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袖珍戰俘營
爲新四軍的一支部隊派來的這位司令員,可能是要加強敵後的發展工作的。
通常的人們一提到根據地,就想到延安。其實,不是這樣,當時的敵後根據地,在整個中國到處都有。從山東開始,這邊有西北的延安,中間有山西八路軍總部,中原地區有著名的晉察冀根據地,就是有地道戰的那個地方。向南就到了新四軍的地盤了,最有名的是蘇北。整個江南都歸新四軍管。再往南方,就是福建、廣東一帶,那兒有共產黨的軍隊東江縱隊,他們的勢力一直伸展到香港,最紅的地方是九龍。在大海里邊,還有海南島的瓊崖縱隊。總之整個中國到處都有共產黨的軍隊。
不過,在各個根據地之間的聯繫可是夠困難的,根據地領導回延安開一次黨代會,得走一年,早回來的還得等着後來的。大家都以爲日本發動了太平洋戰爭,要從中國大量抽調兵力,中國的壓力會減輕很多。但是中共中央也認爲,日本爲了絕維持太平洋戰爭,會加緊對中國的資源的掠奪,對敵後根據地也會採取更加瘋狂的進攻。
不料事情不幸言中,敵後根據地的壓力空前增加,一方面要發展敵後根據地,一方面要頂住敵人的壓力,這個工作就更加艱鉅了。這樣,中共中央爲了應對新的形勢,就從延安向各個根據地派出了大量的幹部。
司令員和普通幹部當然不能一起走,也有大量的部隊護送,可是,由於消息不通,交通不便,等到司令員同志到了江南的時候,正好趕上日軍進行掃蕩。其實,掃蕩是北方的說法,南方叫清鄉。
清鄉的意思就是把鄉下的共產軍消滅的意思。到了這個時候,新四軍從人數到武器都已經有了巨大的發展,在農村地區已經佔據了巨大的空間。但是,日軍仍然覺得自己還是佔有絕對優勢的,所以仍然希望能夠把鄉下的共產軍消滅。
但是,當地的新四軍和游擊隊早就得到了準確的情報,隱蔽起來了,清鄉的日軍在農村東扎一頭,西扎一頭,就是找不到新四軍的影子。
這一天,正在到處亂轉的日軍突然發現了一股急急行軍的武裝,雙方先頭部隊很快發生了激烈的交火。四周正在尋找新四軍主力的日軍大喜,蜂擁而來,把這夥部隊團團包圍。
從延安來的這支部隊儘管英勇抵抗,但是他們實在不明白爲什麼會突然出現上千的日軍來包圍他們。在實在突圍無望的情況下,他們決定集中兵力,掩護首長突圍,留下一支部隊來吸引鬼子的注意力。
可惜,想法是很好,但是實在沒有這個能力來實現。突圍出去的司令員帶領幾個幹部剛剛衝出鬼子的包圍圈,又被第二層的鬼子團團圍住,這實際上是被形成了分隔包圍的局面。
從延安來的八路軍真是勇敢,剩下的戰鬥部隊拚命殺出重圍,和被包圍的幹部們匯合一處。這時,大家都已經知道,今天他們是無論如何不能倖免了,大家已經做好了被俘的準備。但是,仍然要盡力突圍。共產黨軍隊還從來沒有這麼大的幹部被俘的紀錄,而且他們的身上帶着延安的對於今後對敵工作的最新文件,絕對不能落到鬼子的手裡。
日軍也覺得奇怪,這支部隊的作戰能力不強,但是抵抗極其激烈,反覆進行自殺式的衝鋒,看來這支隊伍絕對不同於普通部隊。等到他們被打破了第二次包圍之後,他們從發現的共產軍的屍體上看出了問題,這裡邊有很多的穿着四個口袋的軍服的人,這裡邊有大量的新四軍的幹部!難道是包圍了新四軍的軍分區甚至是新四軍的軍部?
日軍一陣狂喜,然後就更加小心,加強了包圍,要保證儘量多的生俘這支部隊的士兵,活捉共產軍的軍區首長。
這次戰鬥,日軍果然俘虜了一百多名新四軍戰俘,但是,以日軍的常識,這些人穿着的不是新四軍的軍服,這是一些什麼軍人呢?
