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着把東西收進包裡,把那個裝了戒指的小盒鎖進小包最不起眼的位置,完全沒有發現方倩一直呆呆地蹲在原位,眼睛從未離開過她的身體。與其說身體,不如說她握過筆的手和藏筆的包。
不過,這只是一個簡短的小插曲,誰都沒有注意到。
尚未收拾完,總編就板着臉走了出來:“馬上,會議室,開會!”
靜止的畫面突然凌亂,呆在隔子間的記者們匆匆起身,邊找筆記本和筆邊走向會議室。方倩也突然站起,白着臉混入人羣中。
安欣然跟在她後面,兩個人坐在一起。
開會無非是聽總編念緊箍咒,偶爾說出一兩點重要指示,要記的東西並不多。大夥拿着筆暗自裡玩着各色花樣,安欣然則將安志倫的那支筆小心地擺在筆記本旁,就連偶爾使用都小心翼翼。
到了自由發表意見的環節,一向多言的方倩卻出奇地沉默,一直盯着安欣然手邊的筆發呆。直到會議結束,她都沒有轉移目標。
散會時,安欣然起身準備收拾東西,方倩一把握住了她的腕。
“怎麼了?”她疑惑地問。
方倩的臉色煞白,安欣然擔心她,忍不住摸向她的額頭,接着咦了一聲:“你的額頭怎麼這麼冰?是不是生病了?”
“沒……事,可以給我倒杯水嗎?”方倩艱難地問。安欣然自然不會拒絕,起身去飲水機前裝了一杯溫水。
“水來了!”她轉身之際,方倩已經不在原位,會議室的門口匆匆閃過她的背影。安欣然疑惑了數秒,隨手將東西丟入包裡跟了出去。
來到方倩的位置上,她把水遞了過去:“你的水,沒事吧。”
“不要了,我還有事!”方倩臉色更加難看,直接起身匆匆朝外走去。安欣然傻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半天都沒猜明白她是怎麼了。
方倩的性格一直都這麼奇怪,安欣然雖然不解,卻並沒有往心裡去。下班後,她回到宿舍第一時間把那堆讓她時時覺得壓抑難過的衣服和戒指寄往上揚組織,卻在快遞員面前翻了半天的包愣是沒有找到她的筆。
“用我的吧。”快遞員等得不耐煩了,遞過了自己的筆。安欣然滿腹疑惑,也只能先拿着快遞員的筆填寫資料,決定把東西寄掉再說。
“不寫寄件人電話和住址嗎?到時收不到就麻煩了。”快遞員指着她空下來的地方道。她搖了搖頭道:“不需要,一定可以收到的。”
她不想給孟子墨留下屬於自己的任何痕跡,就算知道他不會來找她。
快遞員走後,她把整個包都翻過來,愣是沒有找到那支筆,卻在包底找到了一個不起眼的小洞。
難不成筆從這小洞裡掉出去了?當意識到安志倫的筆丟掉後,她一連萎靡了幾天,就像再次經歷了老爸的離去。
日子渾渾噩噩地過着,眨眼間數月飛走。時間是洗滌傷痛的最好良藥,萎靡了一段時間的安欣然終於無藥自愈,再次成爲了中心電臺的拼命三郎。
她敢闖敢幹敢問敢追,完全適應了娛記的節奏,成爲了臺裡的頂樑柱。而方倩,卻顯得不溫不火,心不在焉的樣子。
安欣然沒有心情關注旁人,她有做不完的採訪,忙不完的事,除了睡覺和吃飯,幾乎所有的時間都泡在工作上。以外的世界,幾乎全被封塞。
直到,方倩告訴她,自己要離開了。
“你去哪兒?”安欣然一臉疑惑,她把手裡的一張通知單遞了過來。
“一線記者訓練營?”安欣然一個字一個字地念出來,兩隻眼睛瞪得奇大。方倩的眼睛撇了撇,“怎麼,不相信我能?”
她不是不相信方倩的能力,只是,沒想到有一天她也會走上這條路。
“你媽媽同意嗎?”
