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爲實, 耳聽爲虛。”郝鶥輕笑,道,“話說回來, 王爺若是想納新人入府, 無需經過妾身這個虛空王妃同意, 王爺自己就能做得主。”
軒轅伏蘇頓了頓, 道:“本王不會讓她入府的, 府邸裡太招搖,反而惹人注意。”
郝鶥眉尾一挑,立刻抓住他話語中的關鍵信息。
府裡不安全, 所以故意把人安排在外面,這不就坐實了池瑤在他心裡的重要性嗎?
郝鶥板起臉, 冷冷地說:“王爺考慮得周全, 妾身無話可說。”
明明是他來問罪, 怎麼感覺現在被倒打一耙了呢,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軒轅伏蘇慢慢靠近水池中央的郝鶥, 俯視着她,笑道:“本王和池瑤認識純屬偶然,只覺得她長得像本王的一位故人,性格溫良,還有一雙撫琴的妙手, 三五不時去她那裡喝茶聽琴, 並無越矩之事, 這也有過錯?”
郝鶥嘴硬:“那妾身自然也是沒有過錯的。”反正她也沒有做出格的事, 何錯之有呢?
軒轅伏蘇的手稍稍用力, 捏着她的下巴,道:“王妃, 你的三從四德是白唸了……”
自古女子應該主內,幫助夫君操持家業,妻爲夫綱,三從四德,善解人意,這些東西似乎都和她沾不上邊,偏偏又讓他側目相看,想看看她有幾斤幾兩,到底是璞玉藏拙,還是朽木難刻。
郝鶥疼得咧嘴,嘴巴還是跟刀子一樣鋒利,在危險的邊緣試探。
“妾身本不是大家閨秀,何必拿那些苛刻的條條框框來約束我。”她就一鄉野村姑,就該有村姑的樣子,若是知書達理有涵養,反而才奇怪吧。
她疼得眉頭擰成“川”字,軒轅伏蘇才放開了她,低聲道:“這不是理由,明日宮中回來,罰你把《女誡》、《內訓》各抄二十遍,若是還不長記性,就去祠堂跪着抄書。”
郝鶥揉揉生疼的下巴,雖然還想逞一時口舌之快,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福了福身,穿着溼衣服就要上岸。
真是個不知好歹,愛鬧彆扭的小東西,就這麼不願意對他示弱?
軒轅伏蘇在浴池中一邊擦拭身體,一邊對外吩咐道:“去給王妃取一套乾淨的衣服來。”
屋外想起丫鬟的聲音,小聲應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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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一晚鬧得多有不愉快,郝鶥還是和軒轅伏蘇同牀共枕一整晚,兩人並無尷尬,似乎這樣的相處模式也變成了習以爲常。
第二日是進宮赴宴的日子,郝鶥和軒轅伏蘇起了個大早,緊鑼密鼓地任由家僕們打點一切。
郝鶥打了個哈欠,擡起手臂道:“妙然,腰帶太緊了,鬆一點,不然手臂都擡不起來了。”
“小姐,鬆不得,鬆了看起來就沒那麼精神了,還是繫緊點的好。”
說着,妙然用力收束腰帶,讓郝鶥猛吸一口氣,瞬間挺胸擡頭起來,硬生生擠出一個挺拔的胸型。
精神是精神了,可這衣服又重又繁瑣,還要穿上大半天,只怕她回來人累趴下了,腰也快折了。哎,這些古人達官貴人活得太累了……
不等郝鶥再反抗,妙然將她拉到梳妝檯前坐下,一個機靈的丫鬟湊上前,道:“王妃,奴婢替您梳頭,不知王妃今日想梳什麼樣的?”
“呃……”
郝鶥想了想,回頭看了眼正在挑選配飾的軒轅伏蘇,想從他身上借鑑一二。
今日是皇宮貴胄都會出席的佳宴,連軒轅伏蘇都穿得比平日更爲高調華麗,自己這個掛名王妃,自然不能太差。
“那就梳個高調些,本王妃又不會太累的,搭配瑪瑙和金飾……不,還是算了,妙然,你去把甘貴妃上次賞賜的首飾取來,戴鑽石那一套入宮。”
軒轅伏蘇選中一塊上等品質的玉珏,差人給他戴上,側頭對郝鶥道:“你倒是心思細膩。”
郝鶥俏皮一笑,話裡藏話:“那可不,婆婆贈送的好禮,今日不戴,更待何時?”
今天是良妃的生日,良妃和甘貴妃,也就是軒轅伏蘇的生母是競爭關係,這頓飯多半是個鴻門宴,藉着這個機會表明立場是極好的。
良妃跟雲將軍兄妹同心,前朝後宮勢力必定不小,一來不是她能倚仗的,二來人家不見得會給她這個機會,還不如現在巴結好軒轅伏蘇一家子,給他們在外人面前長長臉,至少自己的日子能落個舒坦。
所以這副首飾,她今日戴上絕不會錯!
軒轅伏蘇點點頭,丫鬟戴好玉珏正好退下,他低頭看向腰間的璞玉,意味深長地說:“看來,你已經準備好了……若是今日表現的好,抄書減半。”
郝鶥猛地回頭,忙問:“此話當真?!”
