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所尋之人

春天已經來臨了。

雖然跡象還不太明顯,但是偶爾四顧的時候,院子裡開始有了些許綠色,春風拂面,也吹散了那剛剛解凍不久的水池,大樹上也開始冒出一兩個綠枝,把這枯枝染上一點綠。

這幾日,朝廷可以說也是煥然一新,如早春之日,蓬勃無比。

太后已經年高,她生性賢淑,本不願插手政事,耐不住趙佶的一番請求,便開始垂簾聽政起來了,此時各項任命已經妥當,趙佶想着起用以前的元祐老臣,以使天下得以安寧。

王賢果然是被皇帝詔書命爲崇政殿說書,他知道自己不能張揚,所以一直都是避開朝中官員,每次都在殿中等皇帝歸來,說上一段時間,到了下午方纔回去,也算對得起自己的飯碗了。

這裡也算清淨,不過皇城的氣勢還是讓他無法適應,此時正坐在一個案臺之上,這上面擺着不少的書卷,但是王賢卻沒有拿過來看上一眼。

春日的陽光還算不錯,宮殿的柱子上三三兩兩的帶着光亮,折射一點點的影子,但是陽光卻怎麼也穿不進入殿堂之中。

王賢坐在這裡一動不動,突然像是聽到聲音一般,立刻站了起來,隨即便聽到外面陣陣聲音,他立刻走至正中間,見到趙佶走了進來,後面跟着好多個太監、宮女,他立刻跪下來說道:“臣參見皇上,吾皇陛下萬歲!”

趙佶此時擡了擡手,然後說道:“平身。”

此時外面的太監、宮女們都知趣地退了回去,趙佶這時走到最上面的案臺,然後坐下來便道:“王賢啊,朕今日可算出了一個大風頭了,就是章淳那老匹夫都被朕說的啞口無言,看來他離歸家養老之日也是不遠了。”

王賢這時站起身來,坐在右邊的案臺,此時聽趙佶語氣甚是興奮,不由笑道:“看來皇上定然是覺得大快人心了。”

趙佶呵呵笑道:“何止是大快人心!朕簡直是高興壞了,今日你也別說書了,便聽聽朕說一說吧。”

王賢見他這樣說,便低首說道:“臣便躬聽皇上之言。”

其實事情早就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趙佶自登位以來,請太后垂簾,自己細觀政事,已經有所見聞了,這朝廷內外,他看的也比較清楚,便在今日他發佈了兩道詔令,太后什麼也沒過問便同意了。

先是廣開言事,大宋本來言事便是很開明,但是事實上,言官責任重大,常常會得罪權貴,而有時候連皇帝也不高興,所以有一個章疏局,專門是編錄諸大臣的一些言論,所以就是臺諫官言事之時也要掂量一番。

這次開言事,是趙佶故意爲之,畢竟朝中互相不滿者皆是有之,他想着把一些奸邪之人清除朝政,必須通過言事官,所以發的詔令也言辭懇懇,“舉凡朕躬的闕失,政令是否妥當,風俗是否淳樸,均要建言,在京言事者,送至三省六部,在外言事者,送至州軍之所,凡進言者,概不加罪。”

這一下可讓朝廷透出一口氣了,諸臣開始都有些意動起來。

再有一件事情便是提拔官員,大名府知府韓忠彥被提爲六部之首的吏部尚書,而爭先的真定府知府李清臣也改爲禮部尚書,正言黃履被掉到御史臺爲御史大夫,整個朝政爲之變動起來,所以朝臣們爲這個爭論不休,但是曾布力挺趙佶,諸人無法,只能如此了。

趙佶此時把這些事情說出來,然後呵呵笑道:“今趟真是讓章淳無話可說了,曾布年老不糊塗,在大事之中還是支持朕的,待到元祐諸官返朝的時候,朕定然要把章淳給撤了。”

王賢微微一笑道:“皇上是想用韓忠彥嗎?”

