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高山,於清晨的早霧裡,蒙着一抹仙境的味道。
蒼蘊跟在師父刑天踩踏着山澗流水一路逆行而上,終在一個時辰後,纔到了這山的半山腰處。
“師父,爲何我們不能用輕功?”蒼蘊有些好奇,畢竟這山再是巍峨,只要靠輕功而行,一刻鐘便可到頂,可師父卻從山腳下就一路實打實的走,他自是不敢用輕功搶在師父的前面。
所以行到這半山腰,看到師父額頭上竟都沁出些許汗來,頓時明白,定是有什麼不知的規矩,如此要求。
“想進此山,拜進那門,就必須實打實的。”刑天說了一句,繼續邁步前行,蒼蘊看了看周遭,不再多話的跟隨。
兩人又走了約莫一刻鐘,忽然這根本沒有山路的山脈中突然出現了一條石階小路,繼而走了可能有十來丈,一塊怪石嶙峋的巨石就橫斷在這石路上,好似山石下落砸斷了這路一般。
刑天此時擡手從口袋裡摸出了一塊指頭長短的石條,他將其插在了那巨石上一個不起眼的小洞裡,而後立時退後三步,不過四五秒的功夫,巨石前方,他們剛剛踩過的地方,石路下陷,露出了一條形似隧道的小道來。
“走吧!”刑天一派淡色,領着蒼蘊向內而行,蒼蘊看了看周遭之後,這纔跟着進去。
黑暗的小道,並無照明的光亮,但師父在前走的是大步流星,蒼蘊便專心的聽着師父的腳步落地,一步步的跟在後,兩人穿行了大約一刻鐘後,終於從這黑暗的小道里穿出,出現在一個山洞的口上,而他們的面前,卻是一派的樓宇相疊。
蒼蘊挑眉。
他是第一次跟師父來到這裡,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在這巍峨的山脈裡,竟還有這麼一塊人間妙境,藏匿着一處不爲人知的山門。
刑天在前邁步,他一步一跟。眼卻關注着四周。
高聳的蒼天立柱上雕刻着不知名的花紋,石階兩邊時不時顯露出的猙獰石獸,都有着一種莫名的亙古味道。
“望天門。”當寫有這三個字的一塊山石出現在眼前時,蒼蘊也看到了碩大的廣場,以及之後的亭臺樓閣還有那廣場上三三兩兩的人。
眉驟然輕蹙,因爲這些人的打扮個個猶如道家高人似的,透着一種仙家氣息,但不知道爲什麼,蒼蘊看着面前所有的一切,都能感覺到一種蕭瑟到荒涼的味道。
這種矛盾的直覺讓他下意識的開了口:“師父。這裡是……”
“這裡,曾是師父的師門。”刑天說着嘆息了一聲,那隱約的唏噓味道也已溢於言表。
蒼蘊驚詫挑眉。
刑天,他的師父,世人只知道他很厲害。厲害的橫空出世卻將江湖武學吞了個遍!劍盟就此拔地而起,很多人道他是刑天周遊各處而建立的這江湖第一派,但接手這劍盟的他,在接手後才知道,劍盟其實歷史很悠久,悠久的他根本不知道這個組織早已在時間存續了百年。
“那這裡,徒兒該怎麼稱呼?”
一個曾字。讓蒼蘊意識到有些變化,他選擇了一個委婉的方式詢問。
“陰陽門。”刑天回答的挺乾脆:“你和流雲練習的真經,其實就這山門中不外傳的密法之一,每一世都只有一對人會這套功法。”
蒼蘊聞言眉一挑,剛要再問,卻閉上了口。因爲他已經看到有一個人朝着他們走來,而那人腳步沉重的,根本就像是一個凡夫俗子的腳步,完全不似習武者,這讓蒼蘊有些疑惑。
“來者可是刑天閣下?”那中年人一臉懶散的表情。話語中的稱呼讓蒼蘊再次看了一眼自己的師父。
“正是。”
“請隨我來吧。”那人說着轉身就在前引路,刑天自是跟着,不過他似乎察覺到了蒼蘊的疑惑,閉着嘴巴,以內力傳音的在他耳邊輕告:“我已被我的師父逐出了這師門,所以如今,我是外人。”
蒼蘊驚愕的看着師父的背影,不明白似他這樣的武學之上的第一人,竟還有被人逐出山門的時候?
但顯然這裡不是求解惑的好時機,所以他乖乖地跟在刑天時候,隨着那人的指引,終於進入了樓闕之中。
沉香菸縷的寬敞殿內,一個蒲團上盤坐着一個頭發胡須全白的老者,而他的身後,一張帛畫高懸,其上的畫圖卻似在多年的煙燻繚繞下,斑駁了色彩筆線,竟模糊的讓蒼蘊看不清那畫的是什麼。
“師父!”刑天一進這殿,就雙膝下跪,蒼蘊見狀立時跟着跪下,那老者擡眉言到:“我不是你的師父,不必這般叫的。”
刑天低頭向着老者磕了個頭:“師父雖然將徒兒已逐出山門,但在徒兒心中,您依然是師父。”
老者聞聽了刑天充滿真誠的言語,輕嘆了一口氣,睜開了眼:“這些話,還是省了吧!”他說着眼神卻落在了蒼蘊的身上,將他一掃之後,再度看向了刑天:“他是……”
“徒兒的弟子蒼蘊,如今劍盟已交於他手。”
“哦,那他,就是思思的那個未婚夫了?”老者當下再度打量蒼蘊,刑天則是應聲道是。
“思思在寫意閣,年輕人,你自己去找她吧!”老者說完閉上了眼,蒼蘊頓感驚訝,下意識的看向師父,刑天立時對他點了下頭,而後伸手朝左邊一指,告訴他那寫意閣在左邊。
師父都授意了,蒼蘊自是聽話照辦,他不知道老者自己該如何稱呼,但畢恭畢敬總是對的,所以對着老者他學着師父的樣子無聲的磕了個頭之後,便輕輕地退了出去,朝那左邊找什麼寫意閣去了。
而他離開這大殿後不久,老者再次睜開了眼,看着刑天:“怎麼只有一個?”
