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番外印象和回憶
PART.ONE
印象
我叫幸村靜美。聽名字就可以猜到, 我就是現在日本網球界赫赫有名的兩位風雲人物的鐵桿關係戶。幸村精市是我的哥哥,而不二週助是我的表哥。
從小我就知道精市哥哥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雖然他看起來溫婉而弱不禁風,但是, 骨子裡卻是一個比誰都要強且剛硬的人。他做什麼都力求做到最好, 不論是學習, 或者是網球。雖然由於曾經長期住院的原因而很討厭化學, 但即使那些氣味會讓他回憶起醫院裡蒼白的日子, 哥哥也會把那些反應式記得一清二楚。同樣,在自己熱愛的網球運動上,哥哥更不允許失敗;在他看來, 那是有辱王者名號的一件事。哥哥的鐵腕作風比起弦一郎哥哥尤勝,所以不瞭解哥哥的人往往被他的外表所矇蔽, 進而不能理解爲什麼他能夠在弦一郎哥哥之上高居部長寶座。
事實上, 瞭解到這一事實的人並不多——除了哥哥在立海大的隊友們, 在我知道的範圍內,就只有周助哥哥明白。雖然我們是表親, 但是由於父母工作的關係,直到我從國外回到日本讀國中時才認識周助哥哥。他看起來和哥哥相似,笑得極其溫柔;但是我一眼就發現了,其實他們是一樣的人——如果只看表面而輕視、一定會十分後悔的那一種。所以我一點也不奇怪地知道他們兩個人在剛見面時的針鋒相對很快就變成了相見恨晚,還聊得很HIGH……這就是所謂的人以羣分吧……
他們一起打球, 一起學習劍道, 偶爾在青春臺和神奈川之間來往, 大部分見面的地點都在千葉——因爲外祖母居住在那裡的原因。媽媽曾經興奮地和我描述“兩個美人相遇的情景”:“靜美你沒看見, 簡直如詩如畫啊。”雖然美人控的媽媽有時候不太靠譜, 但是可以肯定她這次絕對沒有誇大事實:這兩人在一起,光用想的就知道有多養眼了。還有所謂的“美人比劍”錄像帶, 那是媽媽的珍藏,而哥哥似乎除了對那個名字有點怨念之外還是很喜歡的。
哥哥比我大三歲——所以他國中時生病時,我還跟着父親在法國,天天放學後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打越洋長途,聽到哥哥溫柔地安慰我沒事的聲音我晚上才能睡好。我當時也真是笨,哥哥說他只是小病我也相信,絲毫沒有考慮到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哥哥是不會放棄自己最喜歡的網球住院那麼久的。哥哥還說,他不會寂寞,因爲周助哥哥常去看他,聲音中帶着滿足的味道。我一度以爲哥哥提到周助哥哥時的溫柔聲音是因爲關係好的原因,後來我才發現事實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樣。
我回到日本時,正趕上週助哥哥不辭而別的那段時光。哥哥對這件事極其擔心,連網球部的隊友都說最近的部長最好不要惹。我很驚訝,哥哥如此明顯的情緒波動,要知道從小到大就沒有哥哥解決不了的問題。我曾經就此事拐彎抹角地套話,不過顯然哥哥的段數比我高,他只是嘆了一聲:“靜美,你不知道……”哥哥欲言又止,眼神中有點憂愁。我那時開始覺得不對:我這個素未謀面的表哥,怎麼對哥哥有這麼大影響?
一年之後,周助哥哥獲得了網球歷史上第二個真正意義上的金滿貫。我第一次看到那個黑髮黑眼的造型時,不由得深刻同意哥哥的看法:周助哥哥還是像在照片中那樣的水藍眼眸比較吸引人。不過,這個不笑的造型英氣了很多,從觀衆席上的女性都在爲他歡呼這點可以看出來。周助哥哥的比賽哥哥每場必看,我就是從那時開始認識到周助哥哥深藏不露的實力。因爲足夠強,所以吸引了衆多目光吧,比如說什麼王子殿下……我在看溫網決賽實況轉播、韋德向球場正中心的包廂鞠躬的時候不由這麼想。不經意間側頭,卻看見旁邊的哥哥盯着電視屏幕眉頭深鎖。爲什麼?周助哥哥表現不是很好嗎?