趙佶呵呵笑道:“王賢你深知朕心啊,沒錯,韓忠彥乃是前朝老臣韓琦之子,爲人忠厚,又頗爲正直,朝中上下莫不交口稱讚,所以朕便想用之爲相。”

王賢搖頭道:“此事不用着急,陛下先可升之爲門下侍郎,待到日後再作定奪,而且現在元祐黨人尚還未歸,百姓們皆是心有不滿,陛下應該做些定斷了。”

趙佶點了點頭道:“朕是知道的,這些人都已經被髮配偏僻之地,想來受了不少的苦,這次朕便調他們回來。”

王賢沉吟了一下道:“陛下應該如何安置他們?”

趙佶一愣,然後說道:“自然是好生安撫,他們畢竟受了許多的苦,若是年老便準其修養,餘者皆復其位,添其職,以使諸臣同心。”

王賢搖頭說道:“陛下沒想過元祐諸臣和當今之朝臣水火不存,當年王荊公和司馬溫公二人所爭之事,直到如今,兩派之間,又如何取捨?”

趙佶這時嘆了口氣道:“朕這幾日所思的便是如此啊,太后和朕說過,元祐諸臣皆是良善之輩,不應欺壓,朕也覺得有理,範純仁忠厚、蘇軾心寬,他們諸人雖然都是元祐黨人,但是並未有害國之心,可說是棟樑,可是朕也有自己的想法,朕的父皇、皇兄皆是以變爲心,朕登大寶未有幾年,若要驅除老臣、更改法度,實在讓朕心中不忍,朕心中左右爲難,不知給如何是好。”

王賢沉吟地道:“陛下,當年神宗陛下爲何變化?”

趙佶奇怪地回道:“自然是因朝中諸事皆是難行,國庫空虛,父皇便行變法之事,以求國強。”

王賢點頭笑道:“那陛下你便要繼承神宗陛下之志,當圖強!”

趙佶沉吟道:“你是說當沿用荊公之法,盡去元祐黨人,棄舊圖新?”

王賢笑道:“陛下爲何言及圖強便只說荊公之法?難道元祐黨人不是圖強之輩?”

趙佶說道:“元祐黨人以爲祖宗法度不可再變,後世當遵循此道,不必節外生枝,故而不會圖新,自然不是圖強之輩了。”

王賢搖頭說道:“陛下有所不知,這元祐黨人雖然有些不知變通,但並不是不圖國強之輩,他們求的是穩,穩中求強,昔日太祖立天下,至今日已百年,便是以穩而使國強,而荊公之法經幾廢幾立,如今已經法不像法了,而元祐黨人所受之苦也已太多,所以求強不在乎此法,而在乎人也,人若有能,便可強國,故而臣認爲應當不計門戶之見,元豐黨人和元符黨人,皆應該相同看待,取其中之才,繼而得之。”

這算是一種中庸的作法,但細細琢磨便得綱領,趙佶微微點了點頭,然後道:“此事以後再論,朕認爲當務之事莫過於有二,一是把元祐諸人請回來,二是把章淳這個老匹夫趕出朝中,讓他回家養老去。”

王賢微微愕然,想了一想,便道:“陛下深思熟慮,臣佩服。”

趙佶笑了笑,然後站起身來,王賢連忙站起來,卻聽趙佶說道:“今日已至午間了,你便不要回去了,朕設午宴,王賢你便陪朕用膳吧。”

王賢慌忙要推辭,趙佶卻只是笑了笑,然後便吩咐下去,備午宴,賜宴坐,讓王賢一起過去。

這一頓午飯王賢可是吃得戰戰兢兢的,雖然面前珍饈美味,但是他可不敢逾矩,所以處處要瞧着趙佶的臉色,直到吃完飯走出皇城,他才慢慢地出了口氣。

這些天他一直心中有事,所以一出皇城,他立刻便趕回家,先換了一身衣服,然後便走出家門,沿着一個街道上,到了一家客棧,也不打聲招呼,便直接上了二樓,敲響了一間房門。

隨即門便打開了,然後冒出一個小孩子的臉,正看着王賢。

王賢連忙說道:“小憲,我是來找你姐姐的,他在哪裡?”

