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如此溫柔的楊靖宇將軍
於效飛還要進一步摸清西田的計劃,他問道:“假如你抓住了那個從上海來的人,你會怎麼辦呢?”
西田得意地一笑:“那個嘛,就是一個謀略的問題了,你知道嗎?抗聯,不光是共產黨,還有國民黨的東北軍,老百姓的義勇軍,甚至還有好多鬍子,就是土匪。以前共產黨講階級的時候,他們的隊伍幾乎全都垮了,現在他們比較寬容了,所以才成立了聯軍。要是派一個純講階級鬥爭的官員進去,那些有錢人立刻就跟共產黨分裂了。
另外,最重要的是,這些抗聯全都在自己的赤區活動,那兒的老百姓全都給他們提供糧食和武器,通風報信,每次進行討伐他們都會事先逃走,而討伐隊卻屢次受到伏擊。要是把他們從他們的根據地弄出來,他們就象魚離開了大海,很快就會被皇軍徹底消滅。”
於效飛深深點頭,接着說下去:“這確實是個好主意,不過,還是我說的,這要是隻抓住一個聯絡員,冒充聯絡員的身份進去,是不能起到這種作用的。還是要從他們的省委之類的派一個什麼特派員或者叫什麼特委書記的,這樣才能領導他們,給他們下命令,才能起到這種作用。你覺得呢?”
西田表示同意:“有道理。我早說過,你將來一定會成爲一個權勢顯赫的大人物,你的頭腦非常出色。我這就改變計劃,到哈爾濱去。”
他們這麼說着,車到了長春。日本鬼子一直想把國都遷到長春,所以稱呼長春爲新京。西田和於效飛一起下了車,西田朝一個憲兵亮了一下證件,來到了車站的一個大辦公室,西田示意於效飛坐下,拿起電話,找了一個人。沒一會,一個警察少將進來了,西田對他說:“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於效飛,是個前途無量的優秀特工人員,以後大家要互相提攜。”
那個少將連忙上前握住於效飛的手說:“鄙人是滿洲國警察廳特別刑事廳廳長吳興,能爲您效勞十分榮幸。”
西田說:“你們慢聊,我必須得走了。”
看來他對帝國的事業還真是熱心。
於效飛看着西田的火車開出了車站,這纔對吳興說:“我是來看親戚的,我親戚在山裡,病得很厲害,可是聽說進山有很多手續,非常麻煩,是不是?”
吳興一邊帶着於效飛走出車站,上了他的小汽車,一邊說:“既然是西田君這麼鄭重介紹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那咱們辦事還有什麼麻煩呢?只要我一句話,所有手續立刻就會辦妥。你到鄙人的家裡住幾天,先在新京玩玩再說。”
於效飛說:“恐怕不行,我剛剛爲帝國立了功,現在是獎勵的假期,如果我回去晚了,局長會派人來找我的。”
吳興的臉上充滿了羨慕的神色:“真羨慕你呀,能進日本特務機關工作。”
於效飛明白了,這是一個真正鐵桿的漢奸。
於效飛在吳興的辦公室坐着,等着他的手下把進山的“邊境證”辦好。吳興是專門負責搜捕敵人特工的,他對抗聯活動的規律,進山時候需要注意的東西知道得不少,於效飛一邊等着,一邊聽他講這些常識。
半個多小時後,於效飛的證明辦完了。於效飛起身告辭。
出了長春,於效飛才知道東北的“天氣嘎嘎冷”是什麼意思,這時的氣溫有零下20多度,到了夜間會有零下40多度。於效飛已經穿得很多了,可是他還是覺得象是光着身子站在雪地上一樣。到山裡的鎮子去有一班長途汽車,可是已經錯過了,於效飛決定不等了,自己僱一輛馬爬犁進山。
馬爬犁是當地的一種馬拉的雪撬,只是特別寬,特別大,比馬車小點有限,可以坐幾個人,用來拉人拉貨,是當地唯一有效的交通工具,就是很矮。趕車的車老闆好心地說:“老客,是從關裡來的吧?你穿這麼點衣服不行啊!這是沒進山,到了山裡,得凍成冰棍啊!”
於效飛知道,從自己的服裝上人家一眼就能看出自己不是本地人。那些聯絡員就是這麼暴露的。
於效飛模仿着車老闆的當地口音,頂着風喊道:“大爺,我在北京唸書,我姑病了,讓我來送藥。”說着他一舉手裡裝電臺的小包,“我走急了,沒想到天冷得這麼快!你知道在那兒能買衣服嗎?”
老頭兒喊着說:“我家小三他老姑的親家的女婿在前邊有個燒鍋,我領你上那兒去!”