“本王說到做到。”
而後,軒轅伏蘇大笑兩聲,先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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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皇宮的路枯燥且乏味,而坐着馬車去就更加無趣了。
與往日不同的是,這次進宮軒轅伏蘇比上次多帶了不少人,除了默許郝鶥帶上妙然,還有一個清朗少年和一個成熟男子騎馬跟隨。
郝鶥掀開簾子,探出小半個腦袋,細細打量着馬車外的人。
本以爲這兩人是府上一般的看家護院,可根本不一致的穿着風格又不似,郝鶥喃喃道:“咦,這兩人的身形好生眼熟,莫不是那晚……”
莫不是軒轅伏蘇誤食迷藥那晚的暗衛?
離馬車較近的清朗少年聞聲,露出淘氣的虎牙,立刻彎下腰湊到窗前,笑嘻嘻地說:“王妃好記性,屬下就是那晚的樑上君子——秋潭。”
看他的模樣,不過是個十七、八的大男孩,臉上稚氣未脫,一副耍寶的模樣。
郝鶥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夜裡蒙着面,不知道你長這個樣子,今年多大了,可滿十八了?”
秋潭不樂意了,道:“王妃是看不起秋潭年紀小?”
郝鶥嗆道:“嗯,確實比本宮小些~”
“咳——”
“咳——”
正當二人隔着車窗相談正歡之時,馬車裡和馬車外同時響起了咳嗽聲。
秋潭坐直身子,回頭問道:“師父,你不舒服?”
清風無奈地回答:“是,你專心看護。”
怕是王爺心裡不舒服,他們也不會舒服了。
秋潭咂咂嘴,扭頭髮現馬車的簾子從裡面放下,本還想跟新王妃多聊幾句,現在也只好安分守己的護衛了。
馬車裡。
郝鶥觀察着軒轅伏蘇像在表演川劇變臉一樣的臉色,靜待他發話。也不知是不是光線原因,軒轅伏蘇的臉色黑沉沉的,說話也冰冷生疏多了。
“主僕有別,大庭廣衆之下,王妃要明白自己的身份。”
果不其然,又開始敲打她了。
郝鶥勾起僵硬地脣角,賠笑道:“妾身記住了。”
軒轅伏蘇扭開頭,道:“入了宮別到處亂走,跟在本王身邊。”
郝鶥怔了怔,應道:“自然。”
半個時辰後,郝鶥和軒轅伏蘇在宮門口下了馬車,轉而換坐轎攆,一行人直奔即將上演一出好戲的妙語宮。
與雲起宮的低調外表豐富內在不同,妙語宮截然相反,宮門口長達一里的宮路上,路旁擺滿了顏色各異的花朵。
軒轅伏蘇的轎攆先在妙語宮門口停下,他站在門口,深深地望了一眼,牽起郝鶥的手踏過宮門。
“走吧。”
他的手微涼,郝鶥倒是不尷,反手握住,挺胸擡頭往前走,同時抓緊機會打量宮裡的環境。
妙然宮的庭臺樓宇十分普通,院子裡的設計也很是常見,沒怎麼花心思,看得出,這裡的主人平日對這些花草沒有擺弄的閒心……
右側走來三四個人,衆人跟着軒轅伏蘇停下了腳步。
看到突然出現的軒轅伏蘇和郝鶥,陸長城一愣,立刻帶着家眷行禮。
“參見三王爺,參見三王妃。”
郝鶥抿嘴不說話,定睛一看,這幾人都是眼熟的。
小心謹慎陸長城,心想事成陸綠茶,深不可測陸綠枝,只有一個丫鬟的面孔陌生些。
陸綠枝同樣看到了郝鶥,心中莫名興奮起來,雖然這個老東西今日讓她來參加筵席,目的是要吸引世家公子們的注意,不過如今有王妃在場,想必不會太無趣。
軒轅伏蘇露出和善的笑容,道:“陸大人見外了,你們這是才送了禮,趕着去筵席?”
陸大人拱手,笑呵呵地回答:“正是。”
軒轅伏蘇依舊笑着,問:“那不知陸大人這次送了什麼貴重禮物啊?”
陸長城眼珠子一轉,道:“呃……下官勢單力薄,沒什麼拿得出手的,便是送了幾樣古玩字畫,聊表心意。”
軒轅伏蘇長嘆一口氣,道:“哎,看來是本王不夠儒雅,只准備了些俗物……清風,你把東西送去偏殿吧。”
清風應了一聲,超陸長城他們來的方向離開。
陸長城擦擦汗,拿捏不準這位爺心裡盤算着什麼主意,正想找機會離開,一個粗獷的聲音從宮門口傳來。
“喲,這不是三王爺嗎?許久不見了啊!”
聲音從背後傳來,郝鶥和軒轅伏蘇同時轉身側望,看清來人,兩人臉色同時一凝。
一個是因爲護國大將軍——雲承光,另一個則是因看到稍微跟在隊伍後面些的雲二公子——雲天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