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裡迴盪着常松石一個人的聲音,中氣十足的喚道:“老劉上家法。”
當着大夥兒的面,常松石要執行家法,跪在衆人面前的常亮一聽,更是嚇得渾身顫如篩糠,腦門上的汗霹靂啪啦往下落,面白如紙,連半點哀求的話也沒說出來。
劉伯雙手捧着一米長的藤條,從大門外走了進來,常松石的話在常家就是皇帝的聖旨,誰也不敢不聽,縱使劉伯想替常亮求情,也不得不行把執行家法的藤條拿來,再尋個機會說話。
“別磨磨蹭蹭的……”常松石一把奪過藤條,高高舉起就要下落,劉伯一下子擋在瑟瑟發抖的常亮的面前,替他求情。
“老爺,念少爺年少無知,原諒他這一次吧!”劉伯苦苦懇求道。
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常松石又豈能輕易罷手,衝着劉伯怒斥道:“老劉,你給閃開,我要打死這個混小子,也算爲民除害……”
穀子石坐不住了,剛要上去勸說,被秦少游一把拉了下來,穀子石很不解問道:“怎麼了?”
秦少游偷偷地指着一言不發的婁遠山和季梅竹,穀子石若有所悟的又坐回了原位,不再着急上前勸說。
兩人按兵不動,常松石也沒閒着,拉開劉伯,呵斥他不要亂來,然後不由分說就要衝上去給常亮給點教訓,常亮也跪在地上東躲西藏。
常松石拿着藤條追,常亮跪在地上躲,這父子倆倒活生生的演了一場鬧劇,秦少游翹着兩郎饒有興趣看了半天的好戲,倒是穀子石於心難安,把頭稍稍扭到一旁不去看這場鬧劇。
婁遠山和季梅竹遲遲未動,一直在悄悄地觀察秦少游和穀子石的動靜,誰料,他們師徒可倒好,心安理得坐在一旁動也沒動,眼看着常松石收不了場,婁遠山主動站出來阻止道:“老常,你兒子已經受傷了,難道,非得把他打死才行嗎?”
常松石追了一大圈,連氣帶跑累得氣順吁吁,看着窩囊的兒子真是恨鐵不成鋼的罵道:“這個沒用的廢物,死了倒挺我省心。”
常亮躲在季梅竹的身旁,以求季梅竹的庇護,委屈的望着氣得不輕的常松石,不敢說話生怕再次激怒了他的父親。
婁遠山出面,常家父子的戲也算告以段落,秦少游覺得時機也差不多,站起來就不客氣的插話道:“感謝,常老你們父子之間的演得戲,我看很過癮,不過,現在,我和師父還有事要做,就先走一步,告辭。”
話音剛落,就拉着穀子石就要往外走,穀子石不解的望着秦少游剛要開口,秦少游給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說話。
秦少游拉着穀子石剛要走出門口,常松石在身後喚道:“把話說清楚了再走也不遲。”
“話說清楚……”秦少游嘴角多了一抹難以察覺的笑意,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望着氣息漸勻的常松石,平靜的說道:“你以爲,我看不出來,你們這是在演苦肉計嗎?”
常松石,婁遠山和季梅竹臉色都微微一變,常松石斂神假裝糊塗道:“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既然連坦承都做不到,我們之間也沒什麼可聊的了。”秦少游正色抱了抱拳道:“告辭。”
穀子石剛纔經過秦少游的暗示,也把前因後果想得明白,對秦少游的唐突之舉,自不會責怪,他在旁邊一言不發。
“慢着!”常松石沒想到,秦少游會這般的厲害,竟然能夠看穿他的手段,見他要走,自然挽留道:“我們還有很多事情沒談,爲何要走呢?”
穀子石這時發話道:“我谷某人,素來敬重幾位前輩的德高望重,可是,今天通過這些事情,讓我很失望,請原諒我的無禮,怪我谷某人有眼無珠看錯了人。”
這句話砸下來,份量相當的重,砸得在場的三老臉色變得很難看。
秦少游倒是暗笑着偷偷地給穀子石豎了大姆指,這話讓穀子石來說,比他說起來更加的有份量。
他們心理清楚的很,剛纔日本浪人來鬧事,完全就是爲了銅人而來,不幸的是,秦少游和穀子石也在場,這分明就是告訴他們,銅人來歷不清不楚,更讓他們會理解成,常松石私下勾結日本人,幹出有辱人格的事情來。
常松石便想出通過,對常亮執行家法,讓這小子先背一下黑鍋,沒想到卻被秦少游看了出來,被揭了老底的常松石老臉微微一紅,也沒有原先的盛氣凌人的傲氣。
既然話都挑明瞭,秦少游也不會跟他們客氣,當衆質問常亮道:“你跟這些日本人到底有什麼來往?”
