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府距離王府有多遠,郝鶥並不清楚,回去的路更是無從知曉,方向感迷失的她只能選擇先離開陸府門口。
向左剛走出十米開外,郝鶥撞上一個撐傘的女眷。
那女子擡起傘,對視的瞬間眼神放光,面露喜色,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驚呼:“郝大小姐!”
這人認識自己,自己卻是認不得的。
郝鶥鎮定地問:“你是?”
女眷伸長手,拿着傘替郝鶥遮雨,笑道:“郝小姐貴人多忘事,奴婢是陸府二小姐的丫鬟綠蘿~”
原來是陸二小姐的丫鬟……
郝鶥“哦”了一聲,圓滑地說:“你這麼一提我好像有點印象了,陸小姐最近可還安好?”
“挺好的。”綠蘿笑嘻嘻地回答,突然捂住自己的嘴,道,“哎呀,奴婢嘴笨,應該叫三王妃纔對,三王妃恕罪啊!”
綠蘿看起來年紀同妙然差不多大,性格是很直爽那一類,郝鶥放下戒備心,道:“不必介懷,本宮正要回王府,不如你與本宮同路吧。”
一來可以通過綠蘿側面瞭解陸小姐的爲人,二來能有人帶她回王府。
綠蘿咧嘴露出八顆牙齒,笑容滿面,謙遜地說:“奴婢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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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陸二小姐正坐在窗邊看書,天色漸暗,她頭也不擡,衝外面吩咐道:“紫竹,掌燈。”
“是,小姐。”
名叫紫竹的丫鬟從屋外進來,手腳麻利地做她命令的事。
陸二小姐在書中插入楓葉書籤,隨即合上放在一旁,她揉揉疲憊乾澀的雙眼,問紫竹:“這雨怎麼還沒停,綠蘿回來了嗎?”
紫竹端着燭臺走近,柔聲道:“下人都說沒看到她。”
陸二小姐柳眉一皺,配上神似林妹妹般的嬌弱五官,看起來像身體不適一樣,惹人憐愛。
她輕聲道:“買個顏料就去了大半日,這種辦事速度實在太低了,說她沒偷懶都沒人信。”
紫竹不答,當一個安靜地傾聽者,說多了引起小姐不滿,反將她說一頓。
陸二小姐深覺無趣,斜靠在几案上,望着窗外的春雨出神。她遠遠的瞅見陸夫人,還帶着貼身伺候的丫鬟,一前一後走進她的院子。
陸夫人停在門口,朝屋裡探出小半個腦袋,試探性地問:“綠枝,娘來看你了,你在做什麼呢?”
陸綠枝坐直身子,道:“方纔還在看書,現在乏了,正休息呢。”
聽到她這麼說,陸夫人才踏進屋,道:“你爹今日上朝回來跟我談了談心,剛好你姨娘下午送了糕點來,娘尋思着有些事兒該跟你說,手上得空就來找你,順便把糕點也送來了。”
陸夫人使了個顏色,丫鬟有條不紊地將食盒蓋子打開,把所有格子一一擺放在小桌子上。
樣式的確豐富,陸綠枝心裡小小的驚訝一下,很快收回視線,她深知陸夫人來此的目的並非送糕點這麼簡單。
陸綠枝挑了塊花朵式樣的粉色糕點,品嚐一口,問陸夫人:“莫不是大哥回來了?”
陸夫人的臉黑了一半,怒氣衝衝地說:“別提你大哥這個不孝子,聽着都讓人生氣!他願意回來就回來,不回來就算了,陸家就當沒有他這個長子。”
陸綠枝收斂脣角的笑意,道:“那娘來是所爲何事?”
陸夫人輕咳一聲,穩住臉色,在陸綠枝對面坐下,把屋裡的下人支開後,終於放心大膽的說出來意。
“之前郝大小姐在酒樓替你解圍一事你可還記得?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如今她已成了三王妃,娘和爹的意思是讓你抽空去王府拜訪三王妃,跟她熟絡熟絡,說不定還能見到三王爺,留個好印象。若三王妃還念及舊情,跟你成爲金蘭之交,那我們陸府在朝中也有個倚仗。”
陸綠枝沒立刻回話,眼眸微斂,默默嚥下桃花糕,陷入思考。
陸夫人面露遲疑之色,心中打起退堂鼓,她擔心陸綠枝等會兒一口回絕此事。
最近也不知怎麼的,感覺綠枝像變了個人似的,眼神冷淡甚至冷漠,一副生人不近的樣子。自己女兒的心裡一天到晚在想什麼,她是越來越摸不準,有時候說話還得小心翼翼的,這種不舒服的感覺怪異極了。
就在陸夫人以爲她不會答應的時候,陸綠枝開口道:“娘所言極是,這兩日女兒就派人去王府送信,擇日登門拜訪。”
陸夫人見她答應,也不揪着這一個話題,隨意扯了些家長裡短,而後藉口家事繁忙,匆匆離開。
在窗邊看到陸夫人走遠後,陸綠枝喚來紫竹,讓她把糕點撤下,打發了院裡的下人。
紫竹收拾食盒的手一頓,道:“小姐,這是夫人送來的,我們吃了會不會不太好?”