刑天一臉無奈之色:“另一個還在衝關之中。”
老者抿了下脣,聲音低低地:“你知道的,沒有他們,我當年也不會答應你……”
“徒兒知道。”
老者輕哼了一聲:“還有將近七年,到了那天。他們必須達成,否則你女兒她……我不會救的。”
刑天當即腦袋磕在地上:“師父請放心,徒兒一定會讓他們達成。”
老者此時伸手從一旁拿出了一個匣子直接丟給了刑天:“這是藥,一月一粒。總共還有八十顆。”
“謝師父。”刑天拿着匣子,雙手抱地緊緊地,因爲那是她女兒的命。
“去吧,帶她下山去吧!七年後,我們再見!”老者說完,再次閉上了眼,刑天當即磕頭告退,只是當他快要退出大殿時,老者忽然又開口道:“對了,你若見到歸元。告訴他一聲,叫他回山門。”
刑天聞言身子僵了一下,隨即低頭應聲:“是。”
……
順着路走,寫意閣一點也不難找。
當蒼蘊看着匾額確定自己到了地方後,便踩着那些石階入了閣。當即就聽到一抹細弱遊絲的琴音。
古琴不似箏,音響奪勢,有的不過是山風的雅緻,溪澗的清音,所以只這一絲意境來說,倒是音走的極妙。
蒼蘊眉微挑了一下,順着那音穿行在閣間院落。終於在一個小涼亭前,看到了那彈琴的人。
一襲鵝黃色的裙袍裹着一個嬌小的身影,這四月中旬的天,明明不冷了,可她身上竟然在裙袍外套着一件皮毛的坎肩,白毛黃裙。一頭鬆散束着的發,倒很有些世外春花的味道。
一抹音頓,弦壓,琴音終,那小丫頭擡起了頭看向了他。蒼白的臉上,五官生的極美,尤其那一雙眼,清純水靈的似不諳世事的小兔。
蒼蘊將她掃量了一番,心中輕嘆:她的長相竟比瑤華還要美一分,只是,看起來孱弱的厲害,像是一碰就散的,倒不如我的秦芳看着,生氣勃勃叫人歡喜……
“你是誰?我怎麼沒見過你?”小丫頭開了口,那聲音小而輕,就跟貓兒叫似的。
蒼蘊上前兩步:“我叫蒼蘊。”
他保持着一抹淡笑在臉上,輕聲言語了這四個字,那妖孽的容貌配上着淡笑,一如既往的妖顏惑衆---他沒忘了師父的交待,也沒忘了自己想要什麼。
小丫頭在聞聽到他的名字後,神情一頓,隨即臉上就泛出了些許紅暈,整個人更是扶着琴架慢慢地站了起來:“你,就是蒼……你,你怎麼來了?”
她今天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人,但蒼蘊這個名字,她一點也不陌生,因爲爹爹的信裡早已告訴她,父親爲她訂下了一門親事,她的未來夫婿是父親的那個大徒弟,叫做蒼蘊的。
而她萬萬沒想到,這人容貌絕美如妖,一臉的溫情,這讓她一時間呼吸都有點窒息。
“隨師父來此,接你。”他的聲音柔和着,表情還是那麼的如春,看的小丫頭的臉越發的羞紅。
“思思!”此時,一聲喚從旁而來,小丫頭一擡頭,便是嬌羞而興奮的言語到:“爹?是你嗎?”
“丫頭,是爹,爹來接你了!”刑天說着已然大步而來,超越了蒼蘊的身子,衝進了涼亭將那嬌小的身子抱進了懷中:“我的女兒!爹,可算見到你了!”
十四年前,他爲了能讓女兒活下來,只能把才一歲的女兒送到這裡,求跪了整整三天三夜再答應了師父的要求後,女兒才獲得了師父的救治,保住了性命。
但同時她也必須留在山門之中,直到她年滿十六,自己才能再踏山門,將她接走離開。
所以這十四年裡,他只能與自己的女兒飛鴿傳書,如今看到她出落成了大姑娘,且容貌與自己妻子極爲相似時,刑天一時也有些忍不住的情緒激動,抱着她是紅了眼。
蒼蘊靜默地站在一旁,看着這對父女抱在一起的親近模樣,眉目黯然。
片刻後,終於控制住自己情緒的刑天,拉着女兒的手興奮的衝她指着蒼蘊言語:“思思,他是你的未婚夫,是爹給你選的人,你瞧着可喜歡?”
邢思思的臉上立時佈滿了紅霞,低着頭羞答答的一點。
刑天登時笑得臉上燦爛如花:“喜歡就好,走,爹帶你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