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吳寒顯說出剛纔的那番話後,臥室內短暫的沉寂了片刻。
兩人相視不語,每個人都各懷心思。
“我答應你的要求,只要你能夠告訴我李瞎子現在在什麼地方,也許你並不知道他在什麼地方,你只要告訴我你所有看到的就可以了。”
牛成義看着吳寒顯的眼睛,非常鄭重的說道。
沒有人比瘋子心裡更能清楚,自打牛成義進入到臥室以來,根本就沒有以一個瘋子的眼光去看待他。
這讓他對牛成義是心懷感激的。
但當牛成義說出這樣的話時,吳寒顯全愣住了。
“我還沒有提出我的要求,你怎麼就答應了呢?像你這麼隨便的人我可不喜歡。”
牛成義看了一眼吳寒顯那被鐵鐐磨破的腳腕。
在吳寒顯的腳腕上,新生與舊相舊傷層疊,舊傷還沒有痊癒,新傷便加之而來。
因此,牛成義現在非常清楚,他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他接下來提出的條件,牛成義經心知肚明。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又何必再問呢,現在大家都回來都非常忙,所以有些事就不必要挑明瞭說了。”牛成義如此說道。
吳寒顯笑的很開心,他那張有些污濁的臉上,難得的露出笑意,而且是肆無忌憚的笑。
牛成義第一次覺得,他的命運是悲慘的。
儘管牛成義並不知道,多年以前他爲什麼會頻繁的出手傷人,但他非常清楚,吳寒顯之所以會這麼做必然有他的原因,只不過之後被人誤解。
而已。緊接着牛成義說道:“咱們也別磨嘰了,我答應你的要求,你告訴我我想知道的事情,就是這麼簡單,沒有必要繞彎子。”
牛成義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指,然後擡頭對吳寒顯說:“如果有必要的話,我還可以把你腳上的傷給治好,我是個醫生,你這些都只不過是皮外傷而已,儘管我的心裡也有非常多的顧慮,但這是你的選擇,我也不想過多的干預,我滿足你的要求,事成之後我肯定會想辦法把你放走。無論你去什麼地方,無論你怎麼生存,無論你能不能生存的下去,這些都跟我沒有任何關係,畢竟路是你自己選的,我對你非常同情,所以我也希望幫助你離開這個地方。”
自打之前吳寒顯提出要求的時候,牛成義就知道,他最渴望的就是自由,他最渴望離開這個糟糕的村子,他想要避開那些戴着有色眼鏡的村民,他想要離開自己愚昧不堪的父親。
這些都是吳寒顯渴望的。
一句話說白了,他想要離開這裡。
牛成義完全可以幫助他,再說這傢伙眼看着就已經滿了十八歲,對於一個已經成年的人來說,他有權利去做自己任何想要做的事情。
而且根據牛成義的判斷,他的腦子並沒有毛病。
如果長此以往,就算是一個精神再正常的人,恐怕也會被關成神經病的。
他不想看着一個正常人走向滅亡,所以牛成義纔會選擇答應他的要求。
吳寒顯笑着,隨後兩行熱淚便奪眶而出。
這是牛成義第一次看着人笑着哭。
儘管在之前的電影作品文學作品,很多場合之下,牛成義都見過這種場景,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一個活生生的人,對着自己又笑又哭。
他無法理解吳寒顯現在的心境,他並不是他,所以他不能且身處地的瞭解他的感受。
“謝謝你能瞭解我,我是不幸的,但我又是幸運的,我幸運的是遇到了你,希望你能夠不要食言。”
吳寒顯是乎把自己所有的籌碼,都壓在了牛成義身上,他不知道自己做出這個決定究竟是對的還是錯的。
但他知道,牛成義之所以會選擇幫助自己,完全是想要從他的身上獲取信息。
正如吳寒顯此前所說的那樣,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東西都是等價兌換的。
無論是金錢,物品還是信息。
所以,在這個君子協定當中,並沒有誰虧欠誰,或者說誰佔了便宜。
緊接着吳寒顯深吸了一口氣,對牛成義說道:“李瞎子回來之後在家裡逗留了一段時間,隨後就離開了,至於他究竟去了什麼地方我不太清楚,但是我知道他受了很重的傷,李瞎子究竟是什麼底細,我想你已經弄的非常清楚,他就算是被人打死也不足爲奇,所以受了點傷非常正常。”
吳寒顯說着,無奈的笑了笑。
轉而他接着說:“我看到這就是這些,所以我能夠給你的幫助並不多,既然你之前答應了我的要求,現在也沒法改變。”
牛成義現在才真正緩過味來,吳寒顯之前之所以會賣關子,是生怕自己將他知道的並不多的信息告訴牛成義後,再提出自己的要求,顯得有些信息不對等。
同理,自己也會失去和牛成義談判的籌碼。
但牛成義並不是食言的人,他既然決定了幫助吳寒顯離開這個家,離開這個村子,他就必然會做到。
牛成義盡接着又問道:“他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如果他三天前回過家,在家裡逗留過一段時間,他離開的時間應該並不久。”
當牛成義提出這個問題之後,吳寒顯的回答卻讓牛成義大吃一驚。
“現在是幾點鐘?”吳寒顯突然問道。
牛成義看了一眼手機的時間,對他說道:“現在下午是下午五點三十分。”
吳寒顯似乎在回憶什麼似的,轉而他對牛成義回答道:“如果沒猜錯的話,你們到這村子來頂多一個小時,這樣算的話,你們來這兒十分鐘之前,李瞎子剛剛離開,如果你們早來半個小時,也就沒有必要來來這裡了。”
牛成義是千算萬算沒有算到,李瞎子居然會跟他們前後腳錯開!
