但好歹不會打不過放狠話,畢竟這世上論打架厲害能打過他的不多。
這話一出叫紅豆恨不能將裴卿卿拉過來狠狠的親上一口,裴卿卿這樣不合時宜的機靈在對着別人的時候也委實太招人喜歡了吧!
老者默然不語,只是平靜的看着他們,目光落到方纔出聲的裴卿卿身上看了片刻之後,他道:“你便算了,有這樣的父母自然能平安順遂一生。可除你之外,他們每一個人都不太好。”
“你有死劫。”他向喬苒指了指,目光從馮老大夫,唐中元和紅豆身上一一略過,“一個不得善終,一個勞碌一生碌碌無爲,還有你,她若不在了,你的好命也差不多了!”
真是不開口則以,一開口便將所有人都得罪了一遍。
喬苒擰了擰眉,對那老者道:“老先生一派仙風道骨世外高人非同尋常的樣子,卻睚眥必報,同個孩子一般見識。如此胸襟也未免太驚人了,我等自問伺候不起,道不同不相爲謀,”女孩子說着在老者的眉眼間頓了頓,道,“告辭了。”
這一聲告辭之後,那老者沒有再說話,一行人也未再回頭看他。衆人一路神情懨懨的下了山,便是找到了山腳下的村莊,還吃到了野味,也都打不起什麼興致來。
對此,喬苒沒有勉強:不是所有人都能如她這般面對這樣的惡語的,尤其還是個略懂“陰陽術數”的人說出的話來的。
一個死於非命,一個勞碌一生碌碌無爲,一個她不在好命也沒了,這老者一開口便戳中了三人的死穴,足可見此人並非外頭那些招搖撞騙的神棍,還是有幾分本事的。
可越是這樣,一個有些本事,真才實學的陰陽術士居然這般一開口就將人咒了個遍,也委實太過分了。
山腳下的村民十分熱情,燉了抓來的野雞做湯,添了滋補的藥材將雞湯做的十分美味,以往總是在動手前就被紅豆“安排”上的喬苒這一次倒是自己動手爲衆人舀了湯。
野雞湯雖然鮮美,不過無糖不歡的裴卿卿還是趁着沒人注意的時候偷偷往湯裡丟了一顆糖球。這樣古怪的癖好也只有她喜歡。
一邊喝着自己碗裡的湯,一邊看着對面無精打采的三人,裴卿卿眨着眼睛哼了一聲,道:“你們別傷心,有張解呢,別怕啊!”
外頭那些不知深淺的陰陽術士怎麼比得上正統的陰陽司天師?
這是實話,三人接連拿起碗慢慢喝了起來,只是臉上依舊沒有多少笑意。
高高興興出來玩,卻碰到這種事,誰能高興的起來?
“這老人家心胸這麼狹窄,人那麼壞可見也是沒什麼本事的。”裴卿卿想了想,說道,“你們看張解,人就挺好的,也從來不胡說八道。真有本事的都不會這樣的。”譬如她娘就從來沒有這樣過。
“喬小姐,還是回頭去問一問張天師吧!”馮老大夫頗有幾分不是滋味的說道。
喬苒想也沒想,便應了下來。便是馮老大夫不說,她也是要去找張解的。
……
……
來京城前就曾聽說過京城百勝樓的名頭,據說是“匯聚天南地北美味”的人間至味處,當然,在裡頭的花銷也是不菲,沒想到這麼快就有機會親自來這百勝樓吃一頓。
柳傳洲坐在椅凳上,摸着椅背上精巧的雕花,神情激動。
那頭正認真點菜的張天師將菜單遞到他的手上,淡淡道:“小柳太醫,你看看還要加些什麼?”
“哦,不用不用!”被突然點到名的柳傳洲嚇了一跳,連連擺手,對上同桌而食的兩人望來的目光之後,柳傳洲又緊張道:“我……我夠吃的,不必客氣的。”
這幅一驚一乍的樣子讓黃御史搖頭嘆了一聲“傻小子”,隨即轉向張解道:“不若再上兩壺酒吧!”
他一把年紀了,也沒別的嗜好,就是好酒。當然百勝樓的酒也是極好的,就是貴了些,這位張天師雖說家底豐厚,可也不能亂來,就兩壺,兩壺酒足夠了!
“那怎麼行?”張解笑着說道,看向一旁神情顫顫,有些激動不自在的柳傳洲,道,“難得做一回東,請黃御史和小柳太醫吃飯,總不能小氣。這樣吧,先來個五壺,不夠再續。”
這……竟然如此大方?黃御史雙目發亮,捋須看了眼一旁的張解:今日張天師如此大方看來是特意爲了請他謝他的,畢竟是他幫着叫那沒長眼的小吏在陛下面前丟了臉。這姓柳的小子應該只是個添頭, 真是便宜這傻小子了。
早知如此,往後關於有人欺負喬大人的事他該奏的更勤快纔是,回頭吩咐一下臺裡的小吏讓人盯好了。這要是張天師一高興,指不定又是一頓百勝樓,還酒水管夠,多好啊!又能揭發世間不平事,還能得了人的感謝,喝夠酒,這等好事真是越多越好。
天下酒樓的上菜順序都一樣,便是百勝樓也不例外。先上做好的涼菜和酒水,熱菜現做。
待到酒水一端上來,黃御史就迫不及待的爲大家斟了酒,而後舉起酒杯,道:“那我就先乾爲敬……”
“黃御史,空腹喝酒對身體不好。”柳傳洲見他就要喝下去,忍不住張口勸解。
黃御史冷哼了一聲,瞥了他一眼,心道:下回得暗示一番張天師了,請他吃飯一個人就好了,便是當真想加個添頭,也萬萬不能加這等沒眼色的。
不過萬幸張天師是個有眼色的,見狀,親自將他倒的那杯酒推到柳傳洲面前,勸道:“酒是溫的,點的果子酒,黃御史難得高興,我等還是莫要掃了老大人的興了!”
看吧!就知道他纔是那個最重要的客人,這傻小子就是個添頭,黃御史一杯酒下肚,整個人都舒坦了不少。
而那廂的柳傳洲也還沒有木楞到那等地步,聞言略略糾結了一會兒,也拿起酒來一飲而盡。
只一杯,臉就紅了,黃御史嘖了嘖嘴,憑着豐富的經驗,心道:這傻小子看來也是個酒力不行的,沒幾杯說不準就要開始發酒瘋了。
張解又在此時親自斟了一杯酒,推到了柳傳洲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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