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裡沉默了一會兒,道:“原先孩兒不明白,確實有所怨恨。可後來孩兒想明白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父皇殺了母親兄長絕了後患,國家因爲有了父皇纔有今日的太平之象。前朝太祖抄了德妃的家,德妃照樣爲太祖生兒育女。不居其位不謀其事,居其位才知道不容易,曲高者而和寡,兒臣不願見父皇身處高位不被人理解,願意做父皇的知心人。”
皇帝眼神一眯:“老九,你確實很聰明。太平盛世,你可爲能臣可亂國,亂世之時,必定是安邦之才。”
“多謝父皇誇獎,兒臣不敢當。”
皇帝微微一笑:“知不知道朕找你來是幹什麼?”
“殺兒臣。”
“你不怕?”
“不怕。今日之兒臣無能爲力。換了我是父皇,放着一個心懷怨恨的皇子在身邊,也會寢食難安想要除之後快。”
皇帝眼神複雜:“老九,帝王權謀之術,你大概懂得了。去吧,朕不殺你。邊關待三五年,待朕死後,新帝自然會讓你回京。”
陳清裡的後背已溼透,聽得皇帝說不殺他卻並沒有露出多少喜意來,只是淡淡的一笑,彷彿所有的事都在自己的計較之中:“謝過父皇。”
德喜道:“皇上真是仁慈。”
“不是朕仁慈,而是看出他孤注一擲。今日他敢慷慨赴死,明日朕殺子狠毒的名聲就會傳遍。吩咐下去,沿途安排殺手,不能放他活着到邊城。”
德喜一震,爲自己的想法落下冷汗。
皇帝臉色一沉:“還杵在這兒是想死麼?”
德喜慌忙下去。
陳清裡走在宮裡的青石路上,只覺得宮裡的路格外的漫長,宮裡的陽光都是冷的,再怎麼樣,也改變不了宮中人冷血的本色。
身處漩渦,想要活下去,就只能順應時勢,不合時宜的人命是活不長的。
“真好,你活着回來了。薛神醫來了。”袁滿欣喜地迎了上去。
陳清裡淡淡一笑:“皇伯伯膽子不小,他盯着你,你還敢來我府裡?就不怕他扣我一個勾結餘孽意圖不軌的罪名,到時你我一起赴死。”
“不會。皇帝早就想好了你我死的辦法,把自己摘的乾乾淨淨,殺人不見血,是他慣用的手段。”薛神醫摸着鬍子道:“德喜說皇帝要在你去邊城的路上沿途安排殺手,不能放你活着到邊城。”
“我知道。”
薛神醫詫異:“你知道?”
“他對我只怕是不死不休,我心裡都明白。”
“你想坐以待斃?”
陳清裡勾起嘲諷的笑容:“自然不是。皇伯伯不妨說說你的計劃,侄兒也好看看是否有什麼能幫到你。”
他笑:“你果然聰明。附耳過來。”薛神醫在他耳邊說了一番話。
入夜。
皇后宮中燈火通明,皇后扶着已經五六月大的肚子面色陰沉地躺在皇后榻上,看着眼前的張易,她只覺得心頭火起:“連你也看不出這肚子裡的孩子是男是女?”
張易有些唯唯諾諾:“是。離生產之日尚早,娘娘莫要着急。”
“不着急,不着急!!你只會說這一句!若是這個孩子是個女兒,本宮完了,朱家就會完了。本宮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十數年,好不容易坐穩了皇后的位子,偏偏生的孩子沒有一個令本宮省心的。如今,肚子裡的孩子是本宮保住地位和榮華富貴的唯一指望了。”
張易擡頭,有些不可置信和複雜:“若是這個孩子是個女兒,娘娘打算如何處置?”
“斷斷留不得。來日被人揭發出來,你與本宮都死無葬身之地。”
張易一震,有些不能接受。
“她畢竟是你親生的女兒。”
皇后嘲諷一笑:“那又如何?一個不能帶給母親安全感和尊嚴的女兒只會是個禍害,這個禍害還是隱藏的火種,稍不留心要將本宮燒得屍骨無存。仁慈,是成不了大事的。”
張易垂下頭,臉上閃過痛苦和糾結。
“是想享受一世尊榮還是爲了一點難以割捨的感情丟掉性命,張易,選擇在你。”
張易握緊手掌,狠下決心道:“張易自從進宮跟了娘娘,便是娘娘的人。娘娘的心意就是張易的心意。既然娘娘有吩咐,奴才即刻找人在民間找懷有身孕的婦人。”
皇后心裡一鬆,臉上的笑容帶着滿足:“很好。你去吧。悄悄的莫要走漏了風聲。”
更鼓敲過三更,張易纔拿了宮中腰牌進宮來。
“這不是皇后身邊的張公公麼?往常沒見他露過面,最近去宮外可勤着呢。”一個侍衛道。
“快去告訴德喜公公。”另一個侍衛道。
聽了侍衛說的話,德喜笑道:“你們兩個小兔崽子辦事利索,咱家自會在皇上面前爲你們說上幾句好話。”
兩個侍衛聽了自然喜不自勝。
德喜出了自己屋子便往上書房來,一邊給皇帝磨墨,一邊道:“皇上,早起恍惚聽得守門的侍衛說,近來皇后宮中的張公公頻繁出宮,傍晚出去到次日天明纔回來。”
“敢是皇后有什麼事託他出去辦。”
德喜笑道:“奴才想應該也是如此。皇后娘娘歷來爲了宮中事殫精竭慮,又有孃家的人與事需要操持。”
皇帝冷哼:“這麼多年了,她那護着孃家的性子還沒有變。”
“娘娘重情義呢,奴才聽說皇后娘娘她還想把自己的親侄女許配給九王爺,只是她這個親侄女不知道怎麼和肖玉文搭在一起,兩人還……”
皇帝厭惡地皺眉:“皇后不着調的事做得不少。她打的什麼算盤,朕心中有數。嫁個女兒就想看着老九,她如意算盤打得太響了。皇子之事,豈容她過度干預?”