陸綠枝一手撐在小几上,眯着眼,擺擺另一隻手,道:“又不是皇帝賞的,有什麼打緊。我不喜歡甜食,你們分去吃吧,別浪費了東西。”
“是。”
紫竹提着食盒,正往屋外退,恰好綠蘿提着大包小包的顏料回來向小姐報道,聽到她們的談話,還沒進屋就大聲喊:“奴婢要吃,小姐給我留兩塊兒!”
紫竹寵溺一笑,轉身不與她糾纏,留下一句話快步離開。
“好,我放你房裡,你做完事回房再吃。”
“多謝紫竹姐姐!”
綠蘿歡喜地走進屋子,道:“小姐,你要的顏料全買齊了。”
陸綠枝問:“怎麼出去了這麼久?在哪兒偷懶了?”
綠蘿放下顏料,湊近陸綠枝的軟榻,掩住嘴,小聲地說:“小姐一定猜不到奴婢路上遇到了誰。”
見她神秘地樣子,陸綠枝心生好奇,道:“是誰?快說。”
綠蘿笑道:“小姐你認識的,是郝大小姐,也是三王妃啊!說來奇怪,奴婢是在門口碰上三王妃的,王妃一個人,也沒帶傘,奴婢就送王妃回府上纔回來的。”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陸夫人交代的事,她正愁沒頭緒,現在看來很快就能完成。
陸綠枝露出久違的笑容,道:“等會兒我寫一份信,明日一早你速速去三王妃府上,記住,這封信必須親手交到王妃的手上。”
綠蘿剛想問緣由,又覺得不合規矩,帶着滿腦子的疑惑,規規矩矩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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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軒轅伏蘇可能也回王府了,打發走陸府的丫鬟,郝鶥一直躲在街角,死活不願進王府正門。
時間一點點流逝,天色越來越暗,四處炊煙裊裊,已是近黃昏。
郝大小姐的流言蜚語已經夠多了,隨便拎一件事出來,百姓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新婚第一天就不回家,傳出去不知道要被“魔化”成什麼樣子,洗白“郝大小姐”之路愈發艱難。
縱使心中千萬個不樂意,客觀公正的說,她今天必須回去。
郝鶥嘆口氣,心情沉重地踏進王府,早在正廳翹首以待多時的妙然立刻衝了出來。
她的臉上寫滿擔憂,焦急地問:“小姐,王爺回府又出去了,您怎麼沒跟王爺一起回來呢?”
聽聞軒轅伏蘇不在府中,郝鶥心裡反倒鬆了口氣,道:“沒什麼,就是吵了兩句。”
妙然溫柔的替她擦拭頭上的雨水,道:“那您這頭髮?”
“哦,這個啊,是我自己拆的。”郝鶥低頭任她擦拭,向下定睛一看,裙襬邊全溼了,說,“衣服都溼了,先回房換衣服吧。”
妙然溫順地帶領郝鶥回屋,不知道王爺和王妃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王爺回府後,專門派人來問王妃是否回來,就讓人覺得奇怪。
郝鶥脫下沉重繁瑣的宮服,換上藕粉色的春衫便服,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的她癱坐在牀邊,放空自己。
妙然邊整理她的衣服邊說:“小姐,你的裙襬上全是泥,肯定是走路回來的,難道王爺扔下您不管嗎?”
“嗯。”
某個瞬間,郝鶥似乎對一切都提不起興趣,她不知道自己爲何呆坐在這裡,過得如此憋屈,似乎重生之後也沒發生什麼好事,光是想想,就足夠令人喪氣了。
難道她要過得好,就要看別人的臉色過日子嗎?前有郝府的人,後有王府的人,唉,古代的生活也太艱難了吧,她都有點喪失信心了。
郝鶥正思考人生之時,雪姬端着飯菜等在門口。
她提高聲音,道:“奴婢雪姬參見王妃,王爺臨走時吩咐奴婢送飯菜來,莫讓王妃餓着。”
不知這話真假,郝鶥也懶得浪費心力深究,道:“進來吧。”
雪姬在桌上放下飯菜,福身道:“王爺還有話讓奴婢轉告給王妃,不知王妃……”
“你說吧。”
雪姬低頭一一複述:“王爺說,今日他激進了些,惹得王妃不悅,他心中對此耿耿於懷,希望王妃能原諒他的冒犯,畢竟王妃是個知書達禮的人。”
呵,知書達禮,真是諷刺。郝大小姐“剽悍”的名聲傳遍京城,是衆人茶餘飯後的談資,早就名譽掃地了。這種違心的話,虧得軒轅伏蘇能說出口。
郝鶥揚起落落大方的笑容,道:“本宮怎麼會生王爺的氣,夫妻一場,牀頭打架牀尾和,將來的日子還久着呢,小打小鬧正常的很……你退下吧。”
這話是說給雪姬聽的,更是說給軒轅伏蘇聽的。
往後日子還長,相信這第一次絕不會是最後一次,他們有大把時間“過招比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