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站長真是不仗義
劉海薇聽說於效飛他們把日本的黑龍會消滅了,更加崇拜他,可是於效飛卻覺得事情總有些不對頭。
劉海薇不明白:“既然是打了勝仗,怎麼還不高興呢?”
於效飛說:“首先,咱們的朋友張國華,因爲我的疏忽犧牲了。這是讓我最痛心的。你可能聽說了吧,上海已經失守了,淞滬會戰,咱們算是敗了。本來可以打勝的,卻跟盧溝橋一樣,又輸了!
我剛剛聽到一個說法,一個外國人說,中國是一個讓人難解的國家,它的古老、它的悠久,都說明這個國家有它存在的道理和能力,許多在華外僑都親眼目睹了中國軍人勇敢抗敵的一幕,視死如歸,較之西方的軍隊猶有過之。即使他們的一些童子軍,那種愛國的熱情也足以讓人感動得流淚。但是在這些事蹟發生的同時,漢奸的數量也達到可怕、驚人的程度,他們幾乎是不受良心譴責,不在乎公衆輿論。假如在英國,在西方隨便一個國家,這種壓力就能把他們壓垮,而在這裡,他們幾乎感受不到這種壓力。”
劉海薇點點頭:“是啊,我也不明白,爲什麼到了今天,那些漢奸還是這麼猖狂呢?爲什麼他們竟然能夠這麼堂而皇之地宣揚賣國,竟然能夠這麼比愛國的人更加理直氣壯。我們的政府爲什麼對他們沒有任何壓力呢?”說着,劉海薇的眼淚流了下來,“我比別人更恨漢奸。”
於效飛望着劉海薇的眼睛說:“我明白你的心情。不過,現在擺在咱們面前的是更加現實的事情。你要是不來找我,我也要去找你。”
“什麼事啊?”
“我覺得,現在咱們更加危險了。這次軍統襲擊黑龍會的事,我覺得有這麼幾個地方是錯誤的。
第一、情報太不準確。黑龍會的分會防守那麼嚴密,軍統的人卻連一點消息也不知道,連人家裡邊的建築是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大門外邊有沒有警衛都不知道,進去之後又讓人家壓制到院子裡邊了,連黑龍會到底有多少人在裡邊也不知道,太失策了。雖然咱們有了衝鋒槍,一個人能對付幾倍的敵人,可是人家真的有幾倍的人,又有堅固的工事,足夠抵消軍統的優勢了。再加上人家的援兵,差一點人家就佔了上風了。
第二、站長的指揮有重大失誤。進去之後,竟然沒有恰當地分配火力和任務,就在那兒和黑龍會的人對射起來,要不是運氣好,把外邊的鬼子援兵都打死了,這次讓人家消滅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第三個、軍統的人的作戰方式和火力都有問題。他們有了衝鋒槍,這個比較好,可是他們連手榴彈什麼的都沒有,只能用槍跟人家對射,沒有一點突破能力。互相配合也不好,好象還是處在暗殺軍閥和什麼報社記者的水平,跟人家鬼子的特務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上。
第四、我總覺得這裡邊有其他的問題。黑龍會的人怎麼會有那麼多?他們怎麼會反應那麼快?好象早就有了計劃,有了準備似的,我們的人一去,他們的人立刻就起來抵抗,甚至好象有成熟的反包圍的計劃。可惜,最後軍統的人把所有的黑龍會特務全都打死了,無法查清了。這裡邊是不是有殺人滅口的成份?”
劉海薇吃驚地了嘴:“你是說,有內奸?”
於效飛說:“我雖然不敢肯定,可是,我還是有這種感覺。那個,或者說是那些內奸,把黑龍會的人都打死了,就再也沒有人能夠知道他出賣團體的事情了。”
劉海薇說:“那怎麼辦?向站長報告?”
