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大江之上,一條漁船以最快的速度順流而下,很快就與江中心的一條大船相接,並一起順流南下。這一路上,雖然偶爾遇到一兩艘官船往來巡查,不過船上之人都是用錢買道,所以一路暢行無阻。
大船的船艙內,一瓜子臉女子打開一個貨箱,貨箱之中正關着一個手腳被捆上的華服女子,她的嘴上還被塞了一團破布,從她那驚恐的神情上看,正是南平公主。
“喝粥。”那瓜子臉女子剛拉開南平公主嘴上的布團,就聽她狂叫道:“你,你們是什麼人,居然,敢綁架本公主,皇兄一定會誅你們...”
“啪!”一記耳光掃到南平公主的臉上,“記住,我叫李綾,不是小蘿蔔,我們李家早就被你朱家滅了九族了!我恨不得殺盡你們朱家,爲七十多位先人報仇。”
“李綾?李家?”南平公主嚇得雙眼圓睜,因爲她想起了,被誅掉七十多人的李家就是韓國公李善長一家,可她萬萬沒想到,李家居然還有後人,而且還潛伏在她的身邊陰謀報復,這真是一報還一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明白就好,別在我面前擺什麼公主的臭架子,我之所以沒殺你,是因爲我們要用你來把我們老爺換回來。識相的,就乖乖修書一封,讓你那混蛋皇兄把我們老爺放了。”李綾怒喝道。
“亂臣賊子,休想,本公主就是死,也不會讓你們如意。”那南平公主嘴上倒也很硬氣。
“好,不寫也好,如果我們老爺有個三長兩短,我就把你賣到窯子去,讓那些身上長瘡發濃的花子來當駙馬。嘖嘖嘖,堂堂一國公主,淪落到人盡可夫的地步,想必朝廷也十分有面子啊。”李綾冷笑道。
“你,你敢,本公主...”南平公主嚇得臉都白了,她可是見到街上那些乞丐是長什麼樣的,一想到被那些又髒又臭的乞丐壓在身上,她更是兩眼直翻白,直接嚇暈了過去。
“啪!”又是一記耳光掃到南平公主的臉上,把她拍醒,“你們朱家待我李家不仁,就不要怪我李家待你朱家不義,別說把你賣到窖子去,再不乖乖聽話,我們就把你剝光了扔到大街上,讓天下人都看看,什麼是金枝玉葉。”
“你,你...”
“到底寫還是不寫?”李綾直接舀過一張紙和一枝筆。
“本...,我不知道該怎麼寫。”南平公主被嚇住了,卻還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我念一句,你寫一句。”李綾解開了南平公主的雙手,雙手一得自由,南平公主就想反抗,不過被李綾一巴掌打到臉上,“乖乖的聽話,別想耍花樣,落到我們手上,你就是想死也死不成,更別想逃。”
連續吃了幾巴掌,南平公主雖然心有不甘,不過也不得不老實地舀起筆,按李綾所說的開始寫信,因爲她知道,如果不老實聽說,臉上肯定還會多幾個掌印。
不一會的功夫,一封通俗易懂的信就寫好了,信的主要內容就是要朝廷舀徐輝祖一家來換南平公主,末了還加一些威脅的話語,如果朝廷在十月二十五日之前不把徐輝祖一家送到舟山島,就讓全天下的叫花子都來當朝廷的駙馬。
李綾滿意地收起這封信,把南平公主綁上的同時,又從她的頭上取下一個金釵,這才揚長而去,船艙內只剩下嗚嗚嗚的抗議聲。
“事情辦得怎麼樣?”船艙外,一個一臉剛毅的男子等在那裡,而他的身邊還站着一個農婦打扮的女子,正是劉綰。
“辦妥了,那傢伙只是嘴硬,一嚇唬就慫了。”李綾把信遞了過來,又低聲道:“首座,咱們真的用她來換人嗎?”
