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明就躲在茶館二樓,看到餘舒把她四姐哄出來,領着夏江盈朝這邊走,忙把探出去的腦袋縮回去,坐如針氈地等在樓上。
餘舒硬着頭皮把夏江盈和紀星璇領進了茶樓,二樓沒幾個客人,夏江盈一進雅間,看到坐在裡頭的夏江敏,稍一作想就知道自己被騙,氣憤地扭頭要走,夏明明趕緊起身去攔:“四姐、四姐你別走,你聽我說,就說幾句話行嗎?”兩個人在門前拉扯,餘舒往門外退了一步,餘光瞟着同樣站在門口沒有入內的紀星璇,耳朵聽着裡頭動靜。
“你想說什麼,要是說你做的那些荒唐無稽的夢,那就免了。”
夏江盈冷聲道。
“好,那我們就說說三東前我騙爹說夢到你遇險的那件事,你先別生氣,聽我把話說完,當初你不聽我解釋就離家上京,後來我一直都沒有找到機會和你說清楚,今天就和你講個明白。”“行,你說,我今天就聽聽你怎麼狡辯”夏江盈轉頭撩起門簾,是沒忘記外頭還有人在。
“星璇,你先下樓等我,我過會兒就下去。”
姐妹兩個要說私話,難免牽扯族中事務,不好讓外人聽聞,夏江盈到底年長,即便氣憤中,考慮的也比夏明明周全。
“好。”紀星璇很是乾脆地轉身下樓去等。
夏江盈對餘舒就沒這麼客氣了,不耐煩地揮手道:“這裡沒你的事了。”這是把餘舒當成了一個傳話的龍套,餘舒並不氣惱,對裡頭夏明明打了聲招呼就離開,走到樓梯口的時候,扭頭看了一眼,就見那雅間的門簾子從裡頭被人拉下來,一點聲音都聽不見。
餘舒下了樓,視線搜到坐在角落的紀星璇,腳步一轉,走向另一頭離她稍遠的茶座,背對着她坐下。
紀星璇同樣看見了餘舒,望着她的背影,剛纔起就覺得這人眼熟,她記性很好,見過的人不可能沒有印象,但仔細去回憶認識的人當中,有誰長的相似,卻又無果。
她狐疑地蹙起眉尖,端起茶杯慢飲一口,雪白的腕上露出一抹喜人的盈黃,一閃而逝,滑進了袖口。
餘舒今天見到紀星璇,不免又想起義陽城的人事,她離開義陽快有四個月,不知道趙慧日子過的怎麼樣,商船在途中遇險,畢青那兩面三刀的壞蛋回去不知會怎麼編謊話向裴敬交待,想來會說她死在水匪手下,趙慧知道肯定會傷心。
還有紀家,她當日在公堂上敗壞紀家名聲,紀孝谷也不知後來是怎麼處理的,有沒有人派人去找她,有沒有爲難裴敬。
來時還是早上,一轉眼太陽升的老高,餘舒左等右等不見夏明明下樓,正打算上樓去瞧瞧,就看見二樓樓梯轉角處下來了人。
夏明明和夏江盈一前一後走下樓,兩人眼睛俱是通紅,眼角泛着溼氣,顯然方纔哭過一場,餘舒觀察細微,感覺到這對姐妹之間氣氛的變化,真要說的話,好像是沒了之前的水火不容。
夏江盈接下來的舉動便證明了餘舒的感覺沒錯。
“星璇”夏江盈領着夏明明走到紀星璇那桌,竟然指引着雙方,向夏明明介紹:“敏敏,這位是義陽城紀世家的四小姐紀星璇,和我是一年同考大衍,同入太史書苑,爲我知交好友。”
因爲姐妹倆吵架被對方看見,夏明明蠻不好意思道:“紀小姐,之前失禮,讓你見笑了。”
紀星璇是何種玲瓏心竅,看她們姐妹和好,聲音自發溫和:“無需見外,我同盈姐不是外人。”
“對,不是外人”夏江盈上前挽住紀星璇的手,指着夏明明道:“這是我家中的五妹妹,之前同你提起過,那會兒我們姐妹有些誤會,讓你跟着擔心。”紀星璇輕笑:“有什麼誤會說清楚就好”又對夏明明道“你姐姐常同我說家中有位姐妹同她性情模樣都很相似,今日一見,果然不假,一樣的急脾氣,來得快,去的也快。”聽這打趣,夏明明靦腆地低下頭,過一會兒又擡起來,同夏江盈道:“對了姐,我介紹一個人與你認識,我這一路上京全靠她。”夏明明扭頭去找餘舒,然而茶館樓下就坐了三五個客人,東看西看,哪裡有餘舒的人影。
“誤,人呢?奇怪了,剛纔還在這兒啊,怎麼一晃眼就不見了,上哪兒去了。”夏明明納悶。
紀星璇的目光落在之前餘舒坐的位置,看那裡空蕩着只剩下一隻茶杯,心中隱有幾分奇怪,正想要詢問,就聽夏江盈道:“敏敏,我這就回去找書苑的老師爲我卜一卜吉兇,你先到這條街上的豐源客棧住下,我忙完再去找你,到時候我們再好好說說話。”夏江盈取了隨身的銀囊拿給夏明明,捏捏她的爭丁囑:“別到處亂跑讓我找不見你,啊?”
