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城之中,柴瑞又和柴芯聚到了一起,卻還是他主動找來,畢竟,他的智慧,遠不如柴芯。
“爹,你今日來,莫不是阪國那邊的戰局,又有了什麼大的變化?”柴芯對那邊很是敏感。
柴瑞很是欣慰,柴芯總能未卜先知:“是啊,許統的二十萬大軍,已經殺入了王都,據說正在殺向一個臨海的小鎮,因爲身爲明侯的黃胤和包括刁威在內的所有王室成員,都在那裡。”
“爹,要變天了,真的要變天了。對了,以韓非爲首的三大城主屢攻臨海三城不下,不是徘徊一陣之後,於昨日率兵返回了嗎?有什麼消息傳來沒有?算算時間,他們應該已經返回阪國了纔對。”柴芯淡淡地開口,心裡卻在震驚,她終於確認了黃胤的計謀,心中卻頗爲寒冷。
如此逆天的行徑,如此草菅人命的戰役,就算驚世駭俗,就算名動天下,便真的值得嗎?
柴芯的心,好似在一滴滴地淌着血,從來沒有這般難過,這一刻,她知道自己真愛上了黃胤。
蒼天,你告訴我,這便是命中註定嗎?她不由得在心底深處吶喊,她主掌不了自己的愛。
柴瑞哼哼兩聲,一臉的不屑:“那三個膿包,連我都不如,武功那麼高,打不下城池不說,還各自折損了數千兵馬,本來是返回了的,誰知半路上又停了下來,紮營立寨,聽說是軍中發生了瘟疫,無法撤軍,又因爲擔心我方城主率兵追擊,三人的兵馬都合到了一起。”
“這三個人,不足爲患,此戰之後,不死也會失去兵權,我本以爲那韓非狡猾似狐狸,誰知也被明侯輕易就下了套,現在進退兩難,只能是聽天由命。”柴芯冷冷一笑,同樣是不屑。
柴瑞一驚,他聽出了一點不一樣的味道:“寶貝兒,你是說明侯這次會創造以少勝多的奇蹟?”
柴芯點了點頭,道:“爹,你知道嗎,費笑言不可怕,林暖琿不可怕,便是那個勢力足以抗衡一個帝國的黃郝,女兒也無所畏懼,只有這個明侯,女兒自愧不如,他的心,實在太硬了。”
“寶貝兒,你倒是說明白啊,他如何能夠勝利啊?”柴瑞有些急了,巴不得立刻就明白。
柴芯似笑非笑,眼睛竟微微有些發紅,又好像極爲乾燥,聲音也變得略微沙啞:“爹,你等着吧,明天,或者是後天,許統的敗報,就會傳遍天下,明侯也將步入天下名將之列。”
“寶貝兒,你怎麼哭了,是爹不該問麼?”突然之間,柴瑞發現柴芯的眼角,多出來一滴淚。
柴芯趕忙取出一塊手絹,想要擦乾淨眼淚,可見到這手絹,眼淚反而更多了,趕緊又收起了手絹,撩起自己的衣袖,用衣袖將眼角的滴滴淚水,盡皆擦乾淨了。
“爹,我沒事。對了,其他各方,最近都有什麼消息傳出沒有?”柴芯的眼角,已不再有淚。
柴瑞一臉慈愛,深深地凝望着自己聰明的女兒:“虛開與蔣偉互有勝負,算是僵持住了;呂磊和費笑言,還是老樣子,難進難退;只是西方那邊,最近發生了大戰,諸葛川領兵四十萬,起道刑蒼城,突然進攻康國,已經在前天拿下了稀城,目前被胡庸達領十五萬兵馬擋住了。”
“爹,當真是亂世的徵兆啊,真沒想到,千年之後,這大陸又亂了。”柴芯有所感慨。
柴瑞有些不解,便望向了柴芯,臉上帶着若有若無的期待,似乎在等着她做出解釋。
柴芯輕輕一笑,透過窗外,望着那遠方的天空:“爹,你知道嗎,每一個英才頻出的時代,就註定會是一個血流成河,屍骨如山的時代。你想想看,除了千年前的川承時代,這千年來,可曾有過一個時代,能夠同時出現如此多的名將,能臣,雄主,梟雄?”