一直窩窩囊囊的常亮,這次倒是出奇的硬氣,直接搖頭道:“對不起,無可奉告。”
看他一臉賤樣,秦少游不怒反笑,當着常松石,季梅竹和婁遠山三位前輩的面道:“你不說,就當我沒辦法了嗎?”
常亮自然不敢相信,秦少游敢在他家裡動手打人,可沒想到的是,瞧着秦少游越來越近走到他的面前,他才意識到,秦少游並不開玩笑。
“救……救命!”常亮本能的喚起了救命,秦少游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緊握着拳頭作勢要打。
常松石還是心疼他的兒子,實在看不下去了,嘆了口氣出言制止道:“秦少游,你鬆手,讓我來告訴你吧!”
秦少游心滿意足鬆開了手,笑眯眯的轉過身來,對常松石道:“首先,在你說之前,我要告訴你們一件不知道的事情。”
穀子石一聽,意識到要壞事,秦少游真是嫌事惹得不夠大,非要鬧得驚天動地不可,事已至此,再阻止他不說,也沒有任何意義,倒不如讓他說出真相,這樣說不定能得意想不到的結果。
果然不出穀子石之所料,秦少游故意的一字一頓的拖長聲音道:“你們費盡心機得到的銅人是假的。”
“什麼?!”
常松石,季梅竹,婁遠山和常亮都是大吃一驚,不約而同的失聲道:“怎麼可能?”
“銅人是我師父的鎮館之寶,雖說值錢,但是跟真正的聖鍼灸銅人還差距不少。”秦少游鄙夷的望着四人,感覺這幾人枉爲一代宗師,竟然糊塗到被人耍得團團都不知情。
“你憑什麼這麼說?”常松石自然不肯輕易相信,不過,他通過觀察秦少游的態度,看得出來秦少游並沒有說謊。
“信不信隨便你們。”秦少游知道一時半會也解釋不清楚,索性也懶得去解釋,把話挑明道:“告訴我,谷氏醫館的被盜的銅人,你們是從何人手裡所得,還有剛纔那幫日本浪人跟你們又有什麼關係?”
人家都把話問到這一步了,常松石也知道再瞞下去也沒有任何的意義,萬一,秦少游要報警,先別說會不會坐牢,光是這張老臉都丟得精光。
“我們從一個叫李賀的人手裡所得,而那幫日本人是松田會館,我們曾經與他們有過交流,當然,這樣的交流是指中醫方面的,並沒有涉及到銅人……”常松石把頭扭向常亮,喝斥道:“畜牲,剩下來那些丟人的事情還是讓你來說吧!”
鼻青臉腫的常亮也知道再也躲不下去,只好當着秦少游的面,坦露事情真相道:“銅人我答應他,先在家裡擺兩天,就交給他們,誰知道,他們等不及,便派人來奪……”
“爲什麼要擺兩天?”秦少游望着他,疑惑道:“難道,你什麼把柄在他們手上?”
常亮渾身瑟瑟的發抖,期期艾艾道:“我賭輸了錢,借了他們的高利貸,他們以此爲要挾,讓我上了他們賊船。”
常松石,婁遠山和季梅竹並沒有太多的反應,秦少游知道他們肯定事先知道內情,很顯然,以常松石與這兩位的關係,遇到事情肯定會跟他們商量,也並不奇怪。
“那麼,松田會館的情況,你們知道嗎?”秦少游問道。
秦少游沒想到的是,穀子石對松田會館倒清楚的很,還沒待他們回答,一把拉着秦少游道:“這事兒由我來跟你回去後慢慢說。”
穀子石拼了命給他打眼色,秦少游不傻,立刻明白師父是讓他別逼得他們太狠,免得日後見面難堪,這樣一來,秦少游也不好再問。
不看僧面,看佛面,秦少游也只能把話嚥了回肚裡,穀子石拉着他離開了常家。
秦少游開着他從醫院裡得來的奧迪A6,往醫館裡駛去,穀子石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很平靜的望着車窗前景色道:“今天是我平生第一次與人動手……”
秦少游哦了一聲,繼續開着車,穀子石是他師父,他可不敢隨便開師父的玩笑。
“沒想到就是和你這個臭小子。”穀子石伸手往秦少游的腦門拍了一巴掌,微笑道:“你這小子,總是不按常理出牌……”
被穀子石不輕不重的打了一記,秦少游嘿嘿的乾笑了兩聲,撓了撓頭皮道:“師父,松田公館到底是什麼來路?”
微笑着的穀子石臉色一緊,扭頭注視正在開車的秦少游,很嚴肅道:“少遊,聽我一句話,這件事就到此爲止,千萬別再查下去了。”
“爲……”秦少游扭頭望着穀子石的臉色不對,後面也只好硬生生噎回了肚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