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家丁隨着暗影的退出而走進來,如沁滿臉的血讓他們驚住了,這女人,難道要死了嗎?
如沁愴然一笑,“我還活着,帶我離開這裡。”無法走路,她只能求助於人了。
幾個男人這才忙不迭的伸出手來欲把她擡到喜被上扛走,這怡情閣的女人來與去皆是如此的規矩的。
陌生的人,陌生的味道,如沁皺皺眉,緊咬着貝齒,無聲的等待自己的即將離開。
卻在恍惚間,一道風掠來,轉眼她已被輕展軒抱了滿懷,步出門外時,是所有人好奇的目光,不知是爲她可憐,還是爲她高興。
七天的寺寢化成了泡影,只會輪爲飛軒堡茶餘飯後的笑料,可是她居然還有本事讓輕展軒親自送她去冷月軒,所有的人不由得又是刮目相看了。
寬大的衣襬不經意的垂落再掩住了懷中女子那帶着血污的小臉,說不出的感覺,在四個家丁欲擡起她的那一剎那,輕展軒突然不想讓任何男人觸碰到她的一切,雖然只是一如往常的隔着喜被隔着衣物他也不許。
霸道的掠走了她,兩個人的身影飄飛在飛軒堡裡,徐徐的風柔柔吹過,微漾起的兩人的衣衫相互摩梭,透過薄薄的衣料,其實是他與她緊緊的糾纏在一起,恨與慟在這一刻已無從分辯。
花香伴着蟲鳴,暖暖的陽光卻暖不了如沁混身的冰冷,冷,無邊的冷意襲來。
天依舊藍,風依舊柔,可是她的意識卻漸漸模糊了……
“不許睡……”磁性的男聲在剎那間驚醒了她如夢的世界,他好殘忍呀。
迷朦的對上他的眸子,依然還是她熟悉的倨傲與冰冷,再混合着那麼一點點痞痞的意味,明明矛盾的兩種神情,卻能夠奇異的再現在輕展軒的臉上。
他是魔鬼,遇上他,是她一生的劫難。
輕閃的長睫仿似沾染了一層水霧,意識回籠,身子恍然一悸,看到這個男人就總是讓她想起她曾經的噩夢。
兩隻大手已覆上了她的腳踝,如沁甚至來不及知道自己身在何處,腳踝處便傳來了撕心裂肺般的痛楚,悄無聲音,只有額頭沁出的細細的汗珠以及脣角靜靜滑落的血絲證明了男人剛剛做過了什麼。
大手從腳踝處上移,指尖彷彿無限溫柔的爲她拂去了額際的那一抹薄汗,卻也只有那麼一下,輕展軒頓時驚醒,這女人,她不值得……
隨手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小瓷瓶,“記得上藥。”說罷轉身拂袖而去。
如沁望着那抹白色的身影瞬間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裡,卻沒有任何的留戀,任何的牽掛。
餘痛猶在,如沁費力的欲坐起身,才發現冷汗已溼透了衣衫,一身的粘膩,讓素來喜歡潔靜的她不免皺了皺眉頭。
在風中飄擺晃盪的兩扇門被徹底的大開來,夕陽西下,花盡繁華,陽光撤去一身的燦爛,那桔紅色的光芒灑進室內,只在翻騰的紗縵之間,鍍上了一層瀲灩的光茫,雖然薄弱,卻是悽美動人。
如沁卻在這一刻露出了久違了的笑容,這屋子雖簡陋,倒也乾淨,閒適中透着一股鄉下人家的味道,比起怡情閣的奢華,她更喜歡這裡自由自在的感覺。
之晴走了進來,“小主子,上藥吧。”撿起牀邊的那個小瓷瓶,輕巧的打開,正欲沾了那小瓷瓶裡的藥膏爲如沁上藥,如沁忙道,“我想洗一洗身子。”此刻她的臉上一定都是血吧,上了藥再洗,那藥便浪費了去。
“哦。”之晴猛的一敲頭,“都是奴婢忙糊塗了,居然連爺的吩咐也給忘記了一半,是要先洗了身子才上藥的。奴婢這就去打水。”說罷便輕快的飛跑出去。
如沁的心裡頓時輕鬆了許多,逃離開輕展軒的視線,一切都變得美好起來,似乎連之晴也變得善解人意了。
再不是那獨特雅緻的蓮花桶,有的只有一個小水盆,之晴歉意的笑笑,“小主子,這裡簡陋了些,況且你的腳不易多動,就由着奴婢爲你擦擦身吧。”
只得點頭,這已經是她最好的選擇了。
一身清爽後,之晴將那藥膏敷在傷口處,如沁頓覺藥膏所到之處無不火辣辣的,片刻之後又是不住的發漲,那藥力頗強,竟是上等的治療跌打損傷的好藥。
一切妥當了,窗櫺處透過來的已不再是夕陽,卻是那灑着月光的夜色了。