那小男孩看了一下王賢,然後便往裡面一指,王賢便直接走了進去,便見到裡面正有一個女子正在梳妝,青絲散開,未見其面。

他這時咳嗽了一聲,然後道:“止兵,我是來問你事的。”

這個女子便是周兵,她聽到背後有人說話,連忙左右紮了幾下頭髮,然後站起來道:“臣貝也不是一個好禮之人,竟然不與人言,便直接進來了。”

王賢忙道:“哪裡,我和小憲說了一下,你……”

他下面的話沒說出來,此時擡首看着周兵,她一身淡色的衣服,臉上未曾裝扮,竟然有種讓人極爲憐惜的感覺,王賢不由又想起那張圖畫了,那畫中人也是這個樣子,讓人久久凝視着。

周兵見王賢可盯着自己看,不由有些微紅,提醒了一聲道:“臣貝,你又有什麼事嗎?”

王賢這時回過神來,然後忙說道:“便是上次請你探查的事情,我知道你本事很大,怎麼樣,有消息了沒有?”

周兵失笑道:“你一連幾日都過來問這個,看來此事太過重要。”

王賢忙點頭道:“不錯,的確很是重要,止兵你查出什麼了嗎?到底是誰貼的那張紙?”

周兵這時從桌子上拿出那張紙,然後慢慢地說道:“這便是你了,不過看起來很是幼嫩,不像你現在十六歲的模樣,下面這個‘尋塔布’三字也不知道是何意。”

王賢有些不耐煩地道:“止兵不要管這麼多了,你可知道是誰張貼的嗎?”

周兵看了他一眼,呵呵笑道:“此事有了些許眉目了,那個張貼此畫的人總共貼了二十來張畫,據說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不過我沒有找到他。”

王賢一愣,隨即問道:“是二十多歲的青年?”

見到周兵點頭,他沉吟了一會,方纔又道:“那知不知道那人長什麼樣子?”

周兵搖頭道:“不知道,我還暫時還沒問明白。”

王賢站了起來道:“麻煩止兵了,請你幫我找到那個人,我與他算是故人,你務必要幫我找到他。”

周兵一笑,然後道:“你若如此着急,那便和我一塊兒去吧。”

王賢一怔,便聽到周兵說道:“你先出去,我換衣服後便帶你去找。”

他見到周兵起身到裡面去,便也站了起來,然後走到屋子外面,見到那個小男孩正坐在這小桌子上,慢慢地看着書,他不禁一笑,便行至他身旁,小聲地說道:“小憲,你在看什麼?”

那小男孩這時聞言轉過頭來,然後把書遞給王賢看了一下。

王賢接過來,這書看起來頗新,他順手一翻,頓時大跌眼鏡,然後連忙左右翻了一下,感到頗爲莫名其妙,而後又慢慢地看了一下。

這書主要就是講那個新思想的,包括百姓之苦、官員之害、帝王之惡,提倡要以百姓爲主的觀念,寫的較爲通俗,比較容易懂,是一個手抄本,字跡看起來像是周兵的,他心中一動,這個就應該是兄弟會用來作教材的書了,難道這本書就是周兵編寫的?那她的思想又來源於誰?她的身份又是如何?

他輕輕地翻開書,突然眼光一凝,心中狐疑更甚。

這書雖然是上下而寫,但上面竟然有標點符號,難道這真的是後世之中的人所傳過來的,這個時代之中還有另外的後世之人嗎?

他心中思索不定,又聽到周兵的聲音喊道:“臣貝還在外面嗎?”

