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水土不服
因爲田鳥的人不是吃乾飯長大的。
佔魁的人一被警察換崗,田鳥便覺出味道不對了。對於佔魁的人,他根本沒放在心上,他自己不也派人盯着林蕊嗎?但警方的介入,便表明性質有所改變了,他隱隱聞出此舉極有可能針對他來了。
當初他把錄象交出,便是想借助馬警官破解其中奧秘,他盯死林蕊等人尋找契機。這一步他是走對了。但他當然也意識到警方會根據錄象發現作案現場,這便離暴露他殺害駟正事實不遠了。
換崗一事是否表明駟正或康樂的屍首被警方發現而國際刑警組織展開對自己的抓捕了呢?事不宜遲,他馬上向與會者交代,無論自己是否被捕或逃往他地,原計劃不變,一定要把麒麟丹帶回國內。
接着他佈置所有人撤離,光頭鬼召和他殿後。倒不是他視死如歸,在國外,在緊急關頭,他必須這麼做,否則人心一散,下面的事情沒人肯跟他拼命去幹。
他的終極目標是麒麟丹。
但他仍有自己的小算盤,如果警方動真格的,走在前面的人自然最先觸黴頭。這世上就沒有不爲自己打算的人,只是手段的初級或高級而已。
所以他仍穩穩坐在房間內,等候下面的動靜。而他身後的鬼召則從牀底下拖出一口箱子,裡面裝着一具小型火箭發射器,立馬緊張地組裝起來。
叭叭——下面連響兩下槍聲。鬼召的火箭裝好了,奔到窗口前,瞄準樓後五六十公尺開外的一幢房屋的牆壁射去。這是一套逃生裝置,利用火箭發射一條溜索,脫逃易如反掌。
槍聲響起時,載着奧斯特馬警官等人的車尚在路上,好在距酒店不遠了。槍聲趨於激烈時,他們趕到了,立即投入抓捕行動。馬警官跳下車,跑到佔魁開的那輛車旁,叮囑他和坐在後座上的林蕊和爾非,把車駛離這兒,遠遠地呆在車內,田鳥那傢伙在這種絕境之下,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逮着誰就拿誰當人質。
林蕊戴上夜視鏡向外看去,酒店前雙方交火的情形一清二楚,暫時呈膠着狀。她掃描着田鳥方的人,沒有發現田鳥在其內。一個行將進入棺材的人惜命如金,當然不會出現在衝鋒陷陣的前方。
前面打得熱火朝天,樓後卻一片寂然。林蕊推開車門欲往下跳,被佔魁和爾非同時喝住——站住,這會兒往哪跑!
林蕊指着酒店背面說:“田鳥往哪兒跑,我就往哪兒跑。你們呆着別動,我去抓了他就回來。”說得像提籃子買菜似的。
她往下一跳,爾非和佔魁不跟着跳都不成了,誰讓他倆是爺們。可倆人的腳剛落地,林蕊在地上胡亂抓了什麼朝他們扔來,倆人四條腿一麻,佔魁摔了個四腳朝天,爾非竟朝林蕊跑去的方向跪了下來,像是跪着求她,林蕊,回來,危險!
林蕊一跑到酒店背面,四下裡一望,毫無動靜,再老道地往天上一瞧,便發現了那條逃命索道,提起腳朝前狂奔。
夜視鏡下,看景看人特清晰,轉過幾個拐角,前面兩個人影一閃,奔一條巷子裡去了,其中一人像極了田鳥的老衰樣。
神廟周圍做小生意的奇多,所以滿布了違章建築,那種大大小小的簡易棚子也特多,曲裡拐彎的巷子似迷宮般,要找一個人也就特麻煩。
林蕊跑一段停一會兒,聽着哪頭有動靜就追過去。追着追着,迎面走來倆人,肩上扛着,背上揹着,像是一對才從夜市歸來的夫妻搭檔。林蕊跑到倆人跟前,問見沒見着一個老頭樣的人,也像她這樣在跑着。
倆人指了指前面一條巷子,頻頻點頭,林蕊便一頭鑽進巷子,追得更帶勁了。
巷子有些深,林蕊一邊追一邊兩面打探,沒有其他出口。巷子內靜得頗有些磣人,她小心地步步迫近以防黑槍,轉過一間突兀而現的房屋,林蕊一下愣了,前面一堵高牆攔着去路,她跑到牆跟前一看,足有五公尺高,是堵隔斷牆,沒窗沒口可供攀沿之處,是條死衚衕!
她氣惱地頓了下腳,可恨的夜行人給她提供了一個假情報。待她轉過頭來四處追索,就像走進了一個曠野之地,沒有任何的動靜可供她追下去了。
轉到酒店前,戰鬥已經結束,馬警官垂頭喪氣地看了她一眼說,讓田鳥那個混蛋逃了。
林蕊毫無顧忌地指着與張勇正商量着什麼的奧斯特嚷道:“他纔是混蛋,田鳥從樓後跑脫的。”
警察局長討巧地說:“對,他纔是混蛋。”
林蕊立刻又指向他斥道:“你難道就不是?這麼多人連個要死的老傢伙都抓不住,你是吃什麼長大的?”
局長一本正經道:“小姐,雖然我信佛,但我是吃葷長大的。”
林蕊氣道:“和尚也敢吃葷?”
