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萬千人,我也不懼…”這句話出自夜飛,恍如平地裡響了一聲驚雷,落日戟霍霍生風。
長戟在動,明晃晃的戟尖彷彿變成了一個耀眼的光球,時不時有人慘死,時不時有鮮血漂灑。
“大家小心,隔此人遠一點,此人力大無窮,兵器超過兩百斤重。”有人發現了夜飛的特點。
像是沒聽到,不論敵軍如何反應,夜飛只是繼續殺人,繼續前進,每動一步,便是數顆頭顱。
一步殺數人,十米血成河。一個個騎兵在飛舞,或被劈飛出去,或被磕飛出去,慘叫不斷。
關衝沒有動手了,有了無敵的徒弟出手,大局完全穩定了,此時兩軍的形勢,已基本逆轉了。
毛峰正與敵將戮戰的時候,忽然發覺敵將的身體整個裂開了,鮮血噴灑而出,濺了他一臉。
透過血色,他見到了一根長戟,那長戟不沾鮮血,一閃即逝,竟好像是未曾出現過一般。
沒想到,不過短短的時間,夜飛的進步,竟然到了這般程度,如今的他,我已經打不過了。
同爲中將,毛峰心裡很清楚,如今明侯麾下,上將之下,應該是已無人能敵得過夜飛了。
兩位將領,一死一被擒,敵軍強橫無比,這種毫無意義繼續下去的戰鬥,換作任何其他一支軍隊,恐怕多半都會選擇投降,但場中還活着的三千多騎兵,竟無一人有着投降的心思。
殺…殺…殺…三千人的吶喊,無比的淒涼,無比的悲愴,彷彿要穿透寰宇,那戰意直欲沖天。
如此強兵,得之大幸,關衝本不欲下令全部誅殺,可他一見這陣勢,頓時大怒,下令全殲。
不是單方面的屠殺,這是交戰雙方的死戰,一方只有三千人馬,一方卻是二萬一千精兵。
“這樣強悍的軍隊,我們雖能全殲,但我軍也會損失數千,實在是得不償失。”於休賴搖頭。
高雄正策馬從他身側路過,聽得他的話,便道:“如此雄兵,本就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
於休賴想要再說話的,忽然聽得後方遠處傳出了震天的響聲,好像是數萬大軍正火速趕路。
是上將軍帶領大軍到了,一瞬間,他便聽出了虛實,果然,不一會兒,如潮的大軍就現形了。
趙引已經成長了許多,他將許多事情都已經算計好了。在他看來,就算連續派出的兩路兵馬都沒能趕在前面拿下城池,守軍出兵之後,體力也多有消耗,他於此時大舉進攻,事半功倍。
大軍前進的速度很快,不過是幾分鐘過去,趙引已經與關衝會面了,戰場形勢,他了然於胸。
“關將軍,侯爺起兵,已有數月,大小戰役數十場,如今擁兵衆多,不下十七萬,卻從來不曾將敵軍斬盡殺絕,你爲何一昧殺戮,不留俘虜?”第一時間,趙引就聞出了濃郁的血腥味。
關衝一陣無語,只好耐心解釋了一番,繼而又命人將抓到的敵軍主將京華源帶了過來。
“你叫什麼名字,費笑言麾下,善戰的將領並不太多,你的謀略,卻要超出許多平庸之輩了。”望着一臉漠然的京華源,趙引顯得耐心極好,耳邊覺城騎兵的臨死慘叫聲,像是一種震懾。
冷冷哼了一聲,京華源擡起頭,瞟了趙引一眼,毫無表情地道:“帝君麾下,良將數不勝數,我不過是個無名小輩,不值得你念叨。勝者爲王,如今我敗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不過,我要奉勸你一句,趕快告訴你們所謂的明侯,讓他早早退出費國的土地,否則死無葬身之地。”
“放肆…”關衝大怒,他比任何人都要佩服黃胤,最受不得別人詆譭黃胤的名聲。
哈哈哈哈…京華源不多言語,只是放聲長笑,兩眼似乎無光,又似乎光芒無限,正望着趙引。
心中微微嘆了口氣,趙引淡淡道:“你是一個英才,又正值壯年,本該縱橫天下的,何必要自尋死路呢。你聽聽,你的士兵在慘叫,他們的鮮血在毫無意義地流淌着,他們的殘肢斷臂,已經快要聚成一座大山了。你應該知道,只要你願意投降,所有人的性命,都將更有價值。”
京華源頗有些詫異地瞟了趙引一眼,繼而冷哼一聲,道:“趙引,你已位列當世名將之列,我問你,若是有朝一日,你也吃了敗仗,被人擒住了,你會背叛對你有着知遇之恩的明侯嗎?”