當然牛成義心裡並沒有遺憾,假若李瞎子真的和他們碰了個正着,興許他也沒有機會認識吳寒顯。
打心眼裡來說,牛成義是想要幫助這個不幸的人的。
在得知吳寒顯的答覆之後,牛成義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說道:“我之前答應的事情不會食言的,但前提我必須要找到李瞎子,現在我沒工夫花費太多的時間在你的身上,這個人對我們來說非常重要。所以等到我手頭上的事忙完了,必然會幫你離開這裡。”
牛成義說完這番話後,定定的看着吳寒顯。
“有問題嗎?”牛成義補充道。
吳寒顯搖了搖頭,他那蓬亂打結的頭髮,隨着腦袋搖晃着。
“沒有問題,就算是你不會再回來,我也沒有什麼問題,其實說實話,我並沒有抱有太多的期望,畢竟這個世界上言而無信的人太多了,再說我們之前也只不過是說說而已,但是請不要將我們之間的對話內容告訴任何人。”
牛成義點了點頭,並沒有過多解釋。
儘管他也知道,吳寒顯直到現在也沒有真正信任過他。
但是牛成義是百分之百信任,這個對於別人看來是瘋子的人。
就在這時,臥室的門被馬四方敲了敲。
牛成義看了一眼吳寒顯,隨後將臥室門開出了一條小縫。
馬四方和曲水成在堂屋等了接近有二十多分鐘,除卻之前吳寒顯歇斯底里的哭喊聲,馬四方便沒有再聽到任何動靜,這讓這老頭心裡有些惴惴不安。
他並不知道,牛成義在面對這個瘋子的時候會發生什麼意外。
萬一兩人起了衝突,牛成義在遭受不測,他們這一趟非但沒有找到李瞎子,反而適得其反。
本來馬四方的心裡就非常的內疚,他認爲是自己把這件事搞砸了。
所以當臥室裡沒動靜時,最緊張的莫過於馬四方了。
見牛成義安然無恙的開門後,馬四方也鬆了一口氣。
“老頭子,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慮了?我早就說過,小牛他有應變能力,這事情咱們就別插手,他如果能問出個所以然來,就算問不出個什麼情況,也只能算是咱們運氣不好。”
曲老在一旁酌了一口白開水,氣定神閒的說道。
他像是非常不焦急一樣,他對牛成義有足夠的信心。
那中年男人並沒有過多招待馬四方和曲老,在給兩位老人倒了水之後,他便去自家菜地裡忙活了,他總是這樣忙碌。
爲了負擔自己大兒子的病情,儘管現在並沒有大動干戈的治療,但還是需要基本的藥物去維持吳寒顯的病情。
當然他並不知道,那些他含辛茹苦換來的鎮定劑,到了吳寒顯這全部被他扔了。
牛成義笑了笑,對馬四方說:“我這邊待會就結束了,之後咱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辦。你們稍微再等一下,稍微一會會就好。”
牛成義非常平靜的說着,馬四方點了點頭。
牛成義隨後又將臥室的門給關上了。
正如吳寒顯之前交代的那樣,他並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與牛成義之間的對話。
好不容易盼來了一個相信自己的人,吳寒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他想要離開這個村子,就必須要依靠牛成義。
緊接着,吳寒顯又補充道:“李瞎子的胳膊受傷嚴重,可能是被人打的,他呆在家裡兩天都沒有出門,離開的時候身體非常虛弱,儘管現在已經走了一個小時,但天黑之前,到城裡的班車是一個半小時一班,我估計他現在應該沒有走遠,如果你們要去找他的話,還得抓緊時間。”
說完這番話之後,吳寒顯靠在牀榻之上,眯着眼睛閉目養神。
他早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狀態,隨後他指了指臥室的房門,示意牛成義不要再耽擱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