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疏的星子依舊掛在天邊閃爍,有多少人的心也開始沉淪,忽上忽下。安辰羽斜靠着車門,眼底深沉,良久才走回車內拿出備用藥膏,捧着那張紅腫不堪的小臉,仔細塗抹。除了他,誰也不可以欺負小然,包括他在內,誰也不能打小然。
他想他會把那兩隻爪子剁下來喂狗。
保安討好的送來溫水,安辰羽付過錢,用溼毛巾將那兩隻惹人喜愛的玉-足清洗乾淨,刮破皮的地方則貼上創可貼。寒流就要來了,這個傻瓜居然光着腳走回來……
男子的每一個動作都很輕柔,利落而乾脆,其實他也想不通自己爲什麼要對一個女人這麼好,如果這是愛,那麼原來他曾經認爲的愛都算不了什麼了。
輕輕摩挲着受傷的腳趾,如此纖細白嫩,讓人心疼,疼的發瘋!安辰羽的眼底逐漸點燃了兩叢憤怒的火焰。
方知墨在小區門口站了一會兒,無動於衷的看着安辰羽攙扶小然坐進車裡,還關了車燈。他的身體越來越僵硬,手不知何時早已握成了拳。
錢是個好東西,它不會讓我受委屈,有了它,我可以肆意妄爲,傲慢睥睨,頤指氣使那些奴顏婢膝的人。——by方知墨
昨夜的痛似乎都留在了眼皮上,沉重,紅腫,通過神經末梢傳到太陽穴,裴然醒了,搖了搖頭,很不舒服。
她看見自己裹着男人的外套,蜷成一團,縮在安辰羽懷裡。貼着他胸膛的那一側身體,熱乎乎的,被兩個人的體溫熨帖,耳邊傳來熟悉的心跳聲,這是男人獨有的,沉穩,有力,一下一下敲擊着神經,她動了動身體,素白的手都麻了,無力的搭在他胸膛,想開口說話卻覺着臉頰左邊的肌肉刺痛,恍然想起昨晚何興平的暴行,可奇怪的是最讓內心傷痛的竟是ken,以至於稍微想想,便歷歷在目。
嘖,噴在額頭的鼻息有了變化,裴然擡眼,視線穿過安辰羽微微開啓的深邃眼眸,他正盯着她,而且應該盯了很久。
試着拽了拽他,那手臂緊繃而積蓄着充滿攻擊性的力量,並且摟的很緊,襯托的裴然的力氣十分可笑。
“放我下來。”他回過神,才默默鬆手。
狹小的空間讓她從安辰羽腿上爬下的動作變得十分窘迫。
“我的腿麻了,第一次發現你也不算太輕。”他皺了皺眉,滿嘴抱怨。
他果然本性難移,趁她睡着了怎麼也要沾點便宜,可這一次裴然卻沒力氣與他計較,大概昨晚的她實在太心酸,傷口撕裂,痛極了,真的非常需要一個肩膀,哪怕明知道提供肩膀的這個不是同類,甚至有可能傷害她,可她顧不了那麼多,那樣的夜,孤獨的讓人崩潰。
如果安辰羽不出現,裴然很可能會打電話給燕爲卿,他已經消失了好久,可裴然不知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當極度寒冷的時候總會第一個想起他,這世上只有他從一開始到最後都是溫暖的。用難以想象的溫柔包容她的一切……
可是這個溫暖太捉摸不定,像海市蜃樓一般,總會在你不期然的時候憑空消失。
她昨晚受的刺激不小,現在眼神還有些呆滯,安辰羽冷哼一聲,不知從哪撈出一隻提包,丟給她,“剛纔保安送來的。”
她的包?昨晚不是落在格子間了麼?裴然詫異的看了看包又看了看安辰羽。
勾了勾嘴角,安辰羽的聲音帶着一絲難以名狀的譏諷,不疾不徐道,“聽說是個男人送來的,你人緣不錯嘛,一隻破包也能驅使一個男人跑斷腿追到華城小區。”
“……”
男人?她的腦子了赫然想到那個人,而安辰羽的表情也告訴了她,猜對了。
發現明顯的悵惘從裴然眸中一閃而過,安辰羽滿嘴冒酸味,“別肖想太多,人家只是盡仁義,不忍看你露宿街頭。我要是他,呵呵,摟着青春美少女,守着萬貫家財,生活真是太美好了,才懶得搭理沒情趣的剩菜剩飯。”
氣不過,原本他還沉浸在自己與裴然奇妙的緣分中難以自拔,認定兩個人註定要在一起,孰料這緣分可不只是他一個人的特權,老對手方知墨如影隨形,這個噩夢想是要跟他一輩子!瞅着衣衫襤褸的裴然,想着她與方知墨在路途中可能發生的各種肢體接觸,安辰羽胸口就攢積一團火,說話也不由得歹毒。唯有歹毒才能掐斷這女人出牆的苗頭。
安辰羽心裡實在賭氣,可裴然居然連半句好話都不肯施捨,而且已經推開車門走了出去,急匆匆往樓道鑽。低咒了聲,他也跟着跑出去。
她一路低着頭,生怕人看見臉上的傷,爲了掩飾破碎的衣服,始終裹緊一件不合體的男士外套。
“我說的是剩菜剩飯,又沒說你,幹嘛把我拒之門外。”安辰羽氣喘吁吁用手抵着門不鬆手。
“衣服還你。”她身子不讓步,利落的褪下外套,從門縫裡塞給他。
“裴然,你別太過分,我一晚上水米未進抱着你,給你當發泄工具使用,現在用完了就想踹啊!就算是塊抹布也得拿回家洗乾淨!”