馬警官道:“這裡的和尚是允許吃葷的,小姐。”
林蕊現在是逮誰都有氣,手指都戳到馬警官面門上了,一副頤指氣使的口吻厲聲道:“跑這麼遠來逮一個人,竟把我網裡的魚給放跑了。你最好給我把田鳥給逮回來,否則你永遠沒個好。”
她氣哼哼地跑回佔魁開來的車裡,佔魁道:“你下了我倆的黑手,還沒找你算賬,你倒帶一肚子的氣回了,是不是讓那個啥鳥跑了?”
林蕊氣急罵道:“全是一羣廢物。要是在樓後預設埋伏,田鳥能跑嗎?”
爾非說:“你不是去了嗎,不也沒逮着。”
林蕊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地說:“我眼看就要逮住他了,要不是碰見倆路過的瞎指路,他飛天也跑不脫。”
爾非說:“所以你就別罵人家廢物,你自己都快逮着了,卻讓人在眼皮子底下溜了,還怪人家過路的。”
林蕊說:“你也來氣我?本來嘛,我問那倆人是不是見人往前跑了,他們直點頭,等我追過去一看,是個死衚衕。”
佔魁突然爆笑連連,林蕊不明所以地瞠視着他,爾非哭笑不得地說:“我的大小姐呀,怨這怨那就不知怨自己,到頭來是你把田鳥給放跑了。知道人家印度人點頭不算搖頭算的規矩嗎?”
似乎聽明白了點兒,但不徹底,林蕊於是問:“你這話什麼意思嘛。”
佔魁止住了笑說:“這兒點頭就是咱們的搖頭,反過來,搖頭便是點頭。換句話說,用我們的習慣動作表示的話,是即不是,不是即是,再該明白了吧?”
林蕊不由哀嘆一聲:“媽呀,怎麼會這樣!”
爾非取笑道:“所以說,你至今還能好好地立在這兒,已經是奇蹟一件了,什麼都沒搞明白就硬闖了過來。”
林蕊往馬警官他們那邊望了一眼,囑咐他倆道:“千萬別把這事說給馬警官聽,我剛纔還猛吼了他一頓呢,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正說着,那邊大聲吵了起來,奧斯特傲慢的聲音和警察局長的粗嗓門正比着誰的音量高。
奧斯特左手叉腰,右手指着警察局長大聲命令道:“我命令你立刻派人把守住各交通要道,放跑了要犯我惟你是問。”
警察局長早就看不慣他這副作派了,硬着頸子道:“對不起長官,本警察局警力有限,恕無法執行你的這道命令。爲什麼呢?你可知道這兒有多少條要道嗎?到處都是。每年跑神廟來朝拜朝聖的人多如牛毛,沒道的地方都跑出道來了,境內境外至少千百條道。我整個警察局就百十來號人,你讓我守哪卡哪兒去?”
奧斯特驚訝道:“什麼?這麼大一個管區就這點警察,你哄誰呢。”
警察局長道:“你以爲有成千上萬哪。咱們這裡是個窮地方,人們寧願出家當和尚也不願當兵,我的專員大人。”
奧斯特道:“這個我管不了,我的任務就是捉拿犯人。你,有配合的義務。”
警察局長針鋒相對道:“你讓我拿貓屎貓尿來配合你呀!今天的行動之所以失敗,完全是你的指揮失誤,本局長不願再聽你的瞎指揮了。”
奧斯特既拿他沒法,便把火發向拉堤道:“你怎麼說?就聽任他不服從指揮嗎?”
拉堤道:“這個……強龍不壓地頭蛇,您得注意一下您的態度。”
警察局長立刻道:“對,就是你這態度讓人無法接受,除非你向我道歉,還有得商量。”
奧斯特的手指到了他的鼻子尖上,不屑道:“你?讓我一堂堂上校專員向你道歉,做你的大頭夢去吧。”
張勇打圓場道:“時間不等人,再無謂地爭吵下去,田鳥都跑出國界了。我建議,局長先生,你看能不能立刻派人前往通向鄰國的幾條要道,嚴防他從那兒出逃。”
拉堤連忙附和道:“對,這是個好辦法。局長先生,我以國際刑警印度區執行官的名義,命令你執行這道命令。”
警察局長一個立正道:“是,卑職堅決執行。但是我建議長官向你們總部報告,把這個鳥人給換了,太目中無人了。”
拉堤道:“少說這些不利於團結的話,他是這兒的最高長官,有點兒脾氣是他的特權,做爲下屬你不應該過於計較。快執行命令去吧。”
這邊林蕊連連搖着頭道:“這都些什麼人哪,咱們今後可是一點兒都不敢指望他們了。”
爾非道:“不指望他們,我們又能做什麼?田鳥是個老狐狸,逃與不逃對他的下一步行動沒有絲毫影響,而我們現在對此一無所知,更不知從何入手,真是急死人了!”
林蕊和佔魁交換了一下眼神,對他道:“佔伯,現在只能按你的意思辦了。”
爾非立刻問道:“佔伯有啥好主意了?快說呀。”
佔魁於是把他的計策獻了出來。
爾非想了想說:“辦法倒不失爲一個辦法,但我總覺得與我們奪回麒麟丹的初衷相去甚遠,我是不主張暴力的。”
林蕊道:“那你智取一個給我看看?”
爾非深深垂下頭去。林蕊終有些不忍,拿膝蓋撞了撞他,他擡頭勉強一笑,但卻比哭強不到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