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以來的軍中生活,一年以來的戰場廝殺,那個原本質樸平淡的柴芯,早就被打造成了一個錚錚鐵骨的奇女子,一身從戰場上帶來的氣息,足以讓她在任何事情面前鎮定自若。
然而,只是黃胤身世的問題,似乎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卻讓她的臉色,一陣的蒼白,這一點,讓黃胤夫婦共同產生了莫大的懷疑,他們隱隱覺得,黃胤的身世,可能真的與柴瑞有關了。
若柴瑞是自己的仇敵呢?沒來由地,黃胤突然就萌生了這個想法,而且立即就揮之不去了。
若真是如此的話,就能解釋柴芯臉色蒼白的原因了,可一旦事情屬實,我此行的安危,可能就會兩可了,黃城高手不多,即便立即抽調,以我的武功,也能夠全身而退,可秦瑤絲毫武功也不會,更失去了一支臂膀,行動不便,我又決不能拋棄她獨身而退,該如何是好?
這個時候,黃胤覺得,自己不聽田大娘的,或許真的是一個錯誤,而帶上了秦瑤一起過來,恐怕就是錯上加錯,錯得無法挽回了,他無法想象自己猜測的事情,一旦發生的後果。
沒有永恆的盟友,只有一生一世的妻子,若要讓他拿妻子的生命來考驗盟友,斷斷不可能。
他忽然有些想要暫時壓下身世的事情,可已經說出去了,他雖相信柴芯不介意替他隱瞞,可終究進退兩難,他只好高速地思索,以聰敏的腦袋,高速地分析所有可能發生的情況。
沒有人再說話了,車架的聲響,雖透過縫隙傳來進來,去顯得極細微,不注意都不能聽到。
兩女似乎都在等待黃胤說話,他們很清楚,只有黃胤自己的決定,纔是能夠左右整件事情的。
“都看着我作什麼,我臉上有花嗎?”好一會兒,黃胤才擡起頭,望了望兩個女子。
咯咯的笑聲,立即傳了出來,任憑兩女再怎麼聰敏,也沒想到這時候黃胤還能整出冷幽默。
“都是一國之主了,真是,討厭。”秦瑤嗔笑了一會兒,伸手捶下了一下黃胤的肩膀。
她的臉上,明顯掛着幸福的笑容,她明白黃胤開玩笑是爲了讓她放心,是告訴她一切都沒事。
也不知胤哥準備如何應對那些可能會發生的事情呢?她這般想着,嘴裡不說,心中卻擔憂着。
“黃胤,我雖不知你如何能這般快想個通透的,不過我要提醒你一句,你的身世,其實真的是個謎,我爹也給不了你答案,而你所想象的情況,其實或許只是大家的一個推測。”
柴芯決定開誠佈公了,她需要先就挑明一切,她不希望到了那種場合之下,引發兩大勢力首腦之間的不愉快,無論於私於公,她都不希望自己夾在中間,兩面都要承受痛苦。
之前,黃胤思考了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裡面,他通透地分析了各種情況,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不論柴瑞是否與自己的身世有關,他肯定有畏懼的事物,這事物對他的威脅性之大,甚至超過了與黃胤之間的恩怨,所以無論如何,只要黃胤不考慮短時間之內要殺他的話,他絕對能夠忍耐住趁機殺掉黃胤的衝動,無論他多麼想那麼做,他都不能失去黃胤這個靠山。
當然,要殺黃胤,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只是黃胤有秦瑤在身邊,這個困難也會變得容易,不過在殺了黃胤之後,來自光明王朝的瘋狂報復,還有那如同世俗界神靈一般存在的宗師級高手田大娘,都足以讓柴瑞家破人亡,疆域全散,這也是他所需要考慮的兩大問題。
黃胤,這個稱呼,不是誰都能喊的,即便是秦瑤,也只會喊胤哥,而絕不會隨便就直呼其名。
柴芯這麼稱呼黃胤,就說明他已經做好了成爲黃胤的敵人的準備,當然這也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來講,則是她將黃胤放到了同等的位置上,以對話的口吻來直接挑明瞭。
“聽你的口氣,有關我的身世的事情,你是知道一部分的呢?”黃胤不慍不火,慢吞說話。
不置可否,只是一副平靜的臉色,柴芯淡淡地道:“算是,也算不是。你的身世,或許是我們所猜測的那樣,但也能毫無關係,只是個未知的謎底。當然,我本人是傾向於後者的。”
“既然你已經知道一種可能,何不將那種可能說出來?也好讓我心裡有個大概。”
“是呢,柴姑娘,我知道你是個心地善良的女子,既然知道胤哥的身世,爲何就不肯說出來呢,成人之美,對此時的你來說,不過就是張張嘴的事情。”秦瑤也在一旁勸說柴芯了。
柴芯有些不高興了,她不喜歡被別人激將,更不喜歡一個人同幾個人對話,所以她立即就拉下了臉,聲音有些漠然了:“你的胤哥哥心裡已經清楚答案了,還要再問,不是自討麻煩?”
