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管家的辦事效率果然高,郝鶥剛吃完飯,不出一刻,便帶着丫鬟到她房裡。
“這是大小姐原本的貼身丫鬟妙然,以後便跟了你,有什麼不懂的大可問她。”
妙然長得溫順可人,聲音也是甜甜的,屈膝行禮,道:“丫鬟妙然,見過大小姐。”
郝鶥點點頭,表面上十分配合地應道:“多謝郝管家,費心了。”
郝管家意味深長地望她一眼,又說:“大小姐的喜服早就做好了,可能有些不合適,這兩日會有裁縫來量尺寸,大小姐切記不可露臉,讓人瞧了去。”
這麼多要求?既要量尺寸,還不能被人看了臉去,多一事不如省一事。
郝鶥道:“既然如此,根本沒必要修改喜服,不然被瞧去真容,認出我不是郝府小姐怎麼辦?”
郝管家沉穩地說:“大小姐,這喜服是要穿着去拜堂的,到時國公爺代皇上坐鎮喜堂,不能簡單應付,長一寸短一寸,都不得當,失了禮儀可就不好了。”
這話中無一不是敲打她的意味,郝鶥頓覺無趣,不想同他繼續聊下去,三兩句打發了他離開。
妙然是郝管家帶來的人,當務之急,是要摸清她的底細,若是來監視她或是加害她的,自己就要多留個心眼了。
待人走後,郝鶥起身確認屋外沒有其它家僕和丫鬟聽牆角,立即關緊房門,迫不及待同妙然交談起來。
郝鶥回身坐在圓凳上,左手撐着桌子,輕飄飄地問:“妙然,你在府中多久了?”
“回小姐的話,今年是第十個年頭。”
郝鶥默默喝口茶,又問:“我跟你們小姐,長得真有這麼像?”
妙然微擡眼眉,無聲地點頭。
郝鶥指着眼角,道:“你們小姐這裡是不是沒有痣,人比我胖些?”
“對……欸?姑娘怎麼知道的?”
“這不重要,你且告訴我,你們小姐離開郝府有幾多時日,爲何要離開呢?”
妙然想了想,道:“小姐離開府裡已經有十日了。那天早上我帶人來伺候小姐洗漱,找遍了整個院子,也沒看到她的身影,最後在牀上發現她留下的書信,大意是說不願意嫁給王爺,便逃婚了。”
“所以,府裡就派人找了她十日,婚期將至,卻遲遲沒有動靜,於是找了容貌相似的我回來頂替,是這樣吧?”
郝鶥的眼神犀利而具有莫名的威懾感,看得妙然心裡發虛,腿肚子發軟,不敢說謊,連忙說:“正是,姑娘說的絲毫不差。”
郝鶥笑笑,底氣十足地說:“叫什麼姑娘,要叫我小姐。既然我是來當替身的,你們也要配合我纔是。”
妙然戰戰兢兢地回答:“是。”
“我對你們小姐並不瞭解,不知道她平時喜惡癖好如何,你跟我講的越仔細越好,免得露了馬腳。”
“是。小姐平時性格爽直,因爲是嫡女,難免老爺夫人驕縱了些,小姐有時候會對下人們發脾氣,不過也給我們很多賞錢,最喜歡女扮男裝出去玩,奴婢跟着小姐出去過兩次……算見識了世面。”
說到最後,妙然的臉上情不自禁染上喜色,似乎想到以往一起出去玩兒的樂事。
郝鶥搖搖頭,心裡滿是無奈。這麼聽來,之前的小姐倒是個很得人心的主子,唯一的缺點恐怕就是任性妄爲,若是她不逃婚,自己也不會被陰差陽錯捲入這些破事來。
“那郝老爺有幾個子女,我可還有哥哥之類的?”
妙然畢恭畢敬地回答:“一共有三位小姐,兩位少爺,您是郝府長女,沒有長男的。三位小姐都是夫人生的,夫人是當家主母,地位自然不同,三位小姐性格雖各有不同,但平日感情極好。兩位少爺是妾室梁氏所生,年紀尚幼,在郝府說不上話,都安排在南院住着。”
“嗯……除了府中的人,可有外面交好的?”
“有倒是有……”
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妙然的聲音戛然而止,猶豫要不要說出來。
郝鶥揮下溫柔一刀,道:“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這道理你懂的。”
妙然點頭,緩緩和盤托出:“其實大小姐脾氣挺暴躁的,不愛讀書寫字,平時看不上那些嬌滴滴的深閨小姐,覺得她們只會繡花功夫。有次去酒樓吃飯遇到人調戲陸府的二小姐,出手相助解了圍,和陸二小姐成了好朋友。其他的知心之人,似乎也沒有了。”
“哦,那麼除了陸二小姐同我熟悉些,其他人並不太清楚我的長相和性格咯?”
