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墨並沒有過多地追問,只是把一個袋子拿出來,那裡是一包包的藥。“戴醫生說你這個病先通過藥物療養,等到時機成熟再進行一次輸卵管輸通手術,應該會有效果的。你沒有問家裡是怎麼傷的嗎?如果把受傷的原因找出來,可能更有利於治療。對了,你當時是在哪家醫院治療的?那裡一定有記錄吧。如果有當時的病歷就會更有把握……”
孟子墨說一了大堆,卻看到安欣然兀自發呆,一句都沒有回答,推了推她。安欣然猛然醒悟,胡亂地道:“不知道。”
孟子墨盯着她望了好一陣,嘆一口氣,最後大手撫了上來:“然兒,最近怎麼了?”
“沒什麼。”迴應他一個蒼白的笑容,安欣然答得有些虛軟。
那一夜,她做了好多好多的夢,每一個夢都十分不美好,她總是不停地哭,不停地被人拋棄。這些夢不停地到來,揪得她的心都在痛。直到一雙手將她的手包裹,她終於感覺到了溫暖,貼着那雙手沉睡了過去。
今天是週末,用不着去上班,懶懶地睜開眼,她忽然覺得有必要去看看方雅靜。終究是爲了自己的事她才受的傷,不去顯然有失禮節。
一個人開車去集市買了只烏雞和一些滋補的材料回家,安欣然對着菜譜煲了一鍋烏雞湯,小心地盛在保溫杯裡。車子駛入組織醫院的時候,剛好中午,她提起保溫杯往方雅靜的病房走去。
門口,一名背上貼着“三文堂”的服務員走出來,安欣然馬上聽到了裡面傳來的聲音:“三文堂果然是百年老店,熬出來的湯就是不一樣。”
“當然。”
後面發出簡短聲音的男音驚了她一跳。那清冽的聲音,似嚴謹又似隨意的調子,不是孟子墨還會是誰?
她透過窗戶看到孟子墨小心翼翼地將湯倒在碗裡,遞向方雅靜。方雅靜喊了聲燙,他便單手捧在掌中,拾起勺一勺一勺地喂她。
“欣然?”
方雅靜突然看到了她,叫出來。安欣然手一滑,差點將保溫杯打翻。既然被人看到,她不得不硬着頭皮走進去。
孟子墨的目光轉回來,落在她身上,刺得她格外的不舒服。
“你怎麼來了?”他問。
“肯定是來看我的啦。”方雅靜接口,兩人一搭一唱的,很是和諧。
安欣然扭扭身子,把保溫杯往身後放。方雅靜早已看到:“給我煲的湯嗎?”
“哦,不是,是……我喝光了的。”安欣然紅臉把保溫杯捏得更緊,方雅靜已經笑盈盈地收回了視線。
看着兩人的默契被自己打亂,安欣然突然無所適從,覺得自己是個突然闖入者,很不自然。好半天才道:“既然你在吃東西我就先走了。”
轉身,快步走出來,腳下一處臺階,她沒注意,差點摔倒。
“然兒!”孟子墨的聲音響起,他追了出來。安欣然的心輕鬆了一絲絲,這足以說明他對自己的在乎。她急走幾步,最後在走廊盡頭停下來,想說些“沒關係”,“我沒生氣”之類的話。
然而,明明可以不用出來的方雅靜也跟着追了出來,在背後喊着:“欣然,你不要誤會!”
她一瘸一拐,支撐牆面的手離開,想要來追,叭地撲倒在地。
孟子墨一急,又奔了回去,將她小心地扶起。方雅靜順勢勾起了他的脖子,嘴角對着她綻出一絲得逞的笑。
“你最好保證自己沒事,否則會給我無數的機會。”
原來,她這麼會利用機會。安欣然後悔來看她,更後悔在看了後表現得如此的不理智。如果她大方地進屋和他們聊天,也就不會給她機會了吧。
“子墨,不要管我,你去追欣然吧。”方雅靜這邊勾着他的脖子,那邊裝好心。安欣然有些想嘔,卻偏偏看到孟子墨一本正經地輕斥她,強行將她抱進了房間。
不是精通心理學嗎?不是可以讀懂她的心嗎?怎麼連方雅靜演的戲都看不出來?
安欣然堵氣地踢掉了腳下的一塊小石子,邊走邊忿忿地想。
室內瀰漫着濃重的中草藥味道,孟子墨端着一碗藥出來,擺在安欣然面前。“把它喝了吧。”
安欣然撇一眼烏黑如墨的藥汁,賭氣地拉緊了鼻子:“我不喝,我要喝三文堂的上等靚湯,纔不要這個!”
孟子墨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湯是用來補身體的,不是用來治病的。”
明明知道她在計較方雅靜,孟子墨並沒有做過多的解釋。安欣然心裡更氣,哇哇地叫了起來:“你纔有病!”