王賢連忙回了一聲,然後便把這書遞還給那小男孩,這時四處地走動着。

周兵這時從那裡面走了出來,她換上了一身衣服,而且又裝扮起來,和以前在太學的打扮一樣,若不是知道,只要以爲他是一個翩翩公子了。

王賢這時看了看他,然後笑道:“真是不可思議,如此一變,倒真是如公子一般。”

周兵咳嗽一聲,然後說道:“我的聲音也很像,對吧?”

王賢一愣,隨即呵呵笑道:“是啊,的確很像。”

周兵這時轉過頭來,對那小男孩道:“弟弟,你在這裡好好看書,我現在出去一趟,你乖乖的等姐回來,明白了嗎?”

那小男孩點了點頭,又看起書了。

周兵這時呵呵一笑道:“走吧,臣貝。”

她拉開房門,然後便走了出去,王賢隨即便跟了過去,然後關上門。

他們兩個人走出客棧,然後便向東行,繞過幾個巷子,周兵才停下腳步道:“我們便在此地等上一會吧,等會有人會過來的。”

王賢好奇地看着周兵,她的神秘之處太多了,所以自己也不想問上什麼了,便也在這兒站着。

過了一會兒,果然見到一個人走了過來,王賢定睛一看,卻是一個白衣青年,雖然看起來很是俊朗,但王賢一眼便可看出,這是一個女子!

他也不說話,那白衣女子看了看王賢,然後便道:“周兵,他是誰?”

周兵看了一下王賢,然後說道:“他便是讓我找人的那個人。”

那白衣女子皺眉道:“你怎麼把僱主帶過來?”

周兵一笑道:“沒事,他是我的好友,你發現了什麼,有沒有找到那個人?”

那白衣女子說道:“在城東的河陽客棧,那個人很奇怪,你們見到便知。”

王賢心中一動,上次沈括便是住在河陽客棧,自己去過那裡,裡面環境極差,算是陰暗的小角落,此時聽來,不由有些疑惑,到底是誰來到了汴京?

周兵點了點頭道:“你便帶我們去吧。”

那白衣女子此時轉過身來,然後像是引路一般,快步地前行着。

這條路王賢曾經走過,記得那邊還有一個開放式的酒樓,而路也是有些不工整,越前行人越稀少,然後轉過一個小巷,方纔能到那個河陽客棧。

那白衣女子此時停在這兒,然後便指着那邊說道:“那人就在裡面,不過有些奇怪,你們自己進去看吧,我先走了。”

她也不理會周兵和王賢,直接轉頭便走了。

王賢此時心情有些急切,便快步前行,走進客棧之中,發現以前見過的那小二此時正在屋子裡面,他也不等那小二問,就直接說道:“你們這邊是不是有一個非常奇怪的青年男子?”

那小二一愣,隨即看了王賢一眼,見他頗爲不俗,便不敢有所怠慢,此時回道:“小的這裡是來了一個很奇怪的漢子,他口音有些奇怪,裝扮也有些奇怪,就是衣服也有些奇怪,小的看那人好像不是漢人,都準備像官府通報了。”

王賢心中越發的肯定,一定是草原上過來人來找自己了,他此時立刻道:“那人在哪裡?我要見他。”

那小二又打量了一下王賢,方纔說道:“你們跟我來。”

他當先帶路,然後走到後面的一個小房子門口,說道:“他便在這裡面。”

王賢點了點頭,方想敲開門,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猶豫了一下,然後才重重的敲門。

裡面這時傳來一陣悶悶的聲音道:“誰啊?”

王賢聽這聲音有些彆扭,但一時還是沒聽出是誰,他又敲了幾聲,那裡面之人頓時走了過來,打開了房門。

“塔布!”

王賢聽到的第一聲便是這個,他這時定睛一看,頓時驚訝地道:“包特那哥哥!原來是你!”