她的頭很痛,左邊耳朵嗡嗡作響,脾氣不似平時的溫軟,竟有些暴躁,“我沒有計較你趁機佔便宜,你還想怎樣!安辰羽,你和他們一樣,都沒安好心!”
“喂,起牀氣也不帶你這樣的,我怎麼你了!這段時間我招你惹你了?連你手指頭都沒機會碰下,現在放我進去洗個澡吃口飯你會死啊!”低聲下氣到這份上,人家不但不甩他,還像擺脫瘟疫一般,安辰羽臉上掛不住了,眉眼兇惡的壓低。
想他這輩子哪個女人不把他疼在手心,生怕化了,也只有裴然這個歹毒的女人捨得折磨他!
裴然冷笑一聲,“你進來真的只是想洗澡吃飯?”
她的眼睛紅腫,眸光卻清澈如故,裡面晃動着無盡的辛酸與委屈,比最尖刻的嘲諷還有力,一瞬不瞬盯着他,不知怎麼的,安辰羽被這樣的目光盯着竟有些語塞,他的目的真的只是洗澡吃飯這麼純良?
“對,我就是洗澡吃飯!你可以討厭我,但不能阻止我洗澡吃飯!”他理直氣壯。
最終還是讓他進來了,裴然的氣色不太好,透着很深的疲倦。她大概是走投無路了,想有個伴,即便對方並不理想,可在此時此刻,有個活着喘息的總比沒有好。
公寓很小,只有一間浴室,裴然先進去洗漱,出來的時候溼漉漉的頭髮還飄着股甜香,這味道安辰羽很熟悉,她一直喜歡這個牌子的洗髮乳。昨晚撕破的ol制服被她用塑料袋裹緊扔進了垃圾簍,似乎多看一眼都要嫌棄。
安辰羽注意到裴然這幾年並沒有添置新衣服,身上居然還穿着上大學時的家居服,頭一眼望去,竟有些恍惚,覺着時光從未改變過,她依舊是那隻不幸踏入野狼叢生g大的小鹿。
她拿他當透明,一直低着頭做自己的事,小臉蒼白,除了左邊粉頰略微紅腫,他望着那紅腫,自慚形穢,無端想到,那次他失手打了她,她的臉頰也是這樣的紅腫,受驚的她跑回家時是不是也像昨晚靠着他那樣靠着方知墨的肩膀哭泣,然後認命的吃下這樣的虧,繼續爲生活忙碌……
安辰羽鬱悶的走進浴室,心煩意亂。
她默不作聲走進廚房,把昨天中午的盒飯放進微波爐里加熱,打開冰箱,裡面還有幾片土司,是傑米的零食,她取了兩片烘烤,每片貼上一枚生菜葉,塗了一勺奶酪,貼上火腿,在平底鍋煎了一隻雞蛋,八分熟,起鍋後用加工好的土司一夾,很普通的三明治就此裝盤,至於安辰羽愛不愛吃是他自己的事。
食物剛擺上餐桌,安辰羽正擦着頭髮踱出,絲毫不覺着自己是客人,跟在自己家裡一樣隨意,他熟練的坐在自己喜歡的位置,熟練的給自己倒牛奶,目光悄悄斜睨自始至終埋頭吃飯,目中無人的裴然,“爲什麼我吃三明治,你吃中餐?我看到你碗裡有肉。”其實他很挑食,不喜歡吃肉,可就是想勾-引裴然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