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冢國光合上書,整齊的擺放好後,對正在逗金魚的我說:“果子,把你的功課拿給我。”
長眺的鳳眸裡是不容抗拒。
我把功課遞過去以後,手冢國光只看了一會,沉聲道:“果子,過來。”
與往常無異的語調,平穩無波,卻像是平靜的湖底壓抑着什麼:“怎麼錯了這麼多。”
我吞了口口水,想打個哈哈就跳過去,可手冢明顯是不想那麼簡單就放過。他在我面前擺開紙,執筆給我細緻的講解。
鼻尖縈繞是他剛剛沐浴過後的清香,甚至還帶着他的體溫漫延過來。
“果子,學習要用功。”
頭頂傳來他低沉好聽的聲音。
“嗯。”
“那麼再看這個題……”
我的眼睛卻慢慢從紙上移到筆上,再移到手冢的手上。
這樣一雙手,修長,骨節分明,關節處有很多繭……這樣一雙手,會做的事那麼多。
我把頭扭開,不再去看那雙手,“很晚了,明天是都大賽呢,哥哥早些休息吧。這些題,錯了也沒關係,老師會講的。”
很久。身後沒有聲音。
我感到有些不安了,我扭過頭去,看見手冢面無表情,無喜無怒的看着我。長挑的鳳眸裡卻是壓抑着我只看一眼就能明白的怒。
我故意去忽略那一抹隱忍的怒,抓起桌子上的本子紙筆就打算走。這一系列動作做得飛快,雖然快,卻來得及阻止的……他沒有說什麼做什麼來阻止。
我走到了門口,正準備出去會自己的房間,卻鬼使神差的回頭看了一眼,只這一眼,我卻再也動不了腳步。
“哥哥,你生氣了,爲什麼?”
是生氣了。
手冢國光,哥哥,他生氣了。
長挑的鳳眸裡是凌厲,緊緊抿起的脣線,表情仍是沒有多大變化,卻是每一根臉部線條,周遭的每一分空氣都在說,我生氣了。
哥哥,生氣了。
手冢沒有說話,只是走回自己的桌子旁邊,拿起課本溫習起來。
我咬了咬脣,“哥哥,明天是都大賽,早點休息……”
“走。”
冰冷的一個字,嘴脣只是輕輕一碰,卻像是萬年玄冰。
“哥哥。”
“要我說第二遍嗎?”眼睛始終停留在書頁上,沒有擡起來哪怕是一次一瞬只一秒。
“對。”我定了定神,咬脣道:“哥哥說第二遍第三遍第四第五遍都沒關係,我惹了哥哥生氣,是我的錯。”
手冢未擡一眼,就像我不存在一樣繼續寫寫畫畫,做着筆記。手指尖的每一道力度都恰到好處的表現出來,房間裡越來越安靜,連筆尖寫字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那樣一筆一頓的節奏,可以聽到手冢的字有多認真,剛硬,柔順。
我就那麼固執的站在門口,手冢就那麼認真安靜的坐在那裡。
好像他的意識裡只有書,只有筆,從來沒有我,甚至不知道我的存在。
可是我卻只是看着他,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每一個感官感受到的都是他一個人。
我想開口,卻像被施了魔法一般不能發聲,不想打擾這樣的手冢,這樣認真的手冢。
不知道怎麼就過了一夜,第二天醒的時候是在自己的房間裡。然後,樓下是做好的早餐,但是手冢不在。
果真是生氣了啊,而我竟然就站在門口站着就睡着了?太不可思議了吧。
我看着早飯,盤子下面壓着紙條。
“把盤子收拾到廚房,我回家後收拾。——國光”
連不會洗盤子這種事也被手冢猜到了……真是丟人啊,我之前究竟是哪家的大小姐,竟然連這種事都不會做。
我突然想起昨天答應了朋香去看都大賽的,可是我根本不知道比賽的地址是哪裡啊。一想到這裡,我就頭疼了。
……看來只好失約了。
但是沒有想到的是,朋香和櫻乃來了我家。
我微笑着問:“你們怎麼來了?”
