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新的開始
千葉三面靠海, 所以房總半島上的氣候總是冬暖夏涼的。春天有一望無際的嫩黃油菜花,夏天裡有着長長黑色頭羽、金黃腦袋的黃道眉在低矮灌木叢中宛轉低鳴,秋天的海邊則開始收穫淡紅色、帶着藍色斑點的扁平真鯛, 冬天, 像現在這樣, 羅漢松披針形葉子上連白霜都不會有, 甚至還可以隱約看見深紅色的果子夾雜在綠葉中間。
坐在紅色法拉利上的不二把目光從窗外轉向駕駛座上的姐姐:“不是說過不用來接我的嗎?我也坐過不少國際航班了。”
由美子一挑柳眉:“哦, 這樣?”
不二旁邊的裕太把頭扭向一邊,小聲嘀咕:“上次也不知道是誰自己去機場去到失蹤的……”
不二這纔想起來快兩年前的事,心想我也不是故意的, 可是這話不能說。
由美子從後視鏡裡看了下沉默的弟弟,“如果還有下次, 周助你最好提前說一聲。”
上次的確是意外啊, 不二心想。但他還沒發話, 裕太已經激動地嚷了起來:“還有下次?”
不二急忙安撫:“沒有了,絕對沒有了。”看見弟弟一臉不相信的表情, 不二使出殺手鐗。他一把抱住把臉扭到一邊生悶氣的小孩,故作哀慼狀:“裕太不相信哥哥了嗎?”
彆扭的小孩不斷掙扎,想擺脫已經化身八爪魚的哥哥:“相……相信!快把手放開啦!”
不二好笑地看着臉通紅的弟弟,雖然現在個子高了不少,但還是和以前一樣可愛吶!不過這可不能讓裕太知道, 小獅子會發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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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帝都, 四環上的某座獨立別墅。
冬日慘淡的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 灑在站着的青年身上。他西裝筆挺, 垂在身旁、帶着薄薄繭子的手上夾着一根沒有點燃的煙, 眼神似乎在遙望天空,又似乎什麼都沒有進入他的眼睛。他身後桌上的玻璃酒瓶裡有着璀璨鮮紅的酒液, 旁邊的高腳杯裡卻是空空如也。
汽車的聲音由遠而近,一輛加長紅旗駛進了車庫。韓若晨停好車子,從瞳孔識別的大門走進客廳。擡眼看見二樓的人,韓若晨不滿道:“爲什麼你不去送行?這裡看天看得見人嗎?”他順着樓梯走上,想到液氮冰庫裡滿滿當當的藥品和足夠塞滿N個抽屜的專利文獻,嘆道:“真沒想到司能在兩年裡搞定這些東西……”等到他注意到哥哥手裡的煙和桌上的酒,不禁目瞪口呆:“哥哥你……”
韓若晨的確是被震驚到了,因爲他從記事起除了有求於人的時候從來就對韓若曦直呼其名。當年韓若曦在軍隊裡的能吃苦、紀律性強是聞了名的,整個野戰軍沒有人不知道五營十八連二排一班的那個冰山。誰說韓若曦抽菸喝酒,韓若晨肯定認爲他腦殼壞了。而現今……他走過去,看着桌上那瓶明顯價值不菲的酒,神色複雜:“哥哥,你……喜歡他?”眼尖地注意到韓若曦的手抖了一下,本來不指望聽到哥哥回答的韓若晨聽見了低低的一聲:“嗯。”
韓若晨被這樣頹喪語氣的哥哥打擊了一下,隨即氣血上涌:“那就告訴他啊,一手把人往外推是怎麼回事?”那些繁瑣的程序……
“我們沒有未來。”韓若曦的低語像是給韓若晨澆了一盆冷水,“我有我的職責,而他也有自己想做的事。”
想到自家祖父和父母知道這件事的後果,韓若晨沉默了。
“所以我只希望,他能幸福。”