按照日軍的規矩,被俘的中國軍人先要在一個地方進行審訊,然後再送到正式的集中營,在那些集中營的日軍再對被俘的抗日軍民進行奴化教育、策反利用、奴役使用、向其他地方輸送勞工。
從延安來的司令員沒有按時到達,加上日軍正在附近清鄉,新四軍方面馬上擔心起來。經過緊急調查,確認一支八路軍的小部隊已經被日軍全部包圍,其中有大量人員被捕,相信司令員同志也在被捕的人員之中。
新四軍緊急通知小開,讓他們迅速收集情報,營救司令員。
小開和於效飛的計劃是,由於效飛裝成從上海來的特務專員,到集中營去進行審訊或者是其他公務,摸清集中營的情況,然後通知新四軍便衣隊,一舉搗毀戰俘營,救出司令員和其他被捕的新四軍戰士。
在戰鬥中應當沒有什麼危險,困難的是,這需要於效飛從日本特務機關開出證明,通知那邊的集中營,又要出差很長時間,這些後遺症,足以引起上海的特務機關的懷疑,危脅到於效飛的隱蔽。
以前不是沒有過這種情況,很多同志在完成任務以後,留下了證據,被敵人發現了,從而束手就擒。但是,他們和於效飛一樣,更多的人極爲珍惜自己在敵人內部取得的這個來之不易的地位,都選擇了繼續戰鬥,用自己的生命爲革命做出了最大的貢獻。
於效飛盡最快速度,辦好了一切假證明,連夜出發去那個鬼子的戰俘營。
於效飛必須使用他能夠找到的一切辦法,他必須盡最大努力爭取時間,因爲,敵人隨時可能發現被俘的司令員的真實身份,到了那個時候,營救就幾乎不可能了。
於效飛到達集中營的時候,太陽剛剛升起,但是集中營裡邊已經有了人聲。
於效飛的汽車來到了集中營的門前,門口的哨兵用懶洋洋的眼睛看了他一眼,接過於效飛的證件,又要過他的證明,仔細看過之後,才把大門打開。這個集中營是用來對被捕的新四軍和其他抗日人士進行審訊的地方,所以這也歸特務機關管轄,這裡邊的日軍士兵也都有很強的反間諜意識。
哨兵請於效飛站在崗亭旁邊,自己給裡邊打了一個電話,沒一會,一個士官從裡邊匆匆出來,爲於效飛帶路。
這是一個到處是泥濘的營地,營地裡邊是成排的到處透風的草棚,這可能就是戰俘的住處。旁邊偶而有幾處象樣一點的木板房,卻從裡邊傳出了淒厲的慘叫聲。
1899年的海牙第二公約、1907年的海牙第四公約以及1929年的日內瓦公約,都明確規定:戰俘是戰爭和武裝衝突中落入敵方權力之下的武裝部隊人員以及構成此種武裝部隊之一部的民兵與志願部隊人員,其中包括自動拿起武器抵抗來侵軍隊的居民、伴隨武裝部隊的商人、民工。
對於這些人員,不論何時何地,都不得對生命與人身施以暴力,特別是如各種謀殺、殘害肢體、虐待及酷刑,這是國際公約“最低限度”的規定之一。
但是,在野獸一般的日本鬼子面前,根本沒有一點法律和人性的影子。裕仁天皇的叔父,日軍上海派遣軍司令官朝香宮鳩彥,早就頒佈了“殺盡華軍俘虜”的密令。各部隊或是將戰俘“在戰場上就處理了”,或是“全部槍殺”,或是“就地槍殺”。
日本鬼子爲了殘害中國士兵,還特意發明了一種辦法,在中國士兵的胳膊上打上石膏,幾個月之後,把這個石膏割一個縫拿下來,人的關節就變成死的,再也不能打仗、不能用槍了。一個健壯的小夥子就這樣變成了殘疾人。
可是到了1941年以後,日本的戰線越拉越長,兵源和勞動力越發顯得不足,這纔不再對中國戰俘進行旨在消滅的摧殘,而是儘量把他們當成一種資源來進行榨取。這樣,中國戰俘纔不再被在戰場上被屠殺,而是先要進行審訊,然後再在正式的集中營裡邊進行分門別類的處理。
於效飛來到集中營司令官的辦公室,擔任集中營司令官的日本大佐起身迎接於效飛,他瞪着血紅的眼睛,吃驚地說:“你們的消息這麼快,現在就已經知道這是一個新四軍的大人物了?”
他這麼一說,於效飛也吃了一驚,怎麼,鬼子已經發覺了?他們是怎麼知道的?他們知道了什麼?
但是,於效飛表面上還裝得十分鎮定,他裝作若無其事地說:“你說的是什麼事情?”
這是一種日本人的思維方式式的回答,日本人的思維方式,從來不明確說出自己的真正態度,他們習慣了這麼說話。在日本集中營司令官看來,這不過是一句很平常的回答。但是在於效飛的角度,正好可以掩飾自己的態度,同時試探對方的底細。
日本司令官一邊招呼勤務兵給於效飛倒茶,一邊對於效飛說:“是一批不好對付的傢伙哪!俘虜他們的時候,我們就覺得這些共產軍很不尋常。可是這些支那兵堅持不招供。但是,我們終於發現,其中一個支那軍官在他被俘的地方附近有很多紙灰,從他的樣子上來看,他是一個高級軍官。
後來,在他不遠處,我們還發現了一個私人印章。儘管他不肯承認那是他的,但是我們估計,那一定是他的。他的樣子非常可疑,我們懷疑他是一個大人物,現在就在想辦法知道印章上面的名字到底是什麼人了。你們有情報嗎?”
於效飛心裡一陣緊張,事情真是危如累卵,司令員只差一點就暴露了,現在儘管這些戰士沒有一個投降,司令員同志也硬是咬牙不承認,但是距離鬼子發現他們的真實身份已經只有一步之遙了。必須儘快採取行動,把司令員同志營救出去。
可是,新四軍的營救部隊在那兒呢?怎麼到現在還沒有他們的消息呢?
