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鳳兒治貪
憑藉鳳兒的一顆博愛之心,和她的聰明機靈鬼點子一摞一摞的,當然還有她已經“據爲己有”的那顆麒麟丹,新皇的財政危機得以解除。有錢了,首醫一門心思地撲在了新皇的登基大典上,那麼暫時就沒大皇子的什麼事了,他除了在指導大臣的教導下溫習如何當一個皇帝的功課外,一顆心分了一半在母親身上。
幸喜的是,三天了,他沒聽見母親那響徹宮內的一驚一乍聲,但也沒聽人傳報她的眼睛如何如何的,被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個個都被鳳兒使人攆了回來。
這天清晨,大皇子起了個早,先照例來了段時間的早鍛鍊,吃過早餐,而後背誦指導大臣佈置的功課,揹着揹着,信步來到了距母親的心碎宮不遠之處。
正打算要不要去瞧上母親一眼,身後忽然傳來動靜,他扭頭看去,一輛馬車駛了過來。他一看是鳳兒尋常坐的馬車,便想跟她做個小遊戲,忙掩身一棵樹後。
馬蹄敲着玉石路板“得得”地脆響着,車內的鳳兒不知怎樣的滋潤着養神兒呢。大皇子正竊笑着,卻發現馬車後跟了倆人,撩眼一看,竟是小春和小雪合力擡着一塊大大的寫字用的黑板相跟着,瞧去挺吃力的。
他便奇怪了,難道鳳兒竟當起老師替母親掃起盲來了?他忙從藏身處跑了出來,伸手攔住了馬車。
從車內掀起小簾兒,鳳兒笑望着大皇子問:“大哥,背功課呢?”
大皇子隨口應了聲後正欲張嘴問個什麼,鳳兒右手蔥般食指豎起在兩片脣間“噓”的一聲說:“你什麼也別問,什麼也別說,到時候該知道的便都知道了。”
知她沒好事,大皇子瞪她一眼說:“可不許藉機整我娘哦,她現如今可是皇太后了,這個面子你非給不可的。這樣吧,我隨你一道去看看母后總該行吧,一眼,就一眼。”
手中帕兒朝他臉面上兒一揮,鳳兒說:“半眼都不行。這試驗田裡能長出啥樣的莊稼我都未必可知,你就免了吧。”
大皇子納悶地問:“什麼試驗田,什麼莊稼?你到底要搞些什麼名堂嘛,切切不可虐待母后哦。”
鳳兒吃吃一笑說:“那就是本公主的事兒,不勞煩你惦記着,還是乖乖地去溫習你的功課吧,先搞好你的那一大塊試驗田再說。”
說完,對馬也是對馬伕“駕”的一聲,撇下一個當今皇帝愣在那兒吹秋風兒。
一進入當今皇太后的心碎宮,鳳兒聽宮女說皇太后尚在美夢中,便讓她們拿來一個瓷碗一雙銀筷,“叮叮噹噹”地敲着進了皇太后的寢室。正美美享受着賴牀滋味兒的皇太后在牀上翻了個身,面朝裡撒嬌般嘟囔了一聲“還讓我睡會兒嘛。”
鳳兒也不搭理她,一雙手上下翻飛顧自敲着碗。皇太后經不住,一個翻身坐起,吼一聲“好了啦。”一大羣宮女魚貫而入伺候着她梳洗飯畢,小春和小雪便擡着黑板進來了。
皇太后一瞧,杏眼一翻問:“你今天又要搞什麼新鮮花樣兒?”
上前一手揭了覆在黑板上的一張白紙,鳳兒對她說:“先把上面的字給我念上十遍。”
皇太后瞧了瞧說:“什麼嘛,亂七八糟的。”
手拿筷子當教鞭指着那些字,鳳兒說:“你先甭管它是啥意思,總歸是爲了你的病好,念上個十遍保準讓你獲益多多。”
恨恨地戳她一眼,皇太后無可奈何地念道:“貪,貪,貪,輕則失明,重則黑心。喂,我說鳳兒,這是哪位先哲的名言呀,我怎麼從沒聽說過?”
鳳兒在屋內踱着方步道:“你沒聽說過的事兒多着呢。這名言嘛確實是名言,但它並非出自哪位先哲之口,此乃鼎鼎有名的麒麟咒語是也。”
皇太后大驚失色道:“什麼?這就是你和健兒屢屢提起的麒麟咒語?你讓我念它幹嘛?它又關我啥事了?”
鳳兒道:“這些你先甭管,照我說的,先念上十遍。”
皇太后不得已吼了聲“好好好,念念念”,在鳳兒“一二三四……”和“大聲些清楚些”的提示下,終於唸完了十遍。隨後鳳兒問她理解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了沒有。皇太后賭氣地說:“不想弄清楚。”
鳳兒馬上讓宮女們筆墨伺候。
立刻慌了的,皇太后連忙說知道是什麼意思了。鳳兒一句“遲了”,非讓她照