他自然而然地用草原上的話說了出來,讓周兵和那小二頓時有些驚訝萬分,周兵此時對那小二道:“你先下去吧,我們進去說幾句話。”

那小二也知趣,點了點頭,便走了下去。

王賢看着面前的這個青年,臉上有些灰塵,下巴上全是鬍鬚,身上穿得衣服很是破舊,鞋子更是破的不成樣子,看起來寒酸極了,他突然上前走了幾步,然後緊緊地抱住包特那道:“包特那哥哥,你辛苦了,辛苦了!”

包特那此時也是緊緊地抱着他,直到良久才放開,然後說道:“塔布,你快進來,我有好多話要說。”

王賢立刻走了進去,突然又見到周兵正站在門口,連忙說道:“止兵,你先回去吧,我和他有一些話要說。”

他也不管周兵如何回話了,便直接拉包特那走到房子之中,然後把門關上了。

周兵皺着眉頭看了一下,輕哼一聲便轉身離開了。

王賢此時卻心中激動,看了看包特那此時的樣子,再看了看這陰暗的房間,破舊的牆壁,不由地說道:“包特那哥哥,你受苦了!”

包特那此時也是頗爲激動,喃喃說道:“終於見到你了,從去年的夏天開始走的,我們終於見到你了!”

王賢聽到他說“我們”,不由心中一動,連忙問道:“包特那哥哥,還有人和你一起過來嗎?”

包特那看了看王賢,然後低下了頭說道:“是答圖,這兩年來她一直嚷着要來找你,可是父親一直沒有同意,去年的時候她以絕食相逼,餓得不成樣子,我們都覺得好可憐,然後都向父親求情,父親心中也是不忍,所以才答應答圖的要求,准許她過來找你,可是又不放心,讓我一起過來。”

王賢一愣,便相似看到那個有些固執的小丫頭,竟然絕食!真是太不懂事了,他心中陣陣地難受起來,然後問道:“答圖她人呢?”

包特那沉默了一下,然後道:“答圖她……”

王賢見包特那竟然吞吞吐吐起來,心中不由一沉,極爲不妙的感覺涌了上來,連聲問道:“答圖她怎麼了?”

包特那嘆氣道:“答圖她和我走散了。”

王賢驚訝萬分地道:“什麼!”

他極爲激動起來,說道:“答圖好好的和你一起走過來,怎麼會走散?她一個小女孩,萬一遇到什麼事情該怎麼辦?你作爲她的哥哥,竟然拋下她不管!你實在太不像話了!”

包特那此時也是有些懊惱地說道:“塔布你先坐下,你聽我慢慢跟你說。”

王賢此時走向門邊,邊走邊道:“還有什麼說的,我要去找答圖!”

包特那連忙一把拉住王賢,然後大聲說道:“你先坐下,答圖她不會有事的,我們說好了要在這大宋見面的,你現在又能到哪裡去找她?”

王賢此時站在這兒一動不動,他心中現在是空白一片,不知道自己該去做什麼。

包特那拉過王賢,然後便說道:“塔布,你聽我慢慢地說一下,我和答圖從草原過來,一路上歷經千辛萬苦,纔來到這個大宋,而後又問明白了大宋最大的地方,千里迢迢地趕過來了,我一個草原上的漢子,到了大宋這樣的地方,發現自己什麼也做不了,這幾天就住在這個小客棧裡,一直想找卻又找不到你,本來都打算要回去了,幸好你過來了。”

王賢此時卻沒聽進去一句話,他現在還是茫然着,心中所思便是答圖,她一個人現在應該在哪裡?

包特那見他這樣的表情,不由有些生氣道:“塔布,你這像是什麼樣子!草原上的男人,弘吉剌的漢子,難道就像你這樣嗎?就你現在這個樣子能找到答圖嗎!快點給我站起來!”

王賢失神地看了看包特那,正要說話,卻不料突然有人推門而入,包特那立刻反應過來,極快地站了起來。

這進來的卻是周兵,她此時看了看正茫然的王賢,急快地說道:“外面來了一羣衙役,說是要來抓契丹狗賊,你們快點走吧!”