但是,於效飛表面上仍然十分鎮靜,他笑着說:“我們也只是聽說你們俘虜了一支支那軍,所以纔來調查一下支那軍隊最近的活動規律,我們並沒有得到關於這支部隊的消息,如果你覺得有什麼重要發現,你可以告訴我,我幫你們查一查,我們的資料還是比較全面的。”
集中營司令官眼珠一轉,笑着說:“那裡的話喲!我剛纔講的不是那個意思。”
於效飛明白,這個鬼子司令官心裡有鬼,他是害怕自己把他的功勞搶過去,在鬼子內部,勾心鬥角也是十分激烈的。於效飛現在對這個倒是不想考慮,他擔心的是,這個鬼子揹着自己去查司令員的線索,那樣一切情況就不在自己的控制之內,假如他查出了司令員的真實身份,而自己卻一無所知,那麼情況就十分危險了。
於效飛笑道:“我不過是一般的調查員轉了,真的發現了什麼,功勞也不會是我的,用得着顧慮那麼多嗎?”
鬼子打了個哈哈:“那樣是不好地哪!”
於效飛只好轉移話題,避免引起鬼子的注意:“那麼,以你看來,最近共產軍的活動有什麼規律?爲什麼所有的共產軍都已經不在了?這次是我們的運氣嗎?”
鬼子擡頭看着天花板,想了半天,最後還是苦惱地搖搖頭:“不好說喲!”
於效飛心想,當然不好說,我們早就把你們掃蕩的情報送到新四軍了,你們要能找到新四軍才叫見鬼呢!
於效飛在鬼子這兒吃了早餐,咬牙跟着喝了點醬湯,然後提出要去看看那些被俘的新四軍。
鬼子司令官親自陪着於效飛去看,這說明他對上海來的大特務還是十分重視的,鬼子的禮節都很重。
於效飛一面是要看看這些被俘的八路軍的身體情況,看看他們是不是在鬼子的刑罰下說出了司令員的真實身份,看看他們能不能在越獄的時候能夠有逃走的體力,甚至是作戰的能力,另外一方面,於效飛要看看整個集中營的佈局,鬼子的情況,只有對整個集中營的情況心中瞭然,才能成功地組織越獄。
整個集中營看了一遍,於效飛心裡暗自焦急。這些八路軍戰士都很勇敢,他們沒有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但是這些鬼子因爲心裡有懷疑,所以沒有象對通常的被俘戰士那樣放過他們,而是不停地對他們進行刑訊,這些戰士的身體受到了極大的摧殘,看來,越獄的時候大概有很多人不能自己行動了。
鬼子的看守也很嚴密,在集中營的四個角上都有哨兵,中間的崗亭上架着機槍,上面還有探照燈。不過這些都不算問題,有他於效飛在這兒,裡應外合,突破這些警戒都不是問題。
但是,最讓於效飛焦急的是,他沒有看見他最想要救的人,新四軍的司令員。
於效飛問那個鬼子司令官,可是這次這個鬼子司令員就沒有那麼好說話了,他只是含含糊糊地回答:“他關在一個隱蔽的地方。”
具體在那兒,他可一點都不肯說了。
這可讓於效飛心急如焚,新四軍來營救的部隊不知道到了沒有,也不知道他們會來多少人。假如他們來的人足夠,能夠對鬼子的火力實現有效的壓制,那就能夠對這個不算大的集中營進行徹底的搜查,把被鬼子藏起來的新四軍司令員同志找出來,否則,他們可能完全白來了。
參觀完了集中營,於效飛從理論上也沒有什麼事情可做了,鬼子司令官向於效飛道歉,自己又去審訊戰俘了。於效飛知道他這一去,又是對那些被俘的八路軍進行殘酷的刑訊,他覺得自己的身上都陣陣作痛,但是他沒有一點辦法,現在只能儘快把他們全部營救出來。
於效飛也藉機對鬼子司令官說,自己要到外面的小鎮上去。
鬼子司令官有點納悶:“怎麼,我招待不週,要到外面去吃些精緻的食物嗎?”
於效飛裝出猥褻的笑容:“這個……這兒的氣氛太緊張了,我要去突擊一番的哪!”
他的意思是說要去找妓女,這是鬼子的習慣,沒有一天肯象正常人那樣生活。
鬼子司令官十分理解:“喲西!晚上我也要去的!”
於效飛趕緊來到小鎮上,在指定的地點留下了聯絡暗號。
他回到集中營的時候,鬼子司令官一把抓住了於效飛,眼睛裡邊射出狂喜的光,他瘋狂地叫道:“山本君,你知道我們抓住了誰嗎?我們抓住了新四軍的司令官!”
於效飛心裡如被冰雪,完了,最可怕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於效飛仍然控制着自己的情緒,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的異樣神情,他裝出興奮的樣子問道:“噢!您要怎麼辦?”
“明天就把他送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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