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塵埃落定。
劉昕想,如果要用什麼來說明自己的心情,大抵是這四個字。她的培訓行將結束, 馮憑爲了拍雪山的景色去了川西的藏區, 每日從電話裡聽他的聲音都是疲憊帶着興奮, 他說:“神仙住的地方。”
她這麼聽着, 就想:真是神仙住的地方就好了, 讓那臭小子領一個神仙回來在父母面前變個戲法,將一切安頓妥當。
她打電話給二姐,那時候劉華在出差的車上, 對着電話大吼:“沒時間,等我回來再講。”
所以只好打電話給大姐, 大姐多少大了那麼好幾歲, 對着劉昕說話免不了的拿捏身份, 到底是大姐啊:“幹嘛呢?小丫頭,想起我了?”
“也沒啥, 好久沒聯繫,想你了唄。”
“別給我來這一套,說正事,不求着我你也想不起我,這道理都20多年了我要還不明白我就白活了。”
“那麼, 直說了, 我培訓結束了要回家了……”
“回家很好啊。”
“可是, 我媽要我相親, 都打好幾個電話了。”
“你想幹嘛?說重點。”
“這不是, 有男朋友了麼,上次說好去我家後來有點小變故, 沒去成,我媽印象老差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小昕,不作興這樣的,男人怠慢你一次就要怠慢你一輩子的,你現在就這麼好說話將來怎麼過日子啊?”
“姐——,我懂,這不就是上回他家裡真有事,他媽病了,他……反正人也不是故意那樣的。”
“這個,我先持保留態度,你說想要我幹什麼?”
“嘿嘿。”她笑,“你肯開口,我爹孃能不說好麼?都說我們這一輩你最靠譜,大人不都向着你?”
“弄錯了吧?給我這麼灌迷魂湯,連小淑女都曉得這一輩最吃香的是你二姐,那丫頭的嘴巴能把死的說成活的。你找她纔好。”
“可你到底是大姐啊,你成熟穩重,多得人心,幫幫我吧?”
“那得先這樣,你讓那傢伙先跟我吃頓飯,我先考察考察,要不然我可不要隨便幫你說情到時候損了自己的招牌。”
劉昕對着電話頂禮膜拜,笑咪咪的:“行!謝謝姐,就知道你疼我。”
她想:成功了一半。
回去的頭一件事情是去看看Lareina,用全新的身份,馮憑在電話裡兩邊招呼,她獨個去,沒有半點扭扭捏捏的,老少見面就是眯着眼睛笑,老的說:“謝謝你來看我。”
小的說:“應該的。”
倒也的確是應該的,Lareina現在在家裡休息,叫了保姆給劉昕倒茶,好的大紅袍,可惜她覺着苦,問:“你身體現在感覺怎樣?”
“比原來好些,就是刀口有時候疼,還要定期檢查。”
她點點頭:“要的,哦,對了,我買了山參。”
Lareina忽然笑起來:“這個我現在也不能吃何必破費呢?估計是那小子叫你買的吧,其實都用不着,我就覺得得謝謝你,要不然我們Leo不定什麼時候能定下來,現在我覺得真是都遂了我的心願的了,我滿足了。”頓一下,又說,“我給你看他小時後的照片吧?”
劉昕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來:“好,好。”
結果就翻出大盒子的相冊來,她細細看去,馮憑小時候光着身子的□□,3、4歲模樣剃了光頭和一大羣孩子站在一起,6、7歲的時候站在一座哥特式教堂的門前,10來歲的時候學者裝深沉趴在一輛舊款車的側門上,從小到大,好像就看着一個小嬰兒變成少年然後終於長到現在的俊逸模樣,心底竟然有點悸動。
合上相冊,Lareina輕輕嘆氣:“有時候啊,我覺得他就還應該是抱在手裡的模樣,跟着我出國的時候,才6歲,眉眼都沒長開,就知道在飛機上哭。”
“……”
“後來在國外混熟了,大學裡開始玩攝影,和幾個朋友去中非,回來的時候真跟個黑人差不多,真是叫人心疼,可他也就是那次真上了癮。再之後,回國幾次,突然對我說“我們回國去住好不好?”我多驚訝啊,他大概是隨着我的想法的,到底不是那邊的人,到底根在這裡。”
劉昕聽着,覺得馮憑的形象就那麼豐滿了起來,不是自己看見最初的孔雀的樣子,也不是偶爾彆扭的時候臭屁的樣子,不是那個會焦慮會追逐自己的男人,而是一個人,在身邊,比比皆是卻又全部不是,她想:他獨一無二。
告別準婆婆,纔出了門就接到愛情熱線的追蹤,問她:“在幹嗎?”
她偏着頭和所有戀愛中的女人一樣無聊地反問:“你猜呢?”
“這怎麼猜得到,在家嗎?還是在公司?”
“都不對,剛看了你媽媽,你不是催着我幫你去看看麼,這還猜不到?”
“她怎樣?”
“好多了。對了,還給我看了你小時候的□□呢!”
“切,這下被你看光了,說了什麼?”
“沒什麼,說起你主動提出的回國,我納悶呢,人都往國外飛,你怎麼就這麼愛國又飛回來了?”
“哎,這事兒長了,主要是那陣子看Lareina經常對着我那教授爸爸的照片發呆,剛好我藉機回國的幾次打聽到我的老爹還是單身,所以就提出來了,我想也許在我長大之後能重新有個完美的家庭也未可知。”
劉昕“恩”了一聲,忽然想起點重要的事情來:“那麼,你現在的國籍呢?”
“怎麼,擔心了?”
“我總該曉得我要嫁給哪個國家的人吧?”她說出口,忽然停住,尷尬地想:完蛋了,說出來了。
馮憑是很能抓住重點,哈哈地笑:“肯啦?我還擔心你多麼折騰我呢。”
她哼哼哈哈地說了幾句然後再見刮掉,纔想起來自己的問題沒有得到答案。
劉昕升值成了板上釘釘的事情,回單位報道的第二天被老總叫去談話,當然了先是代理大區經理,代理這兩字啥時候摘掉是個問題卻不見得是個大問題,遲早要被摘掉的,然後隔幾天會議上正式宣佈,她就算是走馬上任了。
劉昕坐在李桓曾經坐的辦公室裡,往窗外看看,覺得景色並沒有自己從前揣摩的那麼震撼,倒是工作量和自己恐懼的十分接近。
李桓發來電郵,傳了一些從前的經驗,她是感激的,所以回覆:thanx a lot!
那時候她想:李桓這人亦師亦友,真不能算個差勁的人。
然後時間那麼晃着,過了兩禮拜,她對手頭的事情也開始入門了,回家就早了些,所以那天,秋風吹得人舒舒坦坦的,傍晚的夕陽在晚霞中漸漸的化作紅色的回憶,她打開家門,看見兩個陌生人,她媽媽朝着她說:“喲,回來啦,來來,這是你爸爸的朋友張伯伯,這是他兒子,張博年,剛從澳大利亞回來,是那個什麼西澳大學對吧?”
那男子站起來,笑笑:“是的,UWA,西澳大學,你好,我叫張博年。”
劉昕的頭“轟”一下大起來,手是伸出去的,心裡在恨恨地想:破桃花,爛桃花,該開的年頭不開,今年就使勁開,我要那麼多桃花發神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