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自然是爲主人看護的素手,一個則是站在素手對面曾試圖進院的鄭瑜。
不過現在,鄭瑜已經不打算進去了,而素手也沒再伸手攔着了。
爲何?
因爲兩個人都是有功夫底子的人,也許不算很高深,但畢竟有內力,聽些動靜可不算難。
於是在聽到某些動靜之後,鄭瑜還能不識時務的在這個時候進去嗎?
畢竟,屋裡屬於小姐的動靜可真心不算小。
從吃痛的叫喚,再到舒爽的呻/吟,甚至還有可憐的輕/吟,直接叫這位早已爲人父多年的老侍衛長,腦補出了內裡的情形。
所以他怎麼可能還進去?
只能是尷尬的看着素手,憋着一張紅紅的老臉,費勁的擠出一句話來:“他們……真的,在,一起了?”
素手其實好點,畢竟她是知道自家公子是剛纔在爲郡主敷藥的。
可是這個問句,她也沒辦法否認啊!
眨眨眼睛後,她只點了下頭,表示了對這個句式的肯定。
鄭瑜的嘴巴張大了些許,而後一臉錯愕,似乎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悲。
也許他是該喜,畢竟對方是蒼蘊,自家小姐跟了他,不算吃虧,還隱隱是佔了便宜的。
可問題是……堂堂卿家的大小姐就這樣成了人家的人,無名無份的有了私情,似乎又失了門風,這又該爲悲。
哎,家門遭災,小姐都淪落了嗎?
這一瞬間,鄭瑜的心頭充斥着無奈,酸楚,還有心疼,而就在鄭瑜多種情緒糾結的時候,內裡屋門一開,蒼蘊走了出來。
素手見狀立刻扭身上去相迎:“主人。”
蒼蘊看了她一眼:“她睡下了。守着吧,等她醒來,仔細照料。”
“是。”素手應聲退開立刻奔向了主屋房間,一進去,就看到秦芳一臉香甜的睡在那裡,身上蓋着被子,但脖頸處,卻有一塊粉紅色的新鮮吻痕很是醒目。
立時,素手的臉上就顯出了一抹羞澀的笑,隨即從屋內的窗影向外張望。就看到了自家主人已經和鄭瑜面對面的站在了一起。
“你就是那個卿家的老僕從?”蒼蘊看着鄭瑜出聲輕問。並無居高臨下之態。也無半絲親近。
鄭瑜吃不準自家小姐給這位說了多少,只好點了點頭。
蒼蘊掃他一眼,邁步就走,鄭瑜一擡頭:“蒼公子!”
蒼蘊停步回頭看他:“何事?”
鄭瑜捏了捏指頭:“我家小姐是。是卿家的大小姐。”
一句沒頭沒腦的話,有着鄭瑜想要強調的東西,也許他說的很是隱晦,但他相信,赫赫有名的蒼蘊會明白他的意思。
蒼蘊眨眨眼,轉身回步來到了他的身邊,而後身子微微一欠,竟是於他附耳說到:“過些時日,你們到了卿家面見族長後。可否幫我帶個話?”
鄭瑜一愣,面色有些驚訝,顯然驚異於他竟知道他們的計劃,也更加相信自家小姐這是徹底的跟了眼前這位。
“蒼公子請說。”他兀自壓下了心頭的震驚,舒緩了表情。故作鎮定而言。
“你就和族長說,蒼蘊問他,可否把卿歡許給我。”
一句話出來,鄭瑜驚駭愣住,而蒼蘊已經直身看着他:“有勞了。”
鄭瑜還傻呆呆着,蒼蘊卻已經轉了身,邁步向外了。
幾息之後,鄭瑜的臉上驚駭已無,只有一片燦爛的笑容。
蒼公子竟然想要和我家大小姐結親,這真是太好了!王爺若在,知道了也定會開心吧?和族長說……嘶,老爺不是把族牌給了大小姐嗎?這大小姐回去後可就是卿家的族長啊,我難道和她說嗎?
鄭瑜想到這裡一下子又糊塗了,他眨巴眨巴眼睛,就想趕緊地進屋和自家小姐說,剛奔到門口,素手就從屋裡走了出來,輕聲說道:“郡主睡着呢,有什麼,等她醒了你再來吧!”