哥哥面對感情,還是這麼理性嗎?看來自己一輩子都擺脫不了父母說自己衝動的評價了……韓若晨愣愣地盯着哥哥手裡飄揚而下的菸草末粘到了布料上,沒有注意到和自己相似的桃花眼裡已經泛出了點點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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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後,不二姐弟三人已經身處八千代市的外祖母家。兩年沒見到自家孫子的小西祖母非常高興,得知不二即將轉回青學高等部、參加兩個月之後的日本國家統一考試時,立刻決定要去北野天滿宮祈福。
不二本想勸阻外祖母不要在寒冷的冬天出遠門,但是淑子媽媽也表示贊同:“好啊,綠子也說要帶精市去的!”等到一二月考試時再去肯定太晚,於是不二隻能無奈地被告知去青學報道後的第一個週末必須和家人一起去京都。
下一站是浦安市,和東京迪斯尼樂園相反方向的小海灣邊,有一座小小的照相館。那是一棟簡單的日式房子,面前就是東京灣。稍淺的海水裡有木製棧橋,漁舟用麻繩系在橋柱上,星星點點的小木屋分佈周圍。
所謂“大隱隱於市”,沒人知道繁華的遊樂場對面住着已經被記者們惦念幾十年的公主殿下。不二每次來都喜歡坐在棧橋的木板上,夏天的時候會把腳放進碧藍的海水裡晃,微涼的水流過趾間的感覺真是相當不錯。不過初冬的現在當然只能想想而已,不二笑着晃晃腦袋。“周助,不要想去玩水。”背後突然傳來一個略帶無奈的聲音,不二回頭,“おばあさん?”
來人正是不二的祖母、亞歷山德拉公主。她想到昨天收到的堂姐的信件,除了必須的問候之外,全是在委婉地打聽她這個孫子和□□機關什麼關係。周助從小就不像一般小孩,聰明懂事簡直過了頭。唯一讓人擔心的一次就是之前的失蹤,可是伴隨着他回來的卻是寄給英日機關的秘密知會。雖然□□官方用詞一向隱晦,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那個蓋了不少於五個鮮紅公章的信件代表了什麼意義。
“奶奶不想知道你這兩年做了什麼,也不想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不二猛地抖了一下,被發現了?“但是,我希望你知道,不二週助這個人,不僅僅代表一個人的意義。”景吾那孩子有多重視周助她可是看在眼裡,還有裕太那個其實很崇拜哥哥的彆扭弟弟,更不用說其他喜歡周助的家人了。
不是我一個人……不二擡起頭望向天空,他也知道,所以才那麼努力地想要做完工作趕回來:“我保證,沒有下次了。”
亞歷山德拉看向和自己十分相似的藍眼睛裡的堅定神色,欣慰地笑起來:不管周助到底有什麼秘密、有多少國籍,但是他說出口的話,向來都是可信的。她對已經過去的事實沒有興趣,重要是未來,不是麼?自己也過花甲之年,唯一希望的就是孩子們能夠幸福。
陽光從厚厚的雲層裡露出臉來,輕輕灑在海邊一前一後的兩個人身上。
當不二出現在青學高等部三年六班的講臺上時,不可避免地引起了轟動。
“哇,他好像去年那個金滿貫的不二週助哦!”
“是啊是啊,連名字也一樣,不會就是他吧?”
頭痛,又是這麼多竊竊私語。不二睜眼,凜冽的藍光讓所有人都一個激靈:“……以後請多多指教了!”
果不其然,底下的議論聲開始變成了:“不對啊,那個不二的眼睛是黑色的……”“這個頭髮是栗色的……”“難道只是同名同姓、長得一樣?”
明顯的區別讓衆多女生失望不已,而男生們一同鬆了口氣(包括不二自己)。
上課的時候,不二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唏噓不已:自己到底是回來了啊,還比之前說的兩年提前了一些。不知道第一個發現的會是誰吶?
說曹操曹操就到,第一節下課不二就看見了一個酒紅腦袋在教室門口探頭。果然貓咪的好奇心是最大的,當菊丸發現某個正在對他微笑的人時,激動得根本顧不上週圍人怪異的眼神,三兩步就竄進了不二教室,衝——撲——掛一氣呵成,讓人覺得他私底下肯定不知演練了多少遍:“啊,不二子你終於回來了!”