又是一年多過去了,在哥哥準備大學入學試時,媽媽忽然宣佈要帶哥哥去天滿宮。哥哥在知道是和淑子阿姨、周助哥哥一塊兒去時,臉上的表情簡直賽過怒放的花兒。那種興奮的表情我多少年沒有看過了,這又是因爲周助哥哥……我隱隱察覺到了一點什麼。
我前面已經提過了,哥哥是什麼都追求做到最好的類型,而周助哥哥從國中時天才之名就名揚日本(這個是柳哥哥告訴我的),所以他們理所當然地都進了東大。哥哥很高興,不過一個月之後他回家時卻隱隱帶上了寂寞的神色。爲什麼,發生什麼事了?這個問題一直無解,直到三年後跡部財閥年輕董事長的戀情曝光之後我才明白。
哥哥在東大教養學部學習了一年,之後就因爲優異的成績被送到法國留學(因爲哥哥的專業是法語的緣故)。我當時很不理解爲什麼哥哥要申請出國,因爲之前他執意要在日本唸書。
真相總是猝不及防的——我在暑假裡去法國,哥哥帶着我去了普羅旺斯。夏天的法國南部鄉村是最吸引人的時候,因爲哥哥的法國同學的幫助,我們才能在旅遊旺季裡住上人人渴望的鄉村小屋。忘記說了,哥哥最喜歡的東西就是印象畫,而最喜歡的畫家就是莫奈和雷諾阿。所以在陽光燦爛的午後,他常常搬個小凳子坐在薰衣草田前,支起畫架,用手中的筆記錄陽光和色彩。繽紛的黃,絢爛的紫……我在一旁翻閱哥哥之前的畫作,有春天的金合歡,夏天的薰衣草,顯然哥哥來這裡不是一次兩次了。
正要合上畫本,我突然發現封面的硬皮中露出了一角畫紙。哥哥還真是,藏得那麼嚴實幹什麼,不就一張畫麼?我好奇地抽出來看,還是一張和其他一樣的標準的印象畫畫風——簡單的線與面的組合。我拿遠了看,藍色的天空,飛翔的鴿子,陽光下是一個微笑的人,很溫暖的感覺啊!等下,這個笑容怎麼這麼眼熟?我揉了揉眼睛仔細再看,嘴角那種輕輕上彎弧度……絕對沒錯,這是周助哥哥!手法很熟練,可見作者下了不少功夫……我心情複雜,這麼說……哥哥的聲音突然在我耳邊響起:“……你知道了?”
我擡頭,映入眼簾的是哥哥與往常無異的臉色。我突然想到他出國之前幾個月的一段灰暗時期,難道說……哥哥似乎明白我在想什麼,他從我手裡拿走畫,仔細端詳着,上面的人依舊微笑,暖和得堪比冬日陽光。“周助,我已經好了。所以,之後不用總不讓我喝咖啡了……”哥哥低聲自語,“我還有這個……如果說隱居的話,這裡似乎也不錯……”他似乎下了什麼決定,順手拿起一支鉛筆,刷刷就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我看了一眼,龍飛鳳舞的字跡寫着畫名:“Impression·Sour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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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TWO
回憶
手冢國光
在網球部衆人的心中,我也許永遠是個冷冰冰且不近人情的部長。所謂職責所繫,帶領青學進軍全國是我國中時最重要的目標。當然我答應大和部長時不會想到,自己嚴肅認真的個性使我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相當懊悔,責任讓我失去了機會。
即使現在的我得到東大法學部教授包括元老富井的一致讚賞,我還是認爲,國中時候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青學的櫻花年復一年地開放,樹下的學生也換了一屆又一屆,我卻永遠也不會忘記在那個初春第一次在鋪滿粉紅花瓣的小道上走來的少年的樣子。清淡的微笑,湛藍的眼眸,不急不徐的腳步一如既往。光看外表肯定不會知道,這個叫不二週助的少年會是在網球場上最光彩奪目的那個人。
他總是風輕雲淡地微笑,無論是在校內排位賽中,還是最終奪得金滿貫的時刻。有着天才之名的人好像對所有事情都漫不經心,但是我明白,他其實都知道。比如說不經意地提醒菊丸作業還沒做,或者是調笑大石過於兢兢業業,在緊張的比賽之前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緩解氣氛,甚至於知道他不在網球部時我和前輩們的摩擦。這個人一直都是這樣,不着痕跡地給予身邊的人關心和幫助,微笑如春風般拂動心絃。不二在青學國中部就讀的時候年年刷新他自己之前保持的記錄,包括表白、情書、禮物等等。這個事實所有人心知肚明,無怪乾後來陳述他的資料時大家都一臉平靜。
由於從小跟着國一祖父長大,所以我的性格相較同齡人顯得過於冷靜自持。但是即使這樣,我還是喜歡上了他。這根本就是一種必然,在初次在賽場見到乾淨利落解決比賽的他,在拉下九鬼手臂時冰冷決絕的他,在回家路上爲我的手臂露出擔憂表情的他,無一例外地吸引着我的眼神。怎麼可能不喜歡,這樣一個誠摯溫柔又不失強大的人?