孟子墨淡淡地笑着,翻腕看了眼表:“反正我們現在也不想要孩子,不喝就算了。我還要忙一會兒,你早點睡。”
看着他關緊了書房的門,安欣然嘟起了一張嘴:“誰說不要孩子了?我偏要!”她拾起碗一口氣喝光,豪氣地抹着脣角,片刻後苦得縮緊了一張臉。
自從知道她會吃醋後,孟子墨每次去看方雅靜都會帶上她,而安欣然也自然不會給方雅靜任何表現的機會。不管孟子墨說什麼,做什麼,她都矜持地坐在他旁邊,或幫他的忙。
方雅靜的眼裡射出了束束恨光,獨對着她。安欣然在心裡發笑:聰明反被聰明誤,越是算計的人越是失去得多。這就是現實版的例子。
今天是方雅靜出院的日子,孟子墨和顧少尉都沒有時間,安欣然主動請纓,爲她辦理了出院手續。
“安欣然,你不要得意!我得不到的東西,你也別想得到!”方雅靜走到門口狠狠地出聲,恢復了她的本來面目。
安欣然撇着腦袋極不正經地抱臂在胸前,懶懶地點頭:“但願你能做得到。不過說實話,你這個樣子我覺得正常了好多,別有事沒事地裝,讓人覺着噁心。”
方雅靜氣得直跳腳,氣綠了一張臉。一輛綠色吉普車開過來,她鑽進去用力地甩上了門,留下安欣然一人。吉普車的號牌是總部的,想必是方壽派來的人接她吧。
安欣然吊兒郎當地在醫院的走廊裡走了幾圈,這才慢吞吞地朝基地走去。
“欣然!”
才走到門口,就看到史生肖從車上跳下來,朝她揮手。安欣然走過去看看他身後的車,問道:“史老師,您要走了嗎?”
“現在訓練結束啦,你該叫我史叔叔羅。”
他的提醒弄了她一個大紅臉,忙改口叫一聲“史叔叔。”
“還以爲今天見不到你呢,我只是過來碰碰運氣,沒想到還真讓我碰上了。”史生肖臉上掛着欣慰的笑,滿眼慈愛。
“真沒想到,你那時小小的,才幾個月吧,身上那麼大一個傷口,連腸子都出來了,我們還以爲救不活了呢。沒想到你竟然活了。”
安欣然有些怔愣,瞠大了眸子好半天才不確定地問:“我小時候確實受過傷?”
“咦,你爸爸沒跟你說?”史生肖一臉疑惑,片刻之後又理解地點頭道,“也是,這些事情都過去了,就讓它全過去吧。”
知道史生肖瞭解過去發生的一切,安欣然忍不住問了起來:“史叔叔,我到底是怎麼受傷的?傷得有多嚴重?我是在哪家醫院被救的?我媽爲什麼一副不知道的樣子?”
“不說啦,不說啦,今天好不容易纔碰到你史叔叔,請我吃飯吧。”史生肖一副不想多提的樣子,安欣然只能做罷。兩人乘車來到上揚市裡一家川菜館裡吃飯,自始至終,史生肖都在聊以前跟老爸一起工作的那些故事,她根本沒有機會再問自己受傷的事。
躺在沙發裡,聞着香噴噴的菜味,今晚的安欣然沒有似往常那般撲向廚房,跟螞蟻似地搬碗搬筷,而是盯着手機一陣陣地發呆。
戴着小圍裙出來的孟子墨擺下了幾道菜,看着她直勾勾發呆的眼神拉了拉眉毛。
“怎麼了?”
安欣然甩掉手機,扁了扁嘴巴。今天留了史生肖的電話號碼,她想問自己受傷的事又覺得不妥,想問老媽,又怕勾起她的傷心往事,一時下不了決心。看孟子墨問,這才道把白天的事說了出來。
“你覺得會是什麼原因讓他不想說?是覺得過去了沒必要還是有其他的原因?唉?我是不是小說看多了,什麼事情都想得那麼複雜。”
孟子墨拍了拍她的腦袋,目光斂得有些深沉。
“我想,他一定有他的理由吧,史生肖來組織的機會還是比較多的,到時我幫你問問。”
“嗯,你們男人跟男人談比較容易溝通。”安欣然理解地點點頭,把頭埋進了飯碗裡。
孟子墨看着她滿臉沾飯粒的樣子,有些哭笑不得,拉高了她的下巴。
“這段時間我可能要出國,也許需要幾個月才能回來,或者半年,都說不定,你自己在家裡要好好地照顧自己。”
這個消息來得有點突然,安欣然有些接受不了般僵在飯桌上。孟子墨細細地爲她拾去飯粒,語音裡已帶了歉意:“這是組織的命令,我們只能服從。”
“會不會很危險?你們去的地方條件怎麼樣?”雖然知道不該問太多,她還是忍不住要打聽。孟子墨捏了捏她的鼻子,若無其事地道:“沒有危險,條件也不會差,你放心吧。”
安欣然當然知道,凡是要他們出馬的任務必定不是小任務,說沒有危險,條件好全是騙人的,但她能怎麼樣?秘組成員以服從令爲天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