“小主子餓了吧,我去廚房打飯了。”
“等等,這裡是冷月軒嗎?”她依稀記得輕展軒說過他送她的地方就是冷月軒。
“是。”之晴嘟着嘴,這是如沁重又見到她時,她第一次的不滿,卻也只是一下,隨即就笑道,“小主子放心吧,這裡雖然偏僻,但是也不會缺衣少穿的。”輕展軒說了,倘若她要是對如沁有什麼不敬之處,那麼下場就只與吳婆一樣的,所以她再也不敢欺負這個怪主子了,象是得爺的寵,又象是不得爺的寵,真是說不清的怪異。
“哦,那你去吧。”折騰了一天,她也餓了,再番不濟,也不會與自己的胃口作對的。
之晴飛也似的向門外而去,恨不得立刻就離了這冷月軒,這兒離廚房可有着一段路呢,真不曉得爺爲什麼要把小主子送到這來,還親自的送過來,真真是讓人不得其解呢。
腳踝上腫漲的感覺漸漸消退,如沁靜靜的躺在牀帳中,只怕她要乖乖的這樣躺幾天了,有些無聊,要是有書多好,至少能陪着她解解煩悶。
有多久沒看書了,似乎從大婚的那一日被輕展軒抓來後,她的日子裡就再也沒有書了,此刻,這屋子裡依然沒有,這讓她多少有些失望。
窗開着,一縷荷香傳來,那清香的味道讓她貪婪的呼吸着,真想見到採月,真想逃離這魔窟,記憶裡那個陌生的男子再一次的浮現在她的腦海裡,他是輕展軒的二弟,甚至有着左右輕展軒的能力,否則此刻的自己早已在娛人院了吧,雖然她一時氣話說着要去那裡,但倘若真的被更多的男人污了身子,那是比死還悽慘的事情。
吳婆,終究是因了她而去了。
之晴回來的時候,便只帶了兩碗白飯,一盤清菜和一小碟的鹹菜,“小主子,去晚了,就只有這些了,將就吃吧。”
如沁接過碗,沒有任何的不滿,只笑道,“其實青菜最好,最易調節腸胃了。”
“可是……”之晴沒有說下去了。
一口白米飯送到脣邊,一股餿了的味道布了滿口,怪不得之晴會抱怨,原來是剩飯,沒有吐出來,如沁依然嚥了,冷月軒,顧名思義,果然就是如那皇宮裡的冷宮一樣。
她笑了,倘若真是飛軒堡的冷宮,那麼以後她就真的自由了。
自由的味道她多久沒有嘗過了。
“小主子,你……”之晴奇怪的看着臉上不停變化的如沁,明明是這般的艱苦,於是她的欣喜,她的微笑在之晴的眼裡就只變得那般的不可思議。
“我很好,之晴,下一次再去拿飯,順便幫我打聽一下采月的消息吧。”不管之晴是好是壞,她都是眼下如沁唯一可以見到的人,如沁也只能求她相幫了。
“嗯,奴婢聽說了,採月是小主子從前的貼身丫頭呢。”
心裡一驚,看來從她被劫到現在,所有的經歷已經傳遍了飛軒堡了。
那麼,那一身撕碎的紅嫁衣,還有月湖裡那番的糾纏也早已不是秘密了。
輕展軒,他絲毫不在意她的名聲。
嘴角漾出苦笑,她的經歷,只怕這一刻天下人早已皆知了吧。
錦臣,在你知道的那一剎那,爲什麼卻不來帶我離開呢。
心,開始黯然神傷。
那一夜她守着一室清冷淺淺入眠,卻怎麼也睡不安生,睡不踏實,叢林裡被男人用強的那一幕總是不斷的出現在夢中,讓她驚悸,讓她無所適從。
醒來時,紗窗半俺,最喜無人擾。
腳踝的傷,讓她只能慵懶的躺在牀上,越少動才越是好的快些。
手欲枕到頭下,換個姿勢,也讓讓自己舒服一些,而之晴似乎不在。
突然間有東西硬生生的硌在了手臂上,側頭看過去時,燦然的笑比牡丹還豔,那是一本書。
是她一直想要的書。
一手抓起那書,展開來,是她最喜歡的古詞,雖然民間那些流傳的詞她早已熟稔於心,可是每每看到書裡的,輕嗅着那墨香,再細細讀來,那種感覺又是一種別樣的滋味,她喜歡。
“之晴,之晴……”如沁輕喚,真要謝了這書的原主人,他真是她的知音呢,她最喜歡看詞了,詞比詩更多了一些悽美,多了一些哀怨吧。
“小主子,你醒了呀。”
“呵呵,之晴,你告訴我,這是誰送我的書呢。”興高采烈的催問着,她得好生的感謝人家。
“是二爺。”
二爺,不會是昨日裡欲爲她治癒腳踝的那個陌生男人吧,“是昨日裡我見到的那個人嗎?”一定是的,也就只有他纔有膽量送她一本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