“胤哥,你…已經知道了?”也不與柴芯爭辯,秦瑤有些疑惑地扭頭,關切地注視着黃胤。
點了點頭,黃胤此時已經是滿腦袋疑雲密佈了,不想再多說話,便揮了揮手,似乎有些不耐煩的模樣,也忘了顧及秦瑤的感受,直接就道:“讓我靜靜,這事,到了城主府再說。”
秦瑤有些委屈,這是她第一次被黃胤冷落,好一會兒才平復下來,也就靜靜地坐着。
到城主府,不過十餘分鐘的路程,這十餘分鐘,車廂裡面的三人,沒有一個真正平靜的。
雖只是一年的差別,城主府卻有了不小的變化,畢竟柴瑞雖不曾稱王,卻以算是一個獨立的龐大勢力了,所以他的府邸,早就修整的如同一座王宮,只是範圍不及罷了,異常的豪華。
攜着秦瑤,跟隨着柴芯走下車架的瞬間,黃胤便有些震撼了,他沒有想到他印象中的黃城城主府已經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奢華至極,佔地面積極廣,類似宮殿的雄偉府邸。
這樣的私人府邸,他是第一次看到,他也曾聽說過郝強喜歡搞藝術,把個城主府整得異常的美輪美奐,可後來他特地去看過一次,也不過爾爾,畢竟郝強的城主府範圍並不大。
“好壯觀的府邸,古往今來,恐怕這是第一朝了。”他有些感嘆,目光一直不曾移動開。
下一刻,他突然朝柴芯望了過去,他見得柴芯似乎也有些不習慣那座居住的巍峨雄偉的宮殿。
“柴芯,將城主府修建的如此壯觀奢華,不知是令尊已有稱王的想法,還是特別喜歡炫耀自己的富足?”黃胤真有些搞不明白了,他現在都想搶了這城主府了,他的王朝因爲一直都經濟困難,是以他和秦瑤居住的王宮,規模雖比這裡大,卻遠不如這裡壯觀和奢華。
當然,想法歸想法,是不會付諸實踐的,而他也沒有那個時間和興致來做這樣一件事情。
真正讓他關注的,是柴瑞爲何要這麼做,外人不注意,可那些各國的探子,恐怕早就發現了這一點,黃胤不知道,或許是因爲雙方是聯盟,下面的人並沒有派出多少得力的探子過來。
“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柴芯的口氣,忽然有些怨氣,彷彿自己受了爲這事很大的委屈。
“額,願聞其祥。”一邊朝着那府邸的大門走過去,黃胤順便就詢問柴芯起來了。
柴芯同樣在前進,步伐並不緩慢,她是着着平常女子的衣衫,此時起着微風,她的髮絲就在風中飛舞,裙襬更是在不斷地舞蹈,彷彿是一個淺藍色的精靈,在世間低低地吟唱。
她的聲音,並不飄忽,可對於聽着的黃胤夫婦來講,卻忽然就有些遙遠:“或許你還不知道,當然你應該不知道,畢竟這城主府完成修建的工程,其實是在三天前。算算時間,差不多也有大半年了,而你若有心,略作打聽,再將時間往回推算的話,就應該明白其中的原委了。”
皺起了眉頭,黃胤還真個就按柴芯所說,將時間往回推算了,結果他驚訝的發現,柴瑞開始大肆修建城主府的時間,差不多剛好是在光明王朝拒絕了聯姻一事之後,頓時他便明白了。
原來,柴瑞那時本是想借着聯姻,將雙方的關係牢固下來,之後便投奔光明王朝,安穩地做個一方諸侯的,偏偏被王朝拒絕了,結果他沒了這大靠山,乾脆就想自己稱王了。
真是沒想到,因爲我的倔犟,竟然失去了二十萬雄兵和一位足以震懾天下的巾幗名將。
望了望柴芯,黃胤忽然有些可惜,卻也並不後悔,爲了秦瑤,他可以對不起柴芯,甚至可以對不起所有的人,因爲秦瑤對於他的付出,可能在這個世上,再沒有人能夠比得過了。
“你…怪我,是麼?”黃胤忽然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有些時候,明白還不如不明白,一旦明白了,許多的尷尬和痛苦,就會接踵而至。
“怪你,呵,我爲什麼要怪你。”柴芯淡淡地回着話,又像是在說服自己。
這話的意思,像是普通的對話,秦瑤聽來,卻並不好受,她能從中聽出極深的個人情感。
“哈哈哈哈,光明王遠道而來,柴某有失遠迎,還請恕罪。”這個時候,能夠消除所有尷尬的,或許就是這道聲音,而這道聲音,來得也恰到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