她說的很快,包特那聽不明白,又看了看王賢。

王賢此時逐漸恢復理智,但還是疑惑地道:“哪裡來的契丹人?”

周兵心急如焚,不由指着包特那道:“他不就是契丹人嗎?”

王賢搖了搖頭說道:“他是草原人,不是契丹人。”

周兵見他不慌不慢的,不由地說道:“衙役們見到他這個怪模樣,哪裡還會分辨是草原上的還是契丹人?到時候一定會把他抓住的,還是趕快走,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再說!”

王賢這時也有些擔心起來,然後對包特那說道:“包特那哥哥,外面有一些人過來了,我們在這裡不安全,先出去再說。”

他當先就拉開門,見到那小二此時正伸頭往這邊看,心中便明白是他告的,但他沒心情理會,此時對着包特那道:“包特那哥哥,你跟着我走。”

周兵上前走着,剛出了客棧,便發現那邊已經有人向這裡行過來了,一隊衙役們此時圍了過來,有一個領頭的人仔細地看了看他們,然後便說道:“你們幾個人都擡起頭來。”

王賢此時走上前去,然後道:“這位差哥,不知爲何要我等擡頭?”

那個領頭的衙役見到王賢頗爲鎮靜,心知有些來頭,他便頗爲客氣地道:“我們諸兄弟聽人說有個契丹人混進來了,就住在這間客棧,所以便過來看一看。”

王賢呵呵笑道:“那差哥便進去查吧,在下便不奉陪了。”

他說着便示意了一下,周兵很是聽話地走在他的後面,而包特那卻是愣了一下,然後也跟着走過來。

那領頭的突然叫道:“慢着,這位兄弟面相奇特,不知是哪裡人啊?”

王賢看了一下包特那,然後呵呵笑道:“這是在下的好友,乃是閩南之人,剛到汴京不久,哪裡的人長相奇特,差哥們勿怪。”

那領頭的懷疑地看着包特那,然後便道:“請問閣下尊姓大名?”

包特那微微一愣,隨即便道:“姓包。”

那領頭的此時皺眉道:“你的聲音爲何如此的奇怪?”

王賢呵呵一笑道:“在下好友乃是閩南人,家裡的土話說的太多,所以剛說官話自然是不順口,差哥你也知曉,南方人說話口音極是含糊,和官話相差極大,在下好友便是如此。”

那領頭的聽到王賢這樣說,又看了看包特那幾眼,然後才揮了揮手道:“那你們走吧。”

王賢拱了拱手笑道:“那差哥便忙吧,在下等人就失陪了。”

他正要走,卻沒想到從那小客棧裡面突然跑出一個人,大聲叫嚷道:“他們就是契丹的奸細,差爺快點抓住他們!不要讓他們跑掉了!”

王賢轉過頭來一看,卻是那個小二,他此時手裡還握着毛巾,臉色很是激動。

那羣衙役們頓時動了起來,一下子包圍起來了,而那領頭的此時卻向小二問道:“這個人怎麼會說漢話?”

那小二此時向那領頭的拜了一下,然後說道:“回差爺的話,小的乃是河陽客棧的小二,這個人在小的這邊住了好長時間,小的早就覺得他好奇怪,穿着一身奇怪的衣服,又頗又舊,樣子又長的十分的怪,而且基本上不說什麼話,就是說話聲音也特別奇怪,小的便懷疑上了,沒想到今天這個人竟然過來找他,然後兩個人就躲在房子裡面說話,小的心中好奇,便在門口聽了一下,全是一大堆契丹話,小的什麼都聽不明白,所以一驚之下,就請差爺過來了!”

那個領頭的此時看了一下包特那,然後大聲地說道:“擡起頭來!”

王賢此時心中暗叫一聲,然後便出聲道:“且慢,這位小二哥,你剛纔聽到我們說了契丹話?”