趙引沉默了,便連關衝,此時也沉默了,面對這樣的質問,沒有人不會震撼,那是發自內心。
“傳我軍令,釋放敵軍主將,全殲敵軍軍士。”趙引閉上了眼睛,這種命令,他是違心而下。
沒有多少人願意做殺人狂魔,趙引也是無奈而爲之,之所以要釋放京華源,是因爲敬重。
繩索被解開了,京華源恢復了自由,他先是伸展了臂膀,繼而猛然一個轉身,將身側一個阪軍軍士腰間的軍刀拔了出來,緊緊握在手中,猛地躍身而起,軍刀詭異改變方向,直取趙引。
唉…趙引一動不動,只是長長嘆息一聲,沒有人明白他此時的感受,即便段天下也不能。
軍刀斷了,碎成一塊塊碎片,一片片掉落下去,京華源整個人,都完全定在了虛空之中。
對別的將士來說,趙引或許只是統帥,可對關衝來講,趙引是已經算他最要好的朋友之一了。
在那電光火石的剎那,關衝出手了,他深知趙引說話算話,是以也不殺京華源,只是以全身的功力,將京華源整個人都固定住了,而那把下落中的軍刀,則被他以功力生生震碎了。
“關將軍,給他自由。”趙引輕輕說話,如同不食人間煙火,卻莫名地有着極度肅殺的氛圍。
隨着關衝一聲冷哼,京華源再度恢復了自由,這次他徹底死心了,或許他整個人已經死了。
前一刻,他是心死了;下一刻,他是人死了。
哀莫大於心死,城被破,手下將士被屠殺殆盡,刺殺不成,京華源心中絕望,咬舌自盡了。
他是站着死去的,鮮血順着他的嘴脣流淌下來,趙引也終於明白了他的死因,一時感慨無盡。
阪軍數量愈發多了,覺城騎兵自然抵擋不住,加之阪軍衆將齊出,爲了立功,各個奮勇無比,覺城騎兵終於完全落在了下風,短短時間裡,已經只剩下千餘人了,此時阪軍傷亡愈發少了。
又過得片刻,阪軍幾近零傷亡了,覺城的騎兵則是隻剩下五百餘人還在拼命死戰了。
“追隨帝君,追隨將軍。”一騎兵身重數刀,戰馬也奄奄一息,他高喊一聲,揮刀自盡而死。
“追隨帝君,追隨將軍。”…像是被感染了重型疾病一般,所有的覺城騎兵都在呼喊,人人都是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比之最狂熱的教徒,恐怕也查不到哪去,一時間人人揮刀自盡。
沒有慘叫,沒有**,揮刀的動作,是那般的一致,是那般的震撼,那戰意,萬年都將難消。
一個個覺城騎兵倒下,再不能站起來,一匹匹戰馬倒下,同樣再也不能站起來了。
“如此慘烈,如此悲壯,如此軍隊,如此頑強。”趙引有些哭笑不得,這一戰自己損失不小。
就在前來此要塞的路上,趙引得到了傳信兵帶來的消息,說是李顯那邊戰局僵持,難以攻下。
如今,這邊的要塞已經攻下了,換而言之,整個覺城,算是已經在我軍的囊中了。
“末將見過兩位上將軍。”兩個聲音同時傳出,毛峰和郭淮安策馬上前向趙引二人行禮。
“哼,你們兩人,爲何不在我軍中了埋伏的時候援助,若是有你們於背後衝殺,我軍就不必在這要塞之上損失慘重了。”關衝一臉的懊惱,對於他來講,這事讓他有些耿耿於懷。
見得毛峰二人想要辯解,趙引揮了揮手,道:“關將軍,此事不能怪他們兩個,要知道,這批守軍訓練有素,來去如風,若是他們兩個真去援助你了,這要塞,我們反倒難打下來了。”
頓了一頓,他又接着道:“此一戰,我軍損兵折將,雖說奪了要塞,卻是得不償失,你等諸位的功勞,恐怕未必能夠算得上,是以都進入要塞先行休息去吧,明日繼續出兵,援助李顯。”
這邊生死沙場戮戰,黃胤那邊同樣是大舉進兵,田楷真的先鋒大軍早就到達了要塞的外圍,十五日已經叩關叫陣,戰過一場。通過這一戰,他略微知曉了意城守軍的綜合戰鬥力。
不是每個城池都有費笑言的嫡系軍隊遺留下來鎮守,至少意城就沒有,意城的城主莫開懷已經消失數日了,據說是攜帶着傢俬逃跑了,反倒是主將,莫開懷的侄子莫霄率軍堅守了要塞。
莫霄是個年輕的將軍,武藝一流,據說極有可能在近兩年內成爲先天高手,此人狂傲無比,眼中沒有天下英雄,視人命如草芥,經常依仗權勢和極高的武藝濫殺無辜。
十五日叩關,田楷真派出了一員一羽一流將軍,卻連莫霄一合也沒接下,就被斬於馬下了。
之後田楷真再派出一員名叫周天賜的李顯麾下將領,此人武藝頗高,曾與於休賴較量,竟是不分上下,纔算與莫霄勉強戰了個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