於效飛說:“恐怕人家還不能相信我,畢竟我只是剛剛加入團體的。連人家姓名都不知道。不過,現在鬼子已經瘋了,他們到處在進行大搜捕,咱們都要小心。軍統的人只是對你們進行了初級的訓練,我一直爲你擔心,這些天你跟我在一起多呆一陣,我來對你進行正規的間諜訓練,不要做無謂的犧牲了。”
劉海薇連忙說好,她興奮得臉上泛起了紅暈。
於效飛找到了一個時間,去見站長。不料,在他知道的幾個地方都沒有發現軍統的人,他又在幾個聯絡點留下了暗號,想要見站長或者是老陳他們,卻一連幾天都沒有迴音。於效飛心裡非常納悶,同時又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他只有李雲亭這麼一個在軍統裡邊可以依賴的人了,只好找他去。可惜的是,他根本沒有李雲亭的地址。於效飛仔細回憶了一下,終於從李雲亭跟他說過的一句話裡邊找到了一點線索。第二天,他早早來到了天橋旁邊的遠香茶館,來到樓上找了一個角落坐下。他聽李雲亭說過,好象有一些東北來的人經常在這兒喝茶聊天兒,那麼李雲亭也應該經常來這兒了。
東北人本來沒有泡茶館的習慣,可是這家茶館是一個東北人開的,生意不錯,所以一些東北人慢慢養成了在這兒聚會,互相通報消息的習慣。
於效飛坐了一會,人慢慢多了起來,可是,就是沒有看見李雲亭的影子。就在於效飛準備向老闆打聽的時候,從樓下跑上來一個人,朝四面一看,轉身又朝樓下跑去。於效飛一看,這不正是李雲亭嗎?
於效飛趕緊掏出兩毛錢扔到桌子上,起身就追下去。於效飛不能喊李雲亭的名字,一直追到路口,這才追上李雲亭。於效飛在李雲亭身後低低地喊道:“李大哥!”
李雲亭急忙回頭,這才發現於效飛跟在他的身後。他一愣:“兄弟,你怎麼沒走?”
“我上那兒走?”
“哎呀,傻兄弟,站長和老陳他們早就跑到天津去了,兄弟們知道信的都撤了,你怎麼還在北平啊!”
於效飛又一愣:“沒人通知我呀!”
李雲亭苦笑說:“遇到這種事,早就各奔各的道了,還通知什麼呀!我要不是今天急着找人,也不會呆在北平啊!”
於效飛和李雲亭並肩在路邊走起來,於效飛說:“這那象幹秘密工作的,就這麼稀裡糊塗地散了?站長也太不仗義了!”
李雲亭耷拉着腦袋說:“鬼子佔領了上海,咱們在這兒的人又死了一半,現在鬼子查的這麼兇,當然全都跑了。”
於效飛說:“既然這樣,你也撤吧,咱們兩個留個聯絡方式吧,要是我想見你,就在這條街拐角的那個電線杆子上用粉筆劃個十字,要是你想見我,就在尚書衚衕最右邊大門上用粉筆劃個十字。怎麼樣?”
兩個人這才分手。
於效飛想了一下,站長和老陳已經跑了,自己嘴又緊,應當沒人知道自己的住處,暫時沒有危險。不過,舊問題又排上議事日程,那就是吃飯問題。看來還是得找一份工作啊!
於效飛拿來一張報紙,看着上邊的廣告。忽然,一個叫做“東亞經濟調查局”的招收職員的廣告吸引了他的注意。於效飛看看下邊的介紹,這個東亞經濟調查局是日本人辦的,這次專門招收精通日語,學歷高的人加入,月薪150元,從事翻譯和資料整理工作。
工資很高,工作又輕閒,這個對於效飛的吸引力是挺大的。而且,於效飛本能地覺得,這個東亞經濟調查局似乎是一個情報機構。於效飛現在是孤身一人與敵人作戰,沒有了上級,沒有情報,他太需要了解敵人的動向了。於效飛馬上就按照報紙上邊介紹的,找到那個地址,應聘去了。
果然不出於效飛的所料,東亞經濟調查局真的是一個日本的情報機構,這個調查局的情報蒐集範圍不限於經濟,而且對中國的政治動向、特別是中國人民的排日、抗日局勢,也非常關注。這時正是日本侵華初期,他們急需大量的既懂日語,又瞭解中國社會的人爲他們收集情報。
日本鬼子都是老牌特務了,對僞造身份之類的手法自然熟悉,審查極爲嚴格,於效飛乾脆照實說話,說自己是一個學生,又說日語是跟學校的一個日本教授學的,那個日本人跟他的關係是非常地好。日本人馬上到於效飛的學校調查,證實於效飛說的基本是實情,於是錄用了他。