不二拍拍那個埋在自己肩膀上的腦袋,“嗯,我回來了。”
等到菊丸從激動中恢復過來,纔想起分班的事情:“不二子你怎麼會在六班喵,大家都在一二班啊!”
原來畢業班的安排是,按照每次期末考試成績編排班級,前面兩個班是最好的。
不二無所謂地說:“我剛回來,插在中間很合適。反正剩不到兩個月,我們大學見吧!”
沒想到這話一出,菊丸立刻眼淚汪汪。不二嚇一跳,“怎麼了英二?”
菊丸激動地看着他,“不二你不走了?太好了,你都不知道,乾汁越來越恐怖了喵。還有手冢,站他旁邊真的很冷啊!”不過自從他高二去德國治好手臂回來以後好很多了,事後菊丸纔想到忘記補上這句。
不二失笑,一樣怕冷和乾汁,這還真是英二的風格啊!不過如果這麼容易改,乾也不能稱作乾,手冢也不能稱作冰山了啊!
隨後,一向平靜的六班一天之內目睹了許多著名人物前來尋找他們班的轉學生。除了最早來的菊丸(前任學生會外聯部長),還有兩任學生會長(手冢和裕太)、前任學生會副會長(大石)、讓人聞之色變的前任學生會財務部長(乾)、現任網球部長(海堂和桃城)……簡直就是絡繹不絕,到最後看見一頂標誌性的白色帽子出現在門口時,女生們都要幸福地暈過去了。
今天是什麼好日子,怎麼全校帥哥都往我們班跑?
據說二年級有人問裕太三年級新來的不二和他是什麼關係,我們親愛的裕太會長很不客氣地白了他一眼:“那是我老哥!”
至此,推掉校長要把他安排到一班、希望不引起大家注意的不二又一次成功地名動青學……(這人想低調是根本不可能的,青學初等部有不少人直升高等部,天才不二的大名難道他們會不知道麼?認命吧,金子總是會發光的。)
英國,外號一平方英里的倫敦金融中心。
大廈鱗次櫛比,腳下車水馬龍,上面燈火輝煌。跡部在總部大廈的頂樓辦公,桌上的內線電話突然響起:“董事長,鳳財團的董事長希望和您談談。”
鳳?這狐狸又有什麼問題?跡部皺着眉,拿起話筒:“我是跡部。”
話筒那邊的聲音顯然非常愉快:“跡部總裁,晚上好啊。”
“你特意打電話來就只想說這個?”跡部皺眉,“鳳家倒閉了?”言下之意就是你怎麼這麼閒?
“當然不是,我現在心情很好啊,上次和你說過的醫藥項目今天投產了。”
“哦?這麼快?”跡部驚訝,之前不是說有很大技術難度麼,怎麼兩年不到就可以投產了?
鳳彷彿能夠猜到跡部的想法:“多虧了不二的幫忙呢……”
跡部後面的話全沒聽見。“不二?他在哪裡?”
“啊?”鳳的聲音聽起來十足十驚訝,“他這兩年不是和你讀一所學校嗎?”
還跟本大爺裝,我要是知道能問你嗎?“別賣關子了,快說!”等到聽下來,跡部越來越疑惑了,□□,子菡?
拿起傳真機吐出的資料,跡部看着那張熟悉面容的不同名字,不二到底在幹什麼,神秘兮兮的。在劍橋也不和我說聲,發什麼電子郵件,IP地址還全是莫名其妙的地方——哥斯達黎加、阿塞拜疆、贊比亞——這都是些什麼啊?
他疑惑的同時,地球另一邊的鳳嘖嘖有聲:不二這個難題還是丟給王子殿下解決吧,要不是看在自己之前買斷版權的比賽錄像大賣的話,那些資料他還要慎重考慮給不給跡部……
沒等跡部想出個所以然,電話又響了,這次是私人手機。
“周助?”跡部一掃臉上的陰霾,“你回到日本了?不打算走了麼?嗯……”
十分鐘後電話掛斷,跡部盯着那沓資料:不二不說他也不問,他相信不二的選擇。不過話說回來,已經拿到博士學位的不二回去讀什麼?他拿起桌上另一個話筒:“中村,立刻召開董事會議!”還是把這裡的事情丟給父親一段時間吧,他也該休息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