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擡頭，挺胸。”他在她耳邊指揮。安欣然深吸了口氣，下面的目光探詢多於關心，她不能讓剛剛的尷尬重演。
聽話地拉開了笑容，在汪帥的扶持下款款下樓。
“完美。”汪帥低喃。她苦笑，要是沒有臉上的這層厚妝，她如何能完美得起來？
“他們就在那邊，微笑着向他們祝福！”
汪帥，真的是個冷酷的混蛋！
只是，除了這樣，她還能怎樣？她已沒有退路。孟子墨的目光在她的身上落了一下，回到了江奇然身上，傾身，耳朵貼在了江奇然的脣上，聽她在講什麼，抿脣，點頭。
他們多麼親熱啊。
“走！”
汪帥落在她腰間的手極用力，推着她走向兩人。旁邊自動讓出道來，知情者和不知情者都突然安靜下來，像在看一部躍入高潮的偶像劇。
她被動地由汪帥推着，汪帥卻有本事不讓任何人看到是他在運勁。
“然……”孟月茹不安，想出聲，最後什麼也沒有說。
安欣然已經走到了孟子墨和江奇然面前，江奇然挽在孟子墨臂上的手鬆了鬆，又緊一緊，臉色有些不正常。她怕自己來搶她的未婚夫嗎？
她也想像江奇然曾經那樣，利用一切手段來拆散他們。只是，她愛人的方式終究和江奇然不同，她會選擇成全。
“子墨哥，奇然，祝賀你們訂婚，恭喜啊。”她甜着嗓音道，臉上的笑僵硬得無法收縮，掛在臉上越發誇張，最後連自己都覺得是真的笑了。
江奇然突然醒悟般看向孟子墨，孟子墨點頭，良久，卻聽到江奇然道：“謝謝啊。”
“好啦，好啦，兩位新人要舉行儀式啦。”袁雨菲着急地跑過來，拉着江奇然和孟子墨走向臺子。安欣然終於被擠到了角落，孟月茹抹了抹眼角，轉過了臉。
“今天，這個晚上，讓我們見證這一對新人的儀式，從今天起，他們將成爲未婚夫妻，相信不久，我們就能聽到他們結婚的好消息……”
主持人在臺上大聲說着，孟子墨和江奇然十指相扣，安欣然的身子一退，想要跑到安靜的地方去喘口氣，卻被汪帥強力擰了回來。
“祝福不是靠嘴巴，而是要用實際行動，站好了，看清楚，他們訂婚了，不久就要結婚。這個神聖的過程你一定要親眼見證！”
安欣然完全動不了，還有不少的眼睛偷瞅這邊，她不能劇烈掙扎，更不能破口大罵，只能咬牙低吼：“汪帥，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
眼睜睜地看着孟子墨和江奇然交換戒指，看着豐蒼桐激動地與孟宏勝握手，安欣然覺得靈魂都被抽離，剝落，心被一把刀攪得一片血肉模糊。
“微笑，微笑……”汪帥的聲音像咒語，在她的耳邊嗡嗡地響個不停。她笑得臉都發僵，似乎一動下巴就會脫落。
宴會開始了，孟子墨和江奇然手牽手一一舉杯敬酒，安欣然終於找到了機會，叭地掙脫了汪帥的禁錮，快步上了樓。
背後，孟子墨的目光一挫，杯子晃了一下。
“對不起，不勝酒力。”他把杯子遞給了旁邊的沈浩，拍了拍江奇然的肩膀：“我去醒下酒！”
樓上很安靜，這個時候，所有的人都在下面祝福新人，不會有人上來的。她一陣亂跑，對於孟家還是一片陌生。二樓的盡頭有一座小小的入室花園，她不顧一切地跑出去，用力地呼吸，要把肺裡積鬱太久的氣流噴盡！
好在汪帥並沒有跟過來。她已經無法再承受他殘忍的話語。她雙手撐在及腰的欄杆上，吃力地呼吸，吐出所有的濁氣，眼淚卻再次忍不住滑了下來。
好諷刺，好不容易知道真相，他卻訂婚了。這是命運的捉弄還是人生的無常？肚子裡空空的，扭得她的五臟六腑都在痛，她滑下欄杆在心裡祈禱：就讓她痛死吧，死了就什麼都不用去管了。
臂突然一緊，耳邊響起了熟悉的聲音：“然兒，怎麼了？”安欣然的心卻在聽到這個聲音時更痛，扭得臉色都在泛白，就算有濃重的彩妝都無法蓋住。
“然兒。”大臂落在她的腰背，要將她抱起。安欣然伸手，制止了他，閉緊了眼：“孟子墨，你走吧。”
“你看起來很不好。”
“下面還有很多人等着你。”
“他們都不重要！”
“那……”是不是她比江奇然更重要？她猛然睜開眼看着他，話到了喉嚨口又咽了下去。自己現在說這話想要幹什麼？讓孟子墨重新回到她的身邊嗎？樓下還有江奇然，還有他的父母，還有無數雙眼睛和世俗！