德喜臉色一變:“皇上息怒。娘娘如今還懷着小皇子,皇上有空不如去瞅瞅。”
皇帝面色稍霽:“朕確實有些日子沒有去看過皇后了。既然如此,擺駕去皇后宮中。”
如今正是正午剛過,皇后心知這時候皇帝是不會去任何人那兒的,加上外面天氣炎熱連阿貓阿狗都不出來走動,她屏退下人和張易在一處待着。
“事情辦得如何?”皇后在張易懷裡。
張易道:“找了十二個月份一樣的女人分開養着,只等瓜熟蒂落的那一刻。”
皇后放了心:“此事可有其他人知曉。”
“除天地外,再無第三人知曉。”
她面上笑意濃烈:“好。”說着便趴伏在張易身上,彷彿有些不滿地想要尋求安慰。
張易一笑,便將人壓在身下。
皇帝來了宮中,嚇得一干人等面無人色。一個宮女就要進去稟報,皇帝冷冷地看着她:“皇后在做什麼?”
宮女心裡緊張,面上勉強擠出笑容:“皇后娘娘正在休息。皇上您要不改日再來。”
德喜面色一板,一巴掌扇過去:“沒眼色的東西,你竟敢叫皇上改日再來?”
她捂着臉哭道:“那奴婢進去稟報。”
皇帝一哼,怒道:“不必!德喜,這宮女不懂事,拖下去嚴懲。”說着自個進了宮中。
殿裡安靜得很,淡淡的沉水香味傳來倒是有些沁人心脾。皇帝進了正殿便又轉進偏殿,便聽到一些聲音傳了出來。
男人的喘息和女人輕浮的喊聲讓人聽了狼血沸騰!
好大的膽子!皇帝大怒,狠狠地看了身邊站着的奴才:“進去看看是什麼人,光天化日之下在宮裡做下醜事。”
德喜進去,嚇得魂飛魄散地跑了出來:“回……回皇上,是娘娘。您……還是不要進去了,免得污了眼睛啊。”
皇帝暴怒,一腳踢開德喜掀了簾子,就看見皇后一臉通紅衣衫多半露着,而身邊還躺着一個打赤膊的男人。
皇后嚇得傻了。
皇帝眼神幾轉,呵呵冷笑了幾聲:“皇后,好皇后,很好。你很好。”皇帝暴喝:“來人!今日當值的所有宮女太監全部拖出去杖斃,這個男人,朕要把他做成人隻。”
張易大叫:“皇上饒命,都是皇后娘娘吩咐,奴才不得不從啊,求皇上饒命。”
德喜看了眼皇帝的臉色,毫不留情地把張易拖了下去。
皇后撲的跪在地上,一句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渾身抖得跟篩糠一樣。
皇帝眼神複雜:“朕敬你是皇后,多年來不曾虧待你。你竟敢這樣對朕。”
皇后眼淚橫流:“臣妾豬油蒙心,還請皇上饒臣妾死罪。”
他望着她的大肚子,眼光彷彿淬了毒汁:“來人,取大板子來。責打腹部以上部位,把這個孩子給朕活活打下來。”
皇后一顫,嚇得幾乎昏厥,臉色蒼白地搖頭:“皇上饒命,皇上饒命,臣妾死罪,臣妾死罪!臣妾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皇上饒命。”
板子很快取來,皇帝冷笑不止:“動手。誰可以讓皇后叫出聲,朕重重有賞。”
聽了這話,宮人們無不用盡全力。
很快,在皇后的慘叫聲中,從她腹中落下一個不足月的小小嬰孩來。
皇帝冷笑:“烹熟了送給皇后吃,朕在這兒候着,要看她親自吃下去。”
皇后嘔地一聲吐了出來,恐懼地看着他。
一會兒的功夫就有人端着盤子上來。
皇帝笑意盈眼:“皇后請,若是不吃,就是罔顧你和朕多年的夫妻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