到這個時候,柴瑞也有些明白了,他同樣透過窗外,望着遠方的天空,一臉的落寞之色。
十月十二日,早間卯時初分,凡真終於拋棄了五千手下,前往星野鎮的鎮長家,於黃胤匯合了,因爲有些事情,是不可以讓國君知道的,是以黃胤是單獨一人出來的,留下了秦瑤。
鎮長官職太小,哪敢妨礙明侯督辦公務,很是識時務地騰出了家裡最寬敞的屋子。
見到凡真的那一刻,饒是黃胤這些天已經把心硬了下來,也不禁微微動容,因爲不過短短十餘天的戰役,凡真整個人,已是完全瘦了一圈,更甚者,他的額頭上,已經生出了皺紋。
“凡真,我讓你辦的那件事,怎麼樣了?”他先開口說話,他知道凡真此刻心中很是沉重。
說到這事,凡真才稍微好受了些,因爲這事,好歹能挽回不少任命,他臉色明顯略微舒展,緩緩地點了點頭,聲音則是略顯沙啞:“稟侯爺,幸不辱使命,這件事,屬下終於完成了。”
“那處渡口,需要多少人,才能攔住,能否撤下一批來?”黃胤的臉色,略顯安定了。
凡真忽然起身,一臉的決絕之色,道:“侯爺,還請治凡真的罪,凡真越權了。”
黃胤伸出手,隨意地摸了摸鼻子,繼而揮手,示意凡真坐下來:“說吧,撤回了多少人?”
“撤了四千人下來,已經被我以侯爺的名義,發往今回城,準備援助田將軍。”凡真沒坐下。
黃胤也站起身,伸出雙手,將凡真按了下去:“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船隻也準備好了吧?”
凡真點了點頭,忽然眼中含淚,很快便泣不成聲:“侯爺,凡真對不起,這些將士啊。”
一切的一切,黃胤都明白,因爲正是他一手策劃了這道驚天計謀,他緩緩轉過身去,不願見到脆弱的凡真,其實卻是害怕自己脆弱:“凡真,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他們死得其所,何況,有了準備好的船隻,他們多少還能活下來一部分,只是苦了那些國君的子民。”
凡真依然自責,依然是泣不成聲,有些道理,不怕不明白,就怕太明白,越明白越痛苦。
“夠了,哭什麼哭,這一戰,註定舉世矚目,今日之後,你我都朝着自己的理想,再度邁進了一步。”黃胤終於發火了,聲音前所未有的嚴厲,近乎發狂,他同樣需要發泄。
凡真停止了哭泣,緩緩坐定,擡起了頭,恢復了一貫的淡然,這一本事,或許能比得上秦瑤。
“侯爺,從小到大,這是凡真第一次落淚,今後再也不會發生了。”他輕輕地道。
黃胤淡淡望了他一眼,略微放下心來,道:“走吧,隨我去見國君,現在是真正的關鍵時刻。”
出門的時候,那鎮長率領着全家老小來送,多達九口人,黃胤一見,登時頭也不回地走了。
星野鎮是一片沃土,這個小鎮上,每年都會產出數量不菲的糧食,只是地勢低窪,多年來,每逢海潮翻涌,往往就會被波及,好在臨海的位置,建造了大渡口,是以不曾被淹沒。
在一處人跡罕至的密林裡,整個阪國的王室成員,都聚集到了這裡,其中也有着秦瑤。
本來,他們不是在這裡的,可在半個時辰前,田剛矇矇亮的時候,黃胤忽然讓他們來這裡。
這多達千餘人的龐大隊伍中,以雍容華貴,相貌普通甚至難看的女子居多,佔了九成九,正是刁威的妃子和王后,當然,那李貴妃也在人羣之中,她懷中還抱着刁威唯一的王子。
這些人,正議論紛紛,不少人更是詢問秦瑤,到底要做什麼,可惜秦瑤也不知道。
她們所不知道的是,在前方不少樹木上,都已經拴上了繩索,而這片密林,則是有着數十里。
忽然之間,黃胤從密林深處現出了身形,很快便出現在了衆人的面前。
“明侯,莫非地道就在這裡嗎?”李貴妃心憂王子的安危,急急忙忙就詢問,比秦瑤都要快。
黃胤略望了望,覺得人數沒問題,同時朝秦瑤點了點頭,便道:“各位娘娘,請隨我來。”
很快,這龐大的雍容妃子軍,便到了黃胤佈下繩索的位置,也都望見了那看不到盡頭的繩索。
“各位娘娘,如此大戰,時間匆迫,人手不足,哪裡來得及打地洞,這一條條的繩索,直通八十里外,敵軍即將殺到,你們要想活命,就只能做空中飛人了。你們也看到了,那裡有一千多條吊下來的兩米長繩索,而這些繩索,全都是打的活結,每栓上一棵樹,都用樹枝架開了,你們將自己綁上去,便會一路滑到八十里外,此時已有兵士試驗過,沒有問題。之後那裡有座高山,你們逃上山頂,明日我會派人接你們回去。倒是李貴妃,你帶着王子,務必要照顧好,最好是綁在懷裡,否則非但我無法向國君交代,你自己也難以交代。我還要營救國君,告辭了。”此話一畢,黃胤、便消失不見了。
胤哥,你是如此的狠心,連我也要拋棄。秦瑤的心,此刻跌落到了低谷。
“瑤瑤,我怕你粘着我,會不安全的,聽話,和她們一起走吧,我一定會去接你的。”秦瑤的腦海裡,忽然響起了黃胤的聲音,她知道,這是武林高手的傳音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