於效飛樂了,這親戚的彎子繞得可真不小。燒鍋就是釀酒的地方。於效飛在那兒換上了一些暖和的當地服裝,穿了一件一直拖到腳面的大皮襖,戴上了一頂足有半尺厚的狗皮帽子。老頭兒又從前邊拿來了兩瓶酒:“大冷天的,造兩口特別暖和!”
進了鎮子,於效飛下了爬犁,馬上有一個穿着黑衣服的警察過來問於效飛是幹什麼的,於效飛掏出了“國家”警察廳開出的證明,那個警察立刻點頭哈腰地說:“先生在這兒一定要小心,楊靖宇的鬍子前幾天剛到過前邊的張家窩鋪,有事你趕緊叫我們,自己別亂走。”
於效飛心裡一陣高興,臉上還裝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他在鎮子上轉悠幾圈,看看沒人跟蹤,就又找人帶他進山。可是,沒有人肯去,他出多少錢也不行。於效飛正在着急,一個人小聲說:“兄弟,抓得嚴,沒法子。你自己往裡邊走,到了山根上,就有人能帶你進去了。”
於效飛點點頭,自己進山去了。
於效飛打聽過張家窩鋪的方向,朝那兒走去。出城不遠,到處都是崇山峻嶺,皚皚白雪,覆蓋着羣山,極其雄偉壯觀。於效飛被這壯美的景色所激勵,心裡陡然升騰起一股豪情,他輕輕躍起,施展踏雪無痕的輕功,全速奔跑起來。
跑了一陣,於效飛忽然覺得事情有些不對,以我的速度,應該已經跑出幾十公里了,怎麼還沒到地方啊?而且怎麼看着周圍的景物這麼眼熟呢?對面這塊巨石,看着好象是見過似的。
壞了,迷路了!
於效飛正在想着,忽然聽到遠處有聲音,他急忙閃身進了樹林,輕輕跳到一棵松樹上,藏在密密的樹枝裡。過了一會,五六匹馬跑了過來,馬上是幾個穿着日本軍大衣的人,他們也戴着狗皮帽子,所以於效飛沒認出來這是什麼隊伍。
其中一個人說:“咱們追了這麼半天了,怎麼還沒追上,咱們弄錯了吧?”
另外一個人說:“是不是跑過了,要是進山去,還能比咱們的馬跑得快嗎?”
後邊一個人用日語喊起來:“你們兩個在說什麼!那個人在那兒?”
他們又用日語說起來。於效飛明白了,他這個打聽進山的外地人還是引起了鬼子警察的懷疑。
一個人說:“地上沒有痕跡,沒有人進山,咱們回去回去地!”
幾個人撥回馬頭,就要回去。於效飛一聽急了,你們走了,我又迷路了,我上那兒找抗聯去?他急忙折斷了一根樹枝,發出“咔吧”一聲響。幾個人立刻帶回馬頭,朝樹林裡邊張望。
這時,於效飛已經悄悄跳到幾棵樹後,繞到了這幾個人的身後。這些人沒有聽到其他聲音,正要轉身,於效飛已經一個縱躍到了馬後,再輕輕一縱身,用少林大力金剛掌拍到後邊的人的後心上。那個人晃了一下,慢慢朝馬下摔下去。於效飛接連幾掌,把幾個人都打落到馬下。
剩下的那個人看得目瞪口呆,於效飛也不管他,從一個鬼子身上解下了槍和子彈,背到自己身上。剩下的那個人這才明白,急忙一拉馬,於效飛不等他走,已經用槍對準了他的胸口。那個人不敢動了。於效飛笑着說:“麻煩你帶路,我要去找抗聯。”
有了嚮導方便多了,於效飛很快進了山。在當着一個老鄉的面把那個警備隊員打死之後,那個老鄉馬上帶他去見抗聯。
接應他的人領他進了一個叫馬架子的非常簡陋的小木屋,幾個穿灰布軍衣的人正圍在一起烤火,不久,一個身高接近兩米的軍人走了進來,他微笑着說:“我叫楊靖宇。”
讓於效飛驚訝的是,楊靖宇態度非常溫和,連大聲說話的時候都沒有。很難想象如此溫柔的人,就是那位威震敵膽的楊司令。事後他聽說,楊靖宇在抗聯中有崇高的威望。他處處以身作則,平易近人,非常謙虛謹慎。從來也沒有人聽說過楊靖宇罵過人,就是在最氣憤的時候批評同志,他也只說一句“豈有此理!”
其實也正是這過分的善良,最後害了他自己。
於效飛說:“楊司令,我給你們帶來了你們上級送來的電臺和密碼本。”
當天晚上,楊靖宇來找於效飛:“我們已經跟莫斯科聯繫上了,可能要有新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