那小二點了點頭道:“這是當然了,剛纔我便在那門口聽了半天。”

王賢呵呵一笑道:“那小二哥你懂契丹話嗎?”

那小二一怔道:“我怎麼會懂契丹話?”

王賢搖了搖頭說道:“那小二哥你不懂契丹話,爲何又說剛纔我們相談時用的是契丹話?這不是亂說嗎?”

那小二頓時語塞,支支吾吾幾下,然後便道:“反正你們說的不是官話!”

王賢一笑,卻轉過頭來,向那衙役領頭的說道:“這位差哥你是開封府的嗎?”

那領頭的一愣,隨即便道:“我等兄弟便是開封府的。”

王賢從腰帶之中掏出一塊令牌,然後遞過去道:“在下王賢,乃是資政殿學士、經筵侍講,和開封府的何知府也是關係不錯,幾位差哥若是見到何知府,替在下問聲好。”

那領頭的將信將疑地接過令牌,這是一道黃令,便是進出皇城的令牌,他們雖然只是一羣衙役,可平時結識人多了,自然知道這個,此時頓時弓身,雙手把那令牌奉上,然後道:“原來是王大人,小的們失敬,驚擾了王大人,實在該死!”

王賢拿過令牌,又放在腰間,然後便笑道:“差哥不必如此,你們也只是公事公辦而已,剛纔有什麼誤會我等也不會放在心上,在下現在便走了!”

他說着便示意一下週兵,然後幾人便走了出去。

那小二此時連忙喊道:“差爺,他們跑掉了,差爺,他們是契丹的奸細啊,快點抓住他們啊!”

那領頭的此時瞪了小二一眼,然後小聲地道:“別亂說,那人是朝廷大官!”

那小二頓時有些傻眼,呆呆地看着遠去的王賢諸人。

王賢此時並沒有高興起來,他皺着眉頭,心中始終掛念起答圖,直到悶頭走到家門口,他纔有些醒悟過來,然後便道:“先在我家中說說話吧。”

他此時推開門,然後和家丁們說了幾句,就帶着周兵和包特那二人走向院子,直接回到自己的臥房裡面。

周兵見此時才笑道:“臣貝做了官,沒想到還真派上用場了,這次幾句話就解決事情了。”

王賢此時搖了搖頭,然後便道:“止兵,多謝你幾日的幫忙,如今天色不早,你便回去休息吧。”

周兵一愣,隨即看了看包特那,然後點點頭道:“那你也早點休息。”

她此時便走了出去,包特那立刻出聲道:“這個女孩是誰?”

王賢一愣,隨即便問道:“你怎麼知道她是個女孩?”

包特那道:“男人和女人難道還分辨不出來嗎?是個男人便有着男人的胸懷和氣勢,這樣嬌滴滴的肯定就是女人了!”

王賢微微嘆了口氣道:“答圖便有着男人的氣魄,還有男人般的本事,不過卻有着最仁慈的心,也不知她現在在哪裡,希望那長生天保佑她平安。”

包特那亦是慢慢地道:“長生天會保佑答圖的,她是一個好女孩。”

王賢沉默了一會,然後才說道:“包特那哥哥,草原上一切都還好吧?父親和母親怎麼樣?巴託首領現在身體怎麼樣?我的安達忽察兒還好嗎?”

包特那嘆了口氣道:“都很好,不過巴託首領去年的春天已經去了長生天那裡,我們便把他給埋在弘吉剌的最東邊,就在湖邊,希望長生天可以保佑他。”

王賢一愣,老巴託竟然也死了,他微微嘆了口氣道:“希望長生天能保佑他,巴託首領是一個好人,包特那哥哥,那現在弘吉剌有沒有推選大首領?”

