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街上竟然能意外獲得這麼神奇的宣傳效果,這讓大紅興奮異常,連小戎也亢奮起來。
興趣更加濃厚的是姑媽許娜拉。她早已把對大紅的敵意拋到九霄雲外,而是圍着大紅甜言蜜語,甚至還添油加醋地幫助大紅給詢問者解釋:“荷蘭豬渾身都是寶,能當寵物能當藥,肉當食物,皮做衣服,還是能給人輸血的萬能血型。”爲了加強宣傳效果,她刻意壓低嗓門:“這東西的精華讓科學家提煉出來,做成口服液,是癌症剋星!”
衆人聽得一愣一愣的,只可惜傳單本來不多,早已散發完了,一切只能大紅和許娜拉口頭解釋。只是大紅感覺自己的舌頭跟不上許娜拉了,特別是“癌症剋星”的說法,不僅她從來沒有聽過,就連小白也沒有說過。
唯一欣慰的是,只用了一個多小時,大紅就收集到了二十一個諮詢者的聯繫方式,至於自己的呼號給多少人留過,她都記不清了。
現在她該回家了,她覺得有必須重新印一些傳單。
大紅問許娜拉住哪裡,要不要她送一程?
許娜拉說:“坐個三輪多土氣,讓人看見掉價,影響不好。”
大紅說:“那你自己走回去?”
許娜拉說:“我不回去,我跟你去參觀。”
大紅說:“我只有三輪呀,你坐着要是讓人看見了咋辦?”
許娜拉說:“我可以把頭低着,把臉遮住。”
說着,已經用一塊紗巾把頭完全包住,只讓一雙眼睛透過紗巾觀察外面。轉眼間,她已經趴上了車廂,雙手往側面的車欄上一扶,雙腿支起來,坐在車廂裡。
不到一分鐘,她煙癮又犯了,索性一把扯掉紗巾,把煙點上,專注地吸了起來,她每一口都吸得很深,很長,白色的煙進入她的嘴裡,又咽進嗓子,再從鼻子噴出來。
大紅開車又快又猛,許娜拉屁股顛得疼,乾脆站起來,一手扶欄杆,一手抽菸,也不怕別人看見她坐三輪車了。
功夫不是太大,三輪車到了村裡,大紅下車,一把將院門推開,又上去把車開進院裡。
蕭登殿正在給荷蘭鼠鏟糞,看見大紅和許娜拉回來,他盯着許娜拉看了一會兒,就愣住了。
大紅介紹說:“爸,這是我的新朋友許阿姨。”
蕭登殿和許娜拉對視着:“你……是不是叫許三妮?”
許娜拉眼睛瞪得老大:“許三妮?哈哈哈哈,那都是二十幾年前的名字了,早改了,許娜拉,這名字洋氣吧?老哥啊,我咋看你也有些眼熟呢?”
蕭登殿說:“你真是貴人多忘事,老同學,好多年不見啊,我是你的同桌蕭登殿。”
許娜拉過去就給了他當胸一拳:“死鬼,咋是你啊?這些年你咋樣呀?還恨我嗎?”
蕭登殿說:“陳年老輩子的事了,還恨不恨的?”他向屋門看了一眼,接着說下去:“我有兩個兒子一個閨女,你幾個娃?”
許娜拉悲慼地說:“就一個丫頭,不好好唸書,早早退學了,也找不着工作,好吃懶做,天天在家裡上網……犯愁啊。”
蕭登殿問:“那有啥愁的,有他爸就一輩子吃喝不愁,再嫁個有錢有地位的……”
許娜拉眼神黯淡:“她爸十年前就死了……唉,當初要是嫁給你,就不會喪偶了。”
蕭登殿說:“鳳凰落山不如雞,你咋會嫁給我?那時候太年輕,不懂事,我是心比天高,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許娜拉說:“其實你現在比我強。你看你這閨女多能幹啊,長得漂亮,口才又好,關鍵是還能做大買賣,這荷蘭鼠是好東西啊,有眼光,一定發大財!”
蕭登殿聽她說到荷蘭鼠,得意地咧嘴一笑:“有這麼個閨女比兩個兒子都強。”
許娜拉問:“閨女有對象了沒?”
沒等蕭登殿回答,大紅捧着一個荷蘭鼠過來了,小傢伙用亮晶晶、圓溜溜的黑眼睛看着許娜拉,一面還抽動鼻子,長長的小鬍鬚一動一動的,十分可愛。
許娜拉想伸手摸它,又很快把手縮回來:“咬人嗎?”
大紅說:“不咬不咬。”
許娜拉哆哆嗦嗦接過荷蘭鼠,荷蘭鼠在她的手上聞着,她癢得哈哈哈直笑:“小鼻子涼涼的,真好玩。”
聽到外面的笑聲,黃玉秀出來了。
蕭登殿怕兩個女人見面,出現尷尬,就說:“這是我中學同學許三妮。”
許娜拉大大方方過來,詭秘地看着黃玉秀:“不光是同學,還是初戀呢。”
黃玉秀盯着她,笑了:“這麼個熊包男人還有相好的?”