“手冢部長說你肯定不知道來體育場的路,就讓我們來找你,走吧!”朋香笑眯眯的拉着我。
“嗯嗯,好,我們走吧。”
體育場外已經沒有多少人,我問櫻乃:“比賽是不是已經開始了?”
櫻乃說:“嗯,手冢部長是在體育場裡看到我們的時候拜託我們的,所以,我們來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
朋香好像能看穿我的心一樣:“沒關係啦,手冢部長一般都是第一單打,就算來遲了也不會錯過呢,說不定比賽還沒有到手冢部長就會結束的,手冢部長可是青學之王啊。”
我甜美的微笑,嗯,青學之王。
“啊,就在那裡。”
朋香拉着我飛快的跑到了青學比賽的地方,遠遠的就看見藍白相間的青學正選服裝的人,挺拔的身姿站在那裡。
朋香對着他們喊:“手冢部長,果子……”
“來了”兩個字還沒有喊出來,我和櫻乃趕緊捂住朋香的嘴,壓低聲音異口同聲:“現在正在比賽中!”
朋香眨了眨眼,點頭,我和櫻乃才放開她的嘴。
朋香立即長長吐了一口氣:“呼……”
“龍馬SAMA的比賽已經開始?!”朋香大呼一聲。
旁邊的崛尾立即說:“嗯嗯,越前的對手被稱爲左撇子殺手呢,可是越前好像還是很無所謂的樣子。”
越前龍馬嗎,好像總是這樣冷靜從容的樣子,這樣的冷靜從容處變不驚,很像手冢呢。
比賽,我確實看不懂,昨晚上又惹手冢生氣了,不敢靠近他,而且球場上的手冢就像是徹底剝離的情緒的冰山一樣。
沒有喜怒,沒有波痕。
凌厲的鳳眸長挑,淡淡的視線給人無形的壓力,這就是他們所說的“青學之王”的壓力吧。
這樣的手冢,不是我熟悉的,不是我敢靠近的手冢。
平常手冢雖然也是沒有表情,無喜無怒,可是那沉默裡卻有着我能讀懂的情緒。
就在我胡思亂想胡亂作對比的時候,耳邊是崛尾驚愕的聲音:“這……是什麼球?”
我專注去看越前龍馬再一次打出的方纔的球,微笑的說:“球的路線……像是B字。”
話音剛落,就聽見越前龍馬冷靜帶點得意的聲音:“抽擊球B。”
“抽擊球B?!”周圍的一年級時同聲驚呼。
我微笑着問崛尾:“很厲害嗎?”
崛尾卻是一臉呆愣的看着球場中央的越前龍馬。這時,做記者的井上先生說:“這一招結合了滑沖和起跳的連續動作,不是一般的抽擊截殺球。”
青學正選的人說:“不愧是越前,發明出這麼厲害的絕招。”
越前肯定會贏的。
“越前之後,是誰的比賽?”我問。
崛尾說:“是不二學長的比賽。”
一直站在手冢身邊的,一直陪着手冢看比賽的,都是不二學長。當我張目尋找不二學長的時候,身後一道溫雅的聲音:“我馬上就要上場了,你去陪一會手冢吧。”
“哦,好。”
不二學長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手冢,似乎看出來什麼一樣,笑意加深了。然後,他拿出球拍:“手冢,你也快上場了吧?”
“嗯。”
一直溫雅微笑的不二週助,收起無害優雅的笑容,冰藍色的眸子凌厲的綻開,“但很可惜,這次我絕不會讓你上場!”言罷,不二週助大步走向了網球場。
“奇怪,從沒見過這樣的不二學長……”我看着漸行漸遠的不二週助,不禁發聲道。
“果子。”一聲低沉的呼喚收回了我的視線,我微微一笑,立即跑到了手冢的身邊。
手冢看了我好一會,無波瀾的眼睛裡我看不出任何情緒,然後他轉頭:“看比賽。”
這樣就夠了。
我深深的微笑,這樣就夠了。沒有不理我,沒有生氣的痕跡,沒有不悅的表現,讓我站在他的身邊,這樣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