“不錯。”
郝鶥抿抿脣,道:“那之後就避着陸二小姐,她是熟悉你們大小姐的人,要是我和她見面準露餡。”
妙然道:“姑娘放心,等姑娘嫁去了王府,能出來的時間少之又少,更何況抽出時間跟未出閣的女子相見。”
郝鶥嘆口氣,突然想到另一個在意的問題,問妙然:“對了,管家跟我說你們小姐和王爺的婚是御賜的,只是我不知道我要嫁的王爺是誰?他又是個怎樣的人?”
一聽到這個問題,妙然神情複雜地說:“小姐和三王爺是年前慶典時指婚的,其實說來也奇怪,郝府在京城中不算名門大戶,聽說是因爲小姐的生辰八字和三王爺格外相符,而且旺夫,才選中了小姐。三王爺一直很受皇上寵愛,冊封宅邸之後還留在京城中的就三王爺一個,只不過……只不過三王爺天生體弱多病,這個御賜的婚,更多是爲了沖喜,還有給王爺留下血脈……”
“旺夫”二字讓郝鶥一愣,她沒記錯的話,昨天晚上刻薄嬸嬸還說她剋夫。雖說是古代封建迷信思想,這要是嫁過去沒多久王爺真死了,到時的情形可就一言難盡了。
“小姐?”
妙然喚她一聲,郝鶥回過神來,她碎碎念道:“其實我可以理解你們小姐爲何逃婚的,若是我被人拉去沖喜,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以她驕傲的性格做得出這樣的事。”
“小姐不告而別,奴婢也是這麼想的。奴婢之前勸過小姐,她年紀不小了,終是要嫁人的。三王爺人性格溫良,爲人低調,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平時就在府中鑽研兵法醫術,鮮少露面,聽說長得比潘安貌美,比長恭俊朗,條件這麼好的郎君,已經是撿了大便宜了!”
聽完妙然的鼓吹,郝鶥毫不懷疑她的真實身份是三王爺的鐵桿粉絲。郝鶥面上仍是不爲所動,冷靜地說:“怎麼都是聽說?”沒個準話。
妙然笑道:“奴婢也不是親眼所見,哪裡敢把話說絕了呢~”
“三王爺同你家小姐私底下可曾見過面?”
“奴婢一直跟在小姐身邊,從來沒有過。”
郝鶥長出一口氣,道:“那便好……”
妙然怯懦地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郝鶥扶額,對她說:“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吧。”
“姑娘到底是哪裡人,做什麼的?爲人處事如此老練,該不會是哪家的小姐吧!”
“哈哈。”這話逗笑了郝鶥,她壓下笑意,半真半假地說,“你想多了,我來自地球村,是個不起眼的小村落,不過讀了幾本書,可不敢關公面前耍大刀,班門弄斧~”
妙然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郝鶥一邊喝茶一邊癡笑,沒想到這丫頭如此單純,是個好相處的。
這段話把妙然說得一愣一愣,分辨不出真假,她從未聽人提起,有個地方叫“地球村”,想必一定是個高手如雲,臥虎藏龍之處。
郝鶥起身輕拍她的肩膀,正色道:“好了,關於我的來歷你是問不到的,當我是仙女下凡也可以。有空在這兒發呆,不如教我一些基本禮儀吧。還有……我身上髒兮兮的,先弄些水來洗個澡吧。”
妙然恍然大悟,連忙應道:“奴婢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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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相處下來,郝鶥也摸清楚了妙然的脾性,本質上軟妹子一個,和以前的大小姐搭配倒是很合適,只是指導人行爲禮儀的時候,嚴格得可怕。
現在她們學習到出嫁的禮儀,正練習到最後一部分,成親第二天給長輩們敬茶。
妙然看着郝鶥端茶杯的手,無奈地說:“小姐,手不是這樣放,手指不能全部包起來,小指要翹起,好讓上座的長輩接茶碗。”
郝鶥“哦”了一聲,立即調整了動作細節。
“哎~這就對了嘛!”
妙然從她手上接過茶碗,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郝鶥癱坐在貴妃椅上,有氣無力地說:“快,妙然,幫我捏捏我的手臂,舉太久手都酸了。”
“好,馬上來~”
妙然收拾好桌子,便來給郝鶥捏肩。
她沒什麼心眼,打從心底也佩服這個替小姐出嫁的姑娘,鞍前馬後照顧她也是心甘情願的。
“小姐,有個問題困惑了奴婢好幾天了……”
郝鶥眯眼躺屍,悶聲說:“你問吧。”
“小姐同王爺未曾謀面,爲何會答應嫁給王爺啊?難道早就芳心暗許了他?”
郝鶥沒說話,沉思片刻,反問她:“你想聽故事嗎?”
妙然加快手上的動作,高興地回答:“好啊,好啊,小姐你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