夏明明聽話地點點頭,多年間隙一旦清除。就有了做人妹妹的樣子。
夏江盈同紀星璇離開後,餘舒才從樓梯背角走出來,到門前拍拍東張西望找尋她的夏明明。
“阿樹!你剛纔跑哪兒去了?我都沒向我四姐介紹你認識。”“上茅房去了”餘舒望了望門口,拉着她重新在角落裡坐下“怎麼樣,你四姐怎麼說?、,夏明明臉上露出一點笑,連日來初見晴朗:“我四姐說她這幾日會小心防範,你見到同她一起來的那位小姐了吧?”餘舒當然知道紀星璇是誰,卻在夏明明面前裝成不認識的樣子,搖搖頭。
夏明明道:“那就是你們義陽城紀家的小姐紀星璇,我四姐同她要好,打算同她說說,這兩天晚上換到她房裡去睡,夜裡再加兩個女護衛在外間守夜。”
餘舒道:“她睡人家房裡,那位紀小姐呢?”“紀家老太爺在司天監任職,京中修有宅邸,到時候紀小姐回家去住就是了。”
餘舒疑惑道:“哦?紀家在京中有宅子,你們夏江家就沒有嗎,爲什麼非要睡在書苑中,既知會出事,搬出來不是更安全?”夏明明無奈道:“你有所不知,我們夏江家頂着南方易首的名頭,在京中的別館每日門前來客絡繹不絕,當年外祖父告老回鄉後,就把宅子空置了。大衍試將近,我四姐忙着準備應考,恨不得睡在觀星臺,哪裡肯搬出來。”
“應考?你四姐不是考過大衍試了嗎?怎麼還能再考一次嗎?”餘舒面露狐疑,只聽說過名落孫山的人再考,怎麼榜上有名的人還要再考。
“當然要考了,我四姐上一次只是考進了三科百元,一個三甲都未中,她可以要做大易師的人”夏明明仰首挺胸道。
餘舒知道自己又問了句廢話,秉着不恥下問的精神,接着疑問:“那照這麼說,不管考沒考過,只要想考就能一直考?”
夏明明失笑:“話是這麼說,不過本事放在那裡,通常晉到大易師已經難得,再往上就是易子了,幾十年纔出一個的人物,有多少自不量力的人?”
餘舒點點頭,這下總算明白了,原來這大衍試不只是資格考,還是晉級考。難怪大衍試不好考,竟然還有太史書苑的人蔘考,這麼一來,衆人開始就不在一條起跑線上,每科前三甲,大多該是被這太史書苑的人所佔,想要一鳴驚人,難,太難。
她記得大衍試的名次,還是曹子辛告訴她,諸科之中,算科除外,單科能進前百則爲易師,兩科前三甲則爲大易師,至於易子,則是三科頭元,才能冠稱。
“阿樹”夏明明猶猶豫豫地對餘舒道:“四姐要我這幾日住在附近的豐源客棧,等家裡來人接我,我也想住的離她近些,怕有個萬一一。
“咦?”餘舒笑道:“怎麼我瞧着你們姐妹兩個是冰釋前嫌了,之前不是還厭惡的牙癢癢嗎?”夏明明絞着耳後的頭髮,低頭道:“其實我四姐人不壞,她就是同我一樣心直口快,性子固執了些,我們方纔在樓上談了好多,是和好了沒錯,你別笑話我。”“我笑話你什麼”餘舒拍拍她手臂“這樣不是很好嗎,既然她要你住在附近,你要不要先同我回去收拾下的行囊。”
餘舒不知道這對姐妹在樓上談了什麼,但樂見事情順利解決,早點把夏明明送回家。
夏明明看她毫不挽留,撅嘴道:“你就這麼急責攆我走。”餘舒哄她:“哪是,你至少要拿兩件換洗衣裳吧。”
“要不、要不然你陪我一起在客棧住兩天?等我四姐這件事平安過去,我就和你回回興街。
”夏明明對餘舒倒是不捨。
餘舒想都不想便拒絕:“我還有事,再說你們姐妹敘舊,我在一旁不方便,哦,對了,你剛纔在樓上沒同你四姐提起我的事吧?”夏明明搖頭:“沒來得及說,剛纔想要介紹,又不見你的人。”“那正好”餘舒慎重叮囑她:“她若問起你,就說你只知道我叫“阿樹”別的一概不要提,包括我教你六爻的事。”
夏明明那四姐夏江盈和紀星璐交好,果真聽說了自己的事,多半會傳到紀家耳中,稍加猜測就知道她是誰了。
夏明明剛要問她爲何,轉念又一想到家裡頭的景塵,只當餘舒因爲景塵那道人的身份,不想泄露太多,便鬱悶道:“啊,那我不是什麼都不能和家裡人說,你救過我性命,又一路護送我,我還想着要報答你呢。”
餘舒故作大度地擺擺手:“不用你報答,記得到時候還錢給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