春去春來,我們也從懵懂的少年長成了現在爲了各自的理想努力奮鬥的青年。所謂“物是人非事事休”,這話在我的生活中體現得非常徹底。先是不二無故離開青學,杳無蹤影快一年後突然現身AO,並在所有人的驚訝目光中勢如破竹地拿下了當年所有重要網球比賽的冠軍。之後回到日本的他在我們面前保證,一定會回來。
兩年的時間不長不短,意外的是去德國治療手臂的我居然在柏林的街道上碰見了不二。依舊被他調侃是意料之中,不二收下了我的聖誕禮物,我本來被醫院的消毒水味弄得沮喪的心情也漸漸好起來。這導致的直接結果是復健異常順利,連主治醫師都說之前損傷眼中的手臂能恢復到能劇烈運動兩個小時沒有問題已經可以稱上奇蹟。
我滿心期待重新和他一起的學習生活,之前他去做了什麼不重要——但是事情的發展出乎意料,開學還沒有兩個月,不二就和跡部在一起了。和不二青梅竹馬的跡部近水樓臺先得月,對此我很鬱悶,但是既然是不二自己做出的選擇,我也只能理解。不過當聽到不二的道歉時,我真的有點惱火:三年前他就已經說得很明白,現在的道歉是在懷疑我的感情嗎?要不是知道他總是把別人的感受放在自己之前、而且也沒有退回之前我送給他的鈕釦的話,我想我可能會真的生氣。
不二走後,站在原地發呆的我碰見了鍛鍊歸來的祖父。這是一個碰巧,我突然無比清晰地意識到,事情如果真的和我所希望的那樣發展,依祖父要求苛刻的個性和不二對長輩隱忍退讓的態度,不二肯定會受到很大壓力。而要忤逆帶大我的祖父的意思,這對我來說是一件有挑戰的事。我喜歡不二,但是不能因此讓他揹負本來不存在的壓力……“啊,對不起,祖父,”我在心裡在痛恨自己的沒有勇氣,“我馬上回去。”爲了掩蓋自己的失落和心虛,我轉身就走。我終於發現,像跡部那樣唯我獨尊的作風要有多大資本做後盾——這樣也好,至少不二會幸福。
大學二年級的春天,我又一次來到青學後面的櫻花林。自從國中畢業那年的情人節之後,我年年春天都會來到這裡。粉紅的櫻花紛繁似海,一眼望去無邊無際,而我知道中間那棵最古老的裡櫻下有我去年埋下的盒子。一個手工製作的玻璃天使,頭上的光環和背上的翅膀邊緣有閃亮的金漆,鼻樑上還有不二讓匠人特地加上的眼鏡。
美好的聖誕啊……我輕嘆,突然背後傳來細微的聲響。“誰?”我轉身,看見了一個女生。長長的披肩發挽了起來,被我發現的人顯然有點緊張:“吶,手冢君,我不是故意要跟着你的……”跟着?我眼光一凌,看來自己實在太過大意了,居然到現在才發現。女生可能被嚇到,臉色有點白:“我也是東大的學生,只是看見手冢君心事重重的樣子,我擔心你一個人會有什麼問題,所以才……”
又是一個溫柔過頭的人嗎?我擡頭,勃蘭登堡門的燦爛煙花恍如昨日,勢至嶽上的耀眼日光和明亮雪色依舊清晰可見,閉上眼睛還可以想見滿天璀璨的星光灑落……也罷,已成回憶。我睜眼,叫住道歉後轉身就走的人:“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子大概正在氣惱自己的多管閒事,轉過來的清秀面孔透着尷尬神色:“那個,手冢君不介意?”
我搖搖頭,她驚喜地看着我,伸出手來:“我是秋田佳奈,以後請多多指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