蕭登殿不樂意了:“你別把人看扁了,當年要不是劉巧嘴瞎攪和,我說不上真和她成了呢。大紅,趕緊收拾做飯,招待客人,再把公的荷蘭鼠殺上幾隻。”
一聽說殺荷蘭鼠,大紅急了:“現在一個也不能殺,等以後繁殖多了再說吧。”
蕭登殿辯道:“現在母的都懷上了,公的留着不光打架,還浪費飼料。”
大紅雖然覺得有點道理,卻仍然不肯答應。蕭登殿也是無奈。
偏偏許娜拉早已惦記上了荷蘭鼠:“這東西是高級補品,大紅剛纔說了,它是癌症剋星!老同學,你的情我留了,但這頓我就先不吃了,但是走的時候無論如何得給我帶兩個回去!”
大紅說:“吃、帶都沒問題,但是得等幾個月,養多了再說。”
許娜拉說:“過幾個月我都因病去世了,還吃啥抗癌藥呀?”
大紅不信地問:“許姨你啥癌?”
許娜拉掏出兩根菸點上,把兩支都吸着了,又拿出一支遞給蕭登殿:“乳腺癌。”
大紅說:“許姨,我這都是種苗,想現在要也行,一個五百塊。”
許娜拉噴出一口煙:“這麼貴?你這是搶人呢!”
大紅說:“你到醫院治癌症,不也得花錢嗎?爲什麼吃我的抗癌特效藥就想免費呢?”大紅現在還沒回憶起來自己啥時候說過荷蘭鼠的肉能治癌症的話。
許娜拉說:“咋能免費呢?我從不佔別人的便宜。你來,我跟你說個悄悄話。”說着勾了勾手,把大紅拉到牆拐角:“大紅,二十塊一個,賣我兩個,我一定給你在志堅跟前多說好話。”
大紅果斷拒絕:“我自己的事情用不着別人摻合。”
許娜拉說:“哼,老孃幫忙的能力確實不行,拆散你們的能力還是一個頂仨的。”一面把剛剛掏出的五十元錢裝回兜裡。
大紅不理她,就到柴棚抱了一捆柴禾,回廚房去做飯了。
剛剛把火生起來,就聽見外面“哎喲”一聲慘叫。
大紅趕緊出門一看,許娜拉爬在地上直呻喚,她手裡的那隻荷蘭鼠整個身體都被壓扁了,嘴裡還淌出一股鮮血。
大紅一個箭步過去,劈手一把荷蘭鼠從她手裡奪過來,心疼地看着。小傢伙已經斷了氣,她真後悔剛纔大意,忘記把它要回來,放回窩裡。
許娜拉已經自己站了起來,嘴裡誇張地哼唧着:“哎喲哎喲,疼死我了!你們家裡有沒有跌打丸?有沒有云南白藥?”
大紅憤憤地盯視着她,許娜拉倒是也不怒也不惱。
許娜拉一臉滑稽:“大紅,真是對不起,真是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啥,這荷蘭豬,活的不賣給我,死的總得賣給我吧?你留着也沒啥用,不如給我做藥,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大紅鐵青着臉:“一個五百。”
許娜拉手捂着屁股:“嘖嘖嘖嘖,五百太多了,許阿姨一個月才掙多少?一個賣一百也就很貴了。再說吧,活的一百我沒意見,可你這是死的呀,十塊賣不賣?”說着就撲過來要來奪荷蘭鼠。
大紅麻利地把荷蘭鼠藏到背後:“你真的是個喪門星!今天倒了血黴,咋就把你給帶回家來了?晦氣晦氣。”
許娜拉臉上顯現苦楚雙調皮的神情,雙手抱拳:“好我的蕭大經理哎,不打不成交嘛,我提前謝謝你啦!”
大紅哭笑不得:“這個荷蘭鼠我就不會自己吃嗎?”
許娜拉說:“你又沒得癌症,吃它幹啥?咒自己?看你這麼健康,油光水滑,肯定是百病不侵呢。”
大紅聽她說“癌症”二字,不由笑了:“我寧肯拿它喂狗,狗還會給我搖個尾巴呢!”
許娜拉賤兮兮地賠着笑臉:“蕭大經理,你就把我當成一條狗吧,早早晚晚。我一定能給你幫上大忙!”
大紅被她糾纏得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心想既然已經死了,而且是個公的,不如給她,做個順水人情。
許娜拉接過荷蘭鼠,連連作揖:“謝謝你的大恩大德!”她又把臉轉向蕭登殿:“老同學,今天飯我就不吃了,能不能再借你閨女的三輪車,把我送回縣城?”
大紅回屋找了一個塑料袋,讓她把荷蘭鼠包起來:“你自己往那邊走兩裡,上公路,那裡有長途車,一個小時一趟……”
然後就打開荷蘭鼠窩的門,忙活起來。
許娜拉拿着荷蘭鼠,急急忙忙上公路等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