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有種男人爲驕傲而生。因爲他從不低頭。
曹驚蟄便是這種男人。不止是,並將他的驕傲演繹到極致。
他那龐大到令人驚豔的商業頭腦曾爲華夏帶來格局上的更新。他以草根出身,卻是當年華夏商界最炙手可熱的人物。並曾受多位一方大員聘請,爲其疆土上的金融發展出謀劃策。蕭老太爺曾被人尊稱爲設計師。後起之秀的曹驚蟄則被人稱之爲魔法師。設計是在現有的基礎上做最精確的規劃與操作。魔法則是化腐朽爲神奇,行旁人不敢也不能之事。
說得通俗一點。巧婦難爲無米之炊,但這個曾被人授予魔法師稱號的曹驚蟄能在毫無可食之物的狀況下用他鬼斧神工的手段讓一羣餓得前胸貼後背的難民在精神上飽腹。並得到片刻的安寧。
蕭老太爺曾被風雲大半世紀的李家老爺子稱爲善人。明面上是恭維,暗地裡則是嘲諷他不是一個合格的商人。最起碼,不是一個優秀的商人。因爲他的行事作風充斥着人性化。也擁有太多的善念。這在兵不見血刃卻步步殺機的戰場上絕對是大忌。也是永遠無法登頂的軟弱行爲。
曹驚蟄不是此類商人。他的手法更貼近於一擊致命。在充滿魔幻色彩的操作之下。是對財富最赤-裸的掠奪。
他的商業頭腦以及對數字的敏銳是無人能及的。李家老爺子以三十歲爲起點進入地產行業,展開他雄踞香江半世紀的輝煌生涯。曹驚蟄則在三十歲那年完成從草根到巨頭的華麗轉身,登頂華夏商界,傲視羣雄。而在他最輝煌的時刻,他卻遭受了人生中最大的一次威脅。
他與某位真正意義上的太子爺爲敵,面臨前所未有的困境與風浪。稍不小心,便有可能崩坍翻船。
他可以選。只要他願意低頭。他便能繼續那風光無限的人生。成爲華夏最富有的富翁,也許在如今的華夏,他將成爲令人仰望,令人豔羨的無敵存在。
可他沒有。他不肯低頭。一個驕傲的人,也從來不會低頭。
他選擇了離開。在他最巔峰的時刻遠走異國。從頭再來。
他離開前曾向那位不可一世,驕傲得曹驚蟄甚至瞧不見雙眼的太子爺說:今日我所失去的一切,來日你將加倍償還。
這個曾風雲一時,風光無限的商界傳奇瘸着一條腿,登上了前往紐約的航班。
二十六年後。他回來了。帶着滿身的榮耀,回到那讓他留下無數遺憾的故土。
他回來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找那個曾待他如狗般羞辱的太子爺。而是來到白城,看望他那發誓要娶,卻終究錯過的女人。
這些年的拼搏,他心中永遠有兩樣放不下的心事。他唯一愛過的女人。以及唯一羞辱過他的男人。
瞧着眼前這個頗像她的年輕男人劍指眉心,曹驚蟄抿脣笑了起來。不得不說的是,這個男人笑起來有一種魔幻般的魅力。像魔術師再見證奇蹟時展露的微笑。
令人心神恍惚。
他曾被人打斷一條腿,更羞辱得體無完膚。那時,他亦不曾畏懼或是害怕。眼前的楚河又如何在言語上令他後怕呢?
在一個驕傲的人眼裡。真正的可怕不是死亡。而是低頭。
“在華夏,沒人可以讓我低頭。”曹驚蟄緊握手中的龍頭柺杖。“在華爾街,也沒人可以讓我放下龍頭。”
“你不會成爲例外。”曹驚蟄搖搖頭。
在他話音甫落的那一瞬間。他身後的年輕人動了。
毫無徵兆的,他身子如被一股巨大的牽引力拉扯,竟是沒有太大的肢體動作,就這幫橫着移動過來。站在了楚河的面前。
他一動。楚河便知道眼前這個與曹驚蟄如同穿父子裝的年輕男子是一名可怕的對手。
他氣息微弱,很好掩飾住了外界的窺視。此刻一旦爆發,卻讓楚河心神一凜。全神貫注。
如果按照火兒對高手的評價。眼前的年輕男子,才稱得上真正的破世強者!