方倩嘴巴撇得更高,“她開始不同意,但是我決定了,她沒有辦法。”
有好多好多話想問她,最終卻因爲喉嚨堵得慌而什麼也沒有說,最後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照顧自己。”
“我會的,而且我還會勝過你,讓天上的爸爸看清楚,他能的我一樣能!”她像在宣戰,眼裡閃出的光束格外亮眼。安欣然想問問有關她父親的事情,她卻已經轉身大步離去。
她纖瘦的背影裹在一身普通的運動服裡,就連常穿的高跟鞋都換成了運動鞋。她--真的下定決心了。
方倩走的那天,安欣然也去機場送她了。方晨和姜軒轅都在,方晨的眼睛紅通通的,姜軒轅默默無語,最後沉沉地嘆了一聲。
方倩卻比誰都有精神,彷彿獲得了重生,大方地與方晨和姜軒轅道別,末了投給她一抹別有深意的目光。安欣然總覺得她那抹眼神太過深刻,似在向她挑釁,又似在炫耀,又似僅僅只是一道離別的目光。
直到離開機場,她都沒有理清那道目光的真正含義。
方倩走了,孟子墨走了,江奇然走了,她的世界裡只剩下陌生。看着車流滾滾地馬路,安欣然用力地嘆了一口氣,伸出指頭掰了掰,她馬上就要過生日了。只是,還會有誰記得這個日子?二十六歲的她終於體會到了什麼叫做一無所有。
生日那天,她請了假呆在家裡,親手給自己做了一個蛋糕,看着不成形的蛋糕,苦苦地笑了笑,代表性地插了一根蠟燭。
自己爲自己唱了首生日歌,吹熄了蠟燭,剩下滿室黑暗。她不去開燈,而是靠着沙發默默地流淚,想着過往的美好。
老爸帶着她四處採訪,老媽對她無微不至的關愛,還有林木子,孟子墨,沈浩,太多太多。
幸福就像過眼雲煙,走的時候不留一絲痕跡。她被窒息在了無情的現實當中,竟然無從尋找突破口。
就在她以爲自己被全世界遺忘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幽藍的束閃耀,傳出了婉轉清靈的歌聲,她安靜地聽了一會兒,十分享受,在樂曲即將結束的時候才匆忙拾起。
“生日快樂!”
那頭有人在叫,她擰眉,好半天才輕輕呼出:“纖纖?”
“是我,欣然。”那頭的豐纖纖肯定地道,安欣然遲疑地問:“你怎麼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她的生日只有父母和林木子知道,父母已去,林木子連自己的生日都會忘記,如何又記得到她的是哪一天。
豐纖纖沒有回答,而是道:“我在酒店裡給你準備了漂亮的蛋糕,出來吧。”
“你在京都?”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問話間幾乎要跳起來。
“可不是,*酒店,快點。”
她興奮得忘了披外衣,直接奔了出去。
*酒店二樓餐廳的包間,推開,映了一室的燭光,豐纖纖坐在燭光最深處,忽明忽暗間向她招手。
她快步跑過去,激動之下臉在泛紅,腮邊積了兩團紅雲,格外動人。
“你怎麼會來,又怎麼會知道我的生日?”她顧不得喘氣,坐下來便問。豐纖纖噘了嘴,“壽星先來許願,然後吹蠟燭。”生完孩子後的她更加豐滿,成熟,依然漂亮。
安欣然聽話地坐下來許願,她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樣的心願需要許,只簡單地許了一個:“希望身邊的人都平安,事業順利。”
和豐纖纖一起吹滅了蠟燭,一起分吃了蛋糕,過了一個簡單而溫馨的生日。
“開心嗎?”豐纖纖問,她點頭。沒有比此刻更開心的了,沒想到在世界的角落裡還有這樣一個小姐妹掛念着自己。
“我從組織來。”她道。安欣然的心突然顫了一下,滿心的歡悅像突然被人澆了一瓢冷水,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孟子墨。
豐纖纖似乎沒有意識到她的心思,自顧自地講:“常拓受傷了,我去照顧他,在那邊呆了些日子。”
“常拓受傷了?重不重?”她一驚,問道,心裡還想問:除了他還有誰受傷?孟子墨怎麼樣?最終統統嚥下。
“不是很重,現在已經恢復了。”
豐纖纖也絕口不提孟子墨,簡單講了一下家裡的情況,然後起身,從包裡掏出一張門卡。
“我還有點兒事得出去一趟,禮物我放在房間裡了,你自己上去取。”
“還有……禮物?”她望着敞開的門口,對着豐纖纖遠去的背影輕喃。
按着門卡上顯示的房號她找到了相應的房間,將門卡插進去聽得嗒一聲後推開了門。裡面黑黑的,她走進去尋找着可以插卡點燈的地方,突然腰身一緊,她的身體被一具溫暖而堅硬的胸膛貼住,兩隻有力的臂膀收在她的腰下,頭落在她的頸窩,脣碰到了她的頰。
“欣然!”
安欣然彷彿身邊炸開了一個炸彈,整個身體都在飛騰破碎。這樣的聲音,這樣的柔情,這樣的硬挺的胸膛,還有這樣有力的手,除了孟子墨,還能是誰?
“生日快樂。”他低語,急切地將她扳回擁抱着。
他的脣急切,霸道,且不修邊幅,他熟悉的氣息包裹着她……
她的腦袋有短時的短路,當意識到抱着自己的人是殺父仇人時,她開始掙扎。只是,她的力量太小,他的能力太強大,她的掙扎無異於螞蟻撼樹。
她的身子一歪,和他一起倒在了牀上,他的脣短暫地離開,她用力出聲:“走開……”
“開”字被他直接吞入肚中,他開始扯她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