包特那頓時臉色變得陰沉下去了,然後哼了一聲道:“也列先那個小子果然不是好人!去年夏天剛來的時候,我們弘吉剌開始推選大首領,當時便就在父親和合別叔叔兩個人之中選上一個,而合別叔叔也說了自己不如父親,不想和父親爭這個位子,可是也列先這個小子卻突然說要和父親比一下,誰勝誰當大首領,父親一向隨和慣了,可哪裡能和這個後輩比什麼,就直接讓給了也列先,結果現在我們弘吉剌變的極爲好笑,一個少年做了大首領,而他的父親反而是手下,長生天保佑弘吉剌不被也列先壞掉!”

王賢頓時大爲驚訝,對於也列先,自己沒什麼好印象,聽包特那這樣一說,他心裡有種極爲不妙的感覺,這個也列先會讓草原上的弘吉剌部走向毀滅。

他此時只是想了一下,便又道:“那合別叔叔他們怎麼說?”

包特那嘆道:“合別叔叔還能怎麼說,自然是使勁地罵,不過也列先那小子竟然一點也不在意,唉,以前怎麼沒有看出他竟然是這樣的人!”

王賢遲疑地道:“那外族沒有過來打弘吉剌吧?”

包特那臉上露出特別的表情,然後說道:“幾乎每過幾個月都會有人過來,特別是塔塔爾人,現在他們可不老實了,看到我們弘吉剌牛羊多,他們就想過來搶,我們自然不是任人宰割,幾乎每一個人都是拿着彎刀,只要他們過來,就直接騎上馬衝過去,不過他們一直不死心,一直在騷擾我們弘吉剌部。”

王賢點了點頭,然後嘆道:“塔塔爾人心太大,惹的對手也太多了,就算長生天不懲罰,草原也會懲罰它的。”

包特那哼了一聲道:“他們就是找事做,現在那西方的蒙古部正亂着,他們的大汗倒是真有點本事,穩住了乞顏部,但是其它部卻鬧起了矛盾,塔塔爾人就想從中鑽空子,誰知道被蒙古大汗合不勒打的回家喝馬奶了,現在他們不敢招惹蒙古了,反倒是騷擾起我們弘吉剌部了。”

王賢呼出一口氣,然後慢慢地道:“包特那哥哥,你把忽察兒回去以後的事情說一下,然後再說一下你和答圖過來的事情,我在這兒慢慢地聽着。”

包特那嘆了口氣,便慢慢地說了出來。

王賢就坐在這兒,目無表情,直到包特那說完,他才點了點頭道:“包特那哥哥,苦了你了,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答圖的。”

他像是說給自己聽的一般,重複了好幾句“一定”。

包特那此時也是頗爲擔憂,但還是說道:“答圖是弘吉剌最好的女孩,長生天會保佑他的!”

王賢見到夕陽已漸落,便道:“包特那哥哥,我這裡也不能自由,我帶你去一家客棧吧,你先洗個澡,換一身衣服,然後再吃上一頓飯,好好的睡上一覺,這麼多天也苦了你,待到明日我們便去尋答圖吧!”

他便送包特那到了外面的一家客棧,交代好店裡一些事情,又和包特那說了幾句,方纔回來。

夕陽已經落下,天上已經暗了許多,周圍的地方此時已經點燃了燈火,看起來極爲美麗。

王賢閉着眼睛,站在院子之中,被這涼風吹了好久,才聽到有人說話,卻原來是叫自己過去吃晚飯的。

這一頓晚飯,王賢儘量讓自己顯得無事一般,可是他吃着吃着,突然覺得極爲苦澀起來,然後便放下筷子,和王德明、王合說上幾句,便回臥房了。

月色明淨,便如無雜質一般,然而人心中卻很難安靜下來。

答圖爲了自己受了無數的苦,現在也不知是在哪裡?答圖以前最信長生天,若天真是有靈,若是那高高在上的天真能聽見自己所思所想,那爲何不能幫自己一下呢?

他嘆了口氣,抱着心中之事,便和衣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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