楚河瞥他一眼,卻見此人眉眼細長,一張不算普通,也絕對不算優秀的清秀臉龐上毫無波瀾。除了眼角偶爾洋溢出來的陰柔之外。丟人人羣中根本引不起任何人的注目。但偏偏就是這樣一個普通之極的年輕男子。便讓一生未嘗失敗的楚河感受到了微妙的壓力。
強者。
楚河在心中給這個略顯陰柔的年輕男子作出公平的評價。
“我沒與母親在一起生活過。”楚河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曹驚蟄。緩緩道。“也不清楚母親是喜歡熱鬧,還是安靜。”
“她一定不喜歡熱鬧。”曹驚蟄一字字說道。
“所以——”楚河緩緩擡起頭來。語調平靜道。“最後一次警告。放下柺杖。我饒你不死!”
最後一個死字。楚河僅僅加大了一分貝。卻透出一股難以阻擋的氣勢。如龍息般噴薄而出。縱使是那被楚河定義爲強者的陰柔年輕人,亦是微微蹙眉。意外地望向這渾身冷意縈繞的楚河。
楚河倔強堅持着一些似乎沒有必要的東西。
曹驚蟄舉起柺杖,說他指的地方便是他的。這在許多人看來,無非是一種宣揚滔天權勢與威望的方式。根本沒有太大的實際意義。可在楚河看來,這是他第一次與母親聊天。更是第一次知道母親叫什麼,長什麼樣子。葬在哪裡。
所以,那悄然在心中滋生出來的逆鱗引燃了無法遏制的怒火。
誰也不能染指她的母親。哪怕只是她的墓!
曹驚蟄面色安穩地望向楚河那慍怒的面龐,神情之中略帶一絲微妙,沉凝片刻後緩緩說道:“年輕人。你和你父親很像。總認爲暴力能解決一切問題。殊不知,暴力永遠是最下乘的方法。”
楚河抿脣道:“這世上有許多人用暴力來解決問題。但仍然有許多人用了暴力,卻沒能解決問題。”
“我有許多解決問
題的方式。也並不太喜歡用暴力來解決問題。但任何試圖挑釁我母親,甚至是口出狂言的東西。我想暴力會是最好的方式。”
“我也有把握用暴力將眼下的問題妥善解決。”
“你信嗎?”
曹驚蟄微笑地盯着楚河,正要張嘴,不遠處傳來一把嘹亮且充沛的聲音。
這把聲音中氣十足。沒有多餘的威嚴,卻透着一股如龍傲九天的霸氣。自然而然滋生出來的雄偉令人心神爲之一蕩。如目睹一副世間最宏偉的畫卷。毛孔擴張。
“他不信。因爲他是一個既驕傲又自戀的男人。在他眼裡,任何人或事物都應該按照他安排的節奏去走。他還相信自己擁有一雙充滿魔力的手掌。認爲只要自己願意,可以改變一切。甚至是改變整個世界。”
“他叫曹驚蟄。華夏近三十年最具傳奇色彩的商人。你老爸我衆多情敵之一。”
來者是一個西裝筆挺,頭髮梳理得油光水滑的中年男子。
他的臉上終於沒有了彷彿永遠不會癒合的淤青與傷口。漆黑的眸子裡精氣十足。似乎隨時可能激射出可怕的閃電。
即便沒有了臉上的傷痕,他仍然不是一個合格的帥哥。甚至——他根本和帥這個字搭不上關係。年輕時不能。年紀大了更加沒有可能。
但此刻的他,任誰都無法忽視他的存在。因爲他嘹亮的聲音。因爲他漆黑卻彷彿蘊含了閃電的雙眸。因爲他那縈繞周身,看不見,摸不着,卻又如同實質般直扣人心的——龍息!
是的。他不是一個英俊的中年男子。但他是一個渾身透着神龍方可擁有的龍威的男人!
他叫楚林。
三十年前華夏第一美人蕭慕容的丈夫。楚河的父親。
他來了。
像換了一個人。像褪掉了平庸的外殼。像破繭而出。
楚河怔怔注視着徐步走來的男人,那張英俊卻緊繃着的臉龐上漸漸溢出一抹艱澀的微笑。
但那一抹艱澀很快轉變爲了開心、幸福。
他曾不止一次幻想自己的父親是世上最可歌可泣的大英雄。哪怕現實告訴他,他的父親是一個賭場失敗者,酒場上的酒鬼。可他從未放棄那份埋藏在心底二十六年的執念。
他不信。
他不信自己從未見過的絕世無雙的母親會嫁給一個自甘墮落、毫無生氣的男人。
他不信自己的父親會是一個麻木如爛泥的酒鬼!
他始終相信,他的父親,那個他從未見過的父親會回來。會以一種全新的方式站在他面前。朝他慈祥而溫柔地說:“兒子。爸來了。”
楚河的視線漸漸模糊。臉上的笑容卻愈發燦爛。
男兒兩行淚。
不爲江山,不爲美人。
爲他舉世無雙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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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題外話】:稍後還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