“哪裡痛？”他的大掌在她身上摸索。安欣然顫眸望向他，精雕的五官，緊緻的古銅色皮膚，好看的下巴，他沒有變，一切都沒有變啊。甚至連落在她身上的手都跟以前一樣火熱！
他拉開了她撫胃的手，爲她揉捏着，在她耳邊輕響：“放鬆，放鬆。”
可不可以……讓她放縱一次……把事實說出來？
安欣然突然升起這樣的想法，猛然伸手回握他的臂：“孟子墨！如果我告訴你，我們不是……”
“子墨！”
騰起的火焰像遭遇了冰水，突然熄滅。安欣然回頭，看到江奇然紅着眼跑過來，後面跟着汪帥。
“樓下的人都在等着你呢。”她拉住孟子墨的臂，將他的手強行從安欣然的身上拉離，“今天的人好多，讓人看到就要誤會了。”
孟子墨的臉突然板得好難看，回視還在地上的安欣然：“她身體不舒服，我不能視而不管！”
“她身體不好可以找醫生，她走不到醫院可以找傭人！子墨，你真的要讓下面的記者拍到這些醜惡的畫面嗎？”江奇然激動起來，尖銳的反駁。孟子墨的身體僵直，甩開了她：“我告訴過你，她是我妹妹！”他復又伸手過來。
安欣然反射性地避開，她不要做他的妹妹，她根本不是他的妹妹！
“安欣然，你現在要報復我了嗎？”江奇然失去了所有的理智，把矛頭對準了安欣然。這樣的江奇然跟平常的理智、精幹形成鮮明對比，連孟子墨都皺了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江奇然的眼淚滾了出來，安欣然還是第一次見她哭。孟子墨杵在那裡，沒有勸江奇然，卻堅持地再次伸臂過來，要去關心安欣然。
“孟子墨！你真的要讓今天成爲笑話嗎？”江奇然低聲叫，“你看，很多人過來了！”
遠處，走廊裡，突然出現了孟宏勝、袁雨菲還和孟月茹的身影，他們的背後還跟着一些人。孟月茹的身體搖了搖，捂緊了胸口，如果她看到這一幕……
安欣然身體仍然虛軟，她將目光投向一直看戲般沒有走過來的汪帥。汪帥冰冷的臉終於拉了拉，邁開大步走來，伸手將她抱起，“我女朋友的問題我能解決。”
孟子墨落在她身上的手滑落，垂下。江奇然迅速擦掉了淚水，挽上了他的臂。
“怎麼了？”
袁雨菲盯着安欣然問，孟月茹差點跌倒，撲了過來：“然然，你這是怎麼了？”
“媽……沒事……”她的嗓音顫抖得厲害，一說話就會泄露內心的秘密。汪帥的手在她的腰間緊了一下，綻開完美的笑容：“阿姨別擔心，她只是生理期到了，肚子有些不舒服。”
袁雨菲捂了捂嘴，孟月茹明顯地鬆了口氣。
“我先帶她走了。”汪帥禮貌地表示，孟月茹甚至忘了要她回家。
所有猜疑的目光再次平復，安欣然任由汪帥摟着走出人羣，看到最角落方倩狠狠地放下了像機，不服氣地盯着她，幾乎要把她吞下肚子去！
汪帥的胸膛冷冰冰的，就像通向地獄的大門，雖然極不喜歡，但她已經抽盡了全身的力氣，再也沒有辦法推開他。他終於放下了她，她縮緊身體，把自己蜷縮在車座椅上。汪帥踩下油門，用極快的速度衝了出去。安欣然閉緊眼，她的手機響了起來，她已懶得去接。任由它響個不停，最後終於息音。
汪帥把她帶回了他的住所，抱着她下了車，無視於傭人們複雜的目光，直接將她抱上樓，一腳踢開了房門。
背貼在綿軟的牀上，身前，汪帥沒有放手，俯視着她，目光幽間，胸脯起伏，她感受到了他沉重而急切的心跳，伸手擋在他胸前。
“求你，不要……”
他要是真的做出什麼事來，她無力阻擋。世界坍塌的感覺瓦解了她所有的力氣和勇氣，閉眼，孱弱得就像一朵即將枯萎的蓮花。
身上一輕，汪帥的身體撤離，柔軟的被子蓋在了身上。她吁了口氣，聽到了門輕輕被關閉的聲音。
疲累的她感受着被子傳來的溫暖，沉沉地睡了過去。
一夜無夢，她的世界蒼白得連夢都不願意光顧。悠悠睜開眼，看到陌生的世界，雪白的房間，她懶懶地翻了個身。
手機放在牀頭櫃上，閃爍着光芒。她懶懶地拾起，閃爍停止，屏幕上顯示有二十幾個未接電話。
有豐纖纖打的，有孟月茹打的，還有林木子，最後，是孟子墨。她的手機不知道何時被調成了靜音，以至於他們打了一夜的電話她一個也沒有聽到。
她忽略掉這些未接電話，只回了孟月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