其實,於效飛跟那個日本教授關係好不好,這個那有一個統一的標準來衡量,反正他也沒和那個日本教授達到拚命的程度,就這麼稀裡糊塗地一說,也就稀裡糊塗地混過去了。
日本人一看材料,於效飛他們學校教的是英語,他還算是會兩門外語,更加高興。高級特務的一個標準正是能夠使用多門外語,他們對於效飛更是另眼看待了。
於效飛坐在東亞經濟調查局的辦公桌後邊,不禁笑了起來,本來只是想找個吃飯的地方,沒想到居然進了日本特務機關,他一個沒留神,竟然成了三面間諜。
這一下,他更要大幹他一場了。
於效飛發現,日本特務可不是那麼好當的,這可不象他進入軍統那麼簡單。
和於效飛一起進入日本特務機關的有很多年輕人,他們每天工作在一起,日本人看似不注意,可是其實他們每天都會受到對他們的行爲和工作能力的評估。
不過,於效飛現在可不是當初那個初出茅廬的新手,他已經不是那個只憑着對日本鬼子的仇恨而奮勇殺敵的大孩子了,在軍統的這段經歷,讓他對外國教官向他傳授的那些間諜知識有了全新的認識,間諜的行爲守則,已經變成了他的本能。
現在的於效飛,一舉一動,真實而自然,但是,他卻沒有流露出對日本鬼子的一點一滴的不滿,彷彿他真的跟那些與日本鬼子有血海深仇的人完全無關似的。於效飛每天認真地抄寫日本鬼子發給他的各種文件,把日語翻譯成漢語,把漢語翻譯成日語,有時還看着自己翻譯完的文章又是搖頭晃腦,又是不停嘆息,好象是對自己翻譯的文章或者是寫的字非常自鳴得意似的。日本人覺得,這是一個典型的胸無大志的無聊文人。
不過,日本人真的發現,於效飛翻譯整理的資料條理清楚,見解獨到,甚至能夠把上司自己也不太清楚的設想準確地把握住,提供有根有據的資料支持。日本人認爲,這絕對是一個優秀的情報分析人才。
這天下班,一個跟於效飛一起被錄用的中央大學學生張達,提議由他請客,大家出去下飯館。這個提議自然受到全體響應。到了飯館,酒喝得差不多了,張達長嘆一聲說:“唉,現在日本鬼子佔了中國,再也沒有希望了,只好每天這麼醉生夢死了。到什麼時候,才能重新看到中國的*呀!”
一起喝酒的人嚇了一跳,連忙說:“你喝多了!現在是日本人的天下,這要是讓日本人聽見,還不砍了你的腦袋?”
於效飛撇着嘴說:“你可別逗了。原來我們學校組織抗日宣傳,我也參加了,我還想,我這麼跟着賣力氣地忙這忙那,政府怎麼也得賞識我,給我個一官半職的。那想到,日本人一來,那些傢伙全都跑了,我連飯錢都沒了。結果到了這兒一看,光是每天抄抄寫寫,認真一些,人家就給我150元的月薪,都快要趕上教授的多了。我呀,還是老老實實在這兒幹吧!將來說不定能加點薪呢!”
這些人七嘴八舌地亂說了一陣,喝完酒回家了。
到了第二天,於效飛還是翻譯他的東西,等到把稿子交到課長辦公室去的時候,課長宮本笑着對於效飛說:“於君,你的工作非常出色地,要相信,爲帝國服務是有你希望的前途地,一定會出人頭地。好好幹吧,從今天起,你的月薪調整爲500元。你已經是一級職員了。”
於效飛明白,他已經通過了最後的考驗,一級職員,就是比較高級的特務了,比一般的職員要受重視得多。他連忙彎腰施禮道謝。中午吃飯的時候,兩個昨天跟於效飛一起喝酒的人被兩個穿着黑衣,表情冷漠的人帶到後面的大樓去了,再也沒有回來。
於效飛把自己現在的情況用密寫信向亨利報告,不料第二天就收到了亨利的信,亨利讓他馬上趕到上海,有重要任務。於效飛看看信封上的日期,這是幾天前發出的信,是一封加急的信,這說明事情很緊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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