鄭瑜愣了愣,點着頭,轉身走了,素手也折回去繼續守在秦芳身邊,而睡在一片香甜裡的秦芳則根本不知道蒼蘊說了這麼一句話給鄭瑜知道。
蒼蘊嘴角掛着一絲淡笑的步入了宅院內,看着四周躬身向自己請安的僕從,他只覺得心情格外的美麗,不由自主的對着她們也顯露了一絲少見的柔色。
看着自家從來清冷的主子忽然如沐春風,幾個僕從都是匪夷所思的你看我,我看你,畢竟從昨晚開始,主子就心情極爲不好,她們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主子竟然忽然就開心了許多。
其實不但她們不明白,就是蒼蘊自己也不明白,甚至,他根本都沒意識到自己此刻已經從弟弟惡化消息的陰影裡走了出來。
他只是不由自主的想着秦芳身上淡淡的香氣,想着那一吻之後,自己癡狂如青澀小兒般的縱情之舉。
他吻了她,吻的不止是她的脣,更吻了她的頸子。
雖然他及時的壓制住了內心更加狂妄的想法,沒有再進一步,但他卻知道,這個女人,即便他不想承認,但也已經住進了她的心裡。
這十天半個月的,他真的很忙。
但也並非沒時間與她相見,他只是爲了不困擾她的選擇不出現,可是每當月朗星稀的夜晚,他都會坐在她的屋檐之上,聽着她熟睡的氣息,看着夜色如墨直到天邊見魚白。
他其實一直都是個心性極堅的人,他從來都知道,自己要什麼,也知道自己多年的隱忍與付出是爲了得到什麼。
所以,他總是習慣性的爲了自己的目標而前進,其他一切困擾,他都會毫不留情的斬去。
當人生少有的一次小失誤中,突然遇上了一個她,他並未心亂,只當過客而已,偏偏她動了他的那把劍。
他無奈嘆息,也有小小的歉意,但還是習慣性的想要抹除這個意外,順便再助力自己一把。畢竟他的內心裝着很大的希冀,並堅定的認爲,一切都不足以阻礙他想要的。
可是誰會料到,人生偏給了他想不到的。
流言蜚語,是一個女人致命的傷,可是那個女人卻迎着流言如一把犀利的劍直刺了出去。、
不卑不亢,內心驕傲的不輸他半點。
看着皇帝老兒都被她的剛毅所折服,他不由的想,這個女人也算一奇女子了,豈料。她竟然敢在衆目睽睽之下。敢在百官的面前。把先帝的旨意給廢掉,用血斷了她與皇家的婚約。
世間女子,有幾人不向往皇家高權?又誰不想做那高高在上的太子妃。
可是這個女人,丟下了鳳冠霞帔。脫下了大紅喜袍,一身如雪的白衣,頂着流言,頂着異樣的目光,坦蕩而行。
那一瞬間,他仿若看到了另外一個自己,驕傲着,艱難前行。
於是他走了出去,送上了衣服爲她遮身。
他說的一派輕描淡寫。可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他對她有了一絲歉疚。
當街頭偶遇,她出手相救的剎那,他發現這個女子和自己所知的那位,幾乎對不上。只除了那張臉。
冷靜,專注,面對一個小小生命,她洋溢着一抹生氣,和自己內心無止境的黑暗屠戮卻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想到了那個頹廢下去的師弟,曾代表着“生”的師弟早已讓他感覺不到功法的呼應,而這個女人,沒有功法,沒有絲毫內力,站在他的身邊爲他人帶去生機的那一刻,卻讓他感覺到體內的真氣在蠢蠢欲動,似有着迴應。
先帝駕崩,卿家被毀,這是他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事,可是他再也無法把這個女人當做了過客。
他想要得到這個女人,想要讓這個女人在他的身邊,成爲他的助力,更能再未來治療他的弟弟,所以他選擇了站出來,選擇了讓她揹負更深重的一切,只爲了讓她毫無退路,只能投身到自己的懷中,被自己所用。
可是,人生就是那麼的奇妙。
他滿心的利用,卻莫名其妙的就開始時時牽掛着她。
是因爲那一連串的吻,讓自己心醉了嗎?
可,他什麼時候心智脆弱到連八個蜻蜓點水的吻都受不住了呢?
那是更早前嗎?
難道他在不知不覺裡就沉淪了?
他沒有答案,他只知道,當鄭瑜維護着卿歡的身份提醒他不能這麼作踐她時,他就想,娶了這個女人吧,若能娶她,一定是他人生裡最得意的幸事。
所以他說了那句話,根本沒去想,這話也許會給他帶來的怎樣的麻煩。
掛着一抹笑,他走進了自己的寢院,剛一進入,他臉上的笑就收了,繼而冷着臉,快步入屋,一進去就不滿的開口責備:“你怎麼來了?”
屋內穿着低調色彩衣裳蒙着面紗的玉瑤華站了起來,聲音有些楚楚:“蒼公子。”
“你不該來的。”蒼蘊冷着一張臉:“我不想讓人知道,東碩的聖女和我有半點瓜葛。”
玉瑤華低着頭在蒼蘊的面前微微欠了身:“公子勿惱,瑤華也並非要給公子添麻煩,實在是國師有言,南昭之事需得公子提點。”
“我昨日已經提點過你了。”蒼蘊說着轉身坐在了竹塌上。
“我知道,昨天公子隔着屏風給瑤華建議了兩題,並給予了答案,好助力瑤華行事,可結果,卻被公子身邊的郡主破題羞、辱,瑤華不禁要問,公子是不是故意讓瑤華爲她人做嫁衣裳的?”
蒼蘊聞言眉蹙了一下,隨即看着玉瑤華:“你給她做嫁衣裳?呵,難不成,你能比我這個裁縫還貴?”
玉瑤華當即噎住。
是啊,蒼蘊已經以自身名聲與惠郡主傳情愫緋聞,這世間誰又能比的了他的身份金貴?
即便是她,貴爲東碩聖女,卻也和劍盟不能相比。
玉瑤華低下了頭,言語有些委屈:“公子恕罪,只是,瑤華不明白,怎麼會,會成這樣!”
“你不明白,那我就告訴你!”蒼蘊看着她,眼神冷冷:“你不該去招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