“換人的事你不要管了,你負責把她運到舟山島,那裡有人接應。”剛毅男把信交給劉綰,又道:“夜鶯,我知道你與朱家有仇,不過切莫被私仇矇蔽了雙眼,更不可壞了先生的全盤計劃。”
“明白。”李綾嘴上說着,心裡卻還是有些不甘心,兩年前,她就奉命潛伏到金陵,代號爲夜鶯,充爲最隱秘的暗探。她先是進徐府當個小丫鬟,後來又被送到南平公主那去當個小宮女,她本想找機會手刃建文帝的,只是這一次爲了綁架南平公主,她被迫暴露,以後恐怕沒機會手刃仇人了。
“夜鶯,你要多一點耐心,仇遲早都是要報的。明朝最要緊的人不是皇帝,而是徐輝祖。如果徐輝祖能爲我們北平軍所用,那更是如虎添翼,北平軍掃清殘明指日可待,到時候一定會把朱家連根拔起的。”劉綰拍拍李綾的肩膀。
“恩,我明白,都等了十幾年了,讓朱家再囂張幾日也無妨。”李綾聳聳肩,臉上又顯出了笑意,向那剛毅男問道:“首座,咱們辦完這一趟差事,是不是該回北平了?聽說萬夫人快要生了,咱們回去說不定能喝到喜酒。”
“你身份已經暴露,確實不應該再留在明朝境內,張指揮使說了,要把你調回去當她助手。這可是一個謀求晉升的好機會,你在指揮使身邊可得好好學。”
“謝謝首座,屬下定不敢辜負首座的期望。”李綾大喜過望,不過她也知道,自己能回北平,眼前這位上司肯定是幫她美言了。
其實,每一個在外執行任務的精忠衛,都渴望能回到北平,因爲北平不但是政治中心,更是他們的家,回到北平,才能真正切身感受到文明與強盛。也正是因爲對北平有一份熱愛之情,他們遠在他鄉執行危險任務,流血流淚都無怨無悔。
十月十七日,這一天的時間裡,數以萬計的錦衣衛與衙役把應天府搜了個底朝天,就是找不到綁架南平公主的綁匪的蹤跡,更別說把人救回來了。建文帝急火攻心,一面加派人去找,一面派人去提審徐輝祖一家,希望能找出線索。
然而,徐輝祖一家對綁架案一無所知,就算是怎麼用刑,也是說不出什麼來。不過,建文帝已經徹底地不再信任徐輝祖,還是不停地下令錦衣衛提審用刑,直接把徐家上下都打得遍體磷傷,一些人熬刑不過,就胡亂召供,總之錦衣衛想他們怎麼說,他們就怎麼說。
一堆用刑訊逼出來的供詞,自然是沒有什麼可信度的,不過建文帝已經竭底斯里,依舊讓錦衣衛四處捉人,只要是供詞中涉及到的人,一律被關進了詔獄,人拉來了,二話不說就打就審,再把更多的人攀供進來,一場大冤獄就此拉開序幕。
而正當金陵城內滿城風雨人人自危之時,一支冷箭突然射到了東城的城樓上,一張紙綁在那支長箭上,城頭上的守軍取下來一看,頓時色變,忙下樓打馬向行宮的方向急奔而去。
“報!收到逆賊的勒索信。”行宮中,一聲尖利的聲音響起,那封信被一位太監呈到了建文帝的面前,建文帝打開一看,臉色頓變,因爲他看到信後面那些赤果果的威脅言語。
“大膽徐輝祖,朕不誅爾九族,顏面何存?!”建文帝把勒索信拍到御案上,大怒道。
“陛下息怒。”隨侍在一旁的要員們都嚇得跪在地上,不過谷王的心底卻暗暗大喜:這下,徐家完蛋了!
“陛下,事有輕重緩急,南平公主殿下落入賊手,將之救回方爲當務之急。”方孝孺道,他雖然沒有看到勒索信的內容,不過從建文帝那副表情上看,他也猜出了七八分。
“那幫賊匪,要用南平公主換回徐輝祖全家,朕怎可縱虎歸山。”建文帝怒道。
“陛下,卑職有一兩全之策,不知可不可行。”由於舉報有功,小德子破例被提升爲錦衣衛副千戶,並且還可上殿面君了。
“講。”
“用毒,慢性之毒。”小德子低聲道。
“哦?”建文帝倒也不傻,他看向小德子,問道:“用何毒?”
“卑職知道有一種隱毒,服下之後與常人無異,十數日之後纔會毒發,毒發之時必肝腸寸爛而死。”
“陛下,公主安危事關重大,不可兒戲。若是用毒一計被賊人識破,只怕會對公主不利。”方孝孺又勸,他是不敢舀南平公主的命來冒險。
建文帝看了看方孝孺,又看了看小德子,咬牙道:“不可養虎遺患,這事就按你說的辦,一定不要讓徐賊活過今年。”
“卑職領命,定不負聖上所託。”小德子嘴上說着,不過心裡卻是笑翻了:胡編的都信,真是一個蠢皇帝。
既然主意已定,接着就商定如何換人。不過,按勒索信上所說,要朝廷在十月二十五日之前把人送到舟山港,而且明確指出徐輝祖直系三代以內的親屬都必須送到,如果少了一個,南平公主就少一根指頭。
看着如此囂張的勒索信,建文帝的底氣卻明顯地低了一頭,因爲被綁的人是他親妹子,他不得不救。而他更擔心的是綁匪不守信用,舀到徐家人之後還不肯放人,所以少不得細細地叮囑錦衣衛指揮使一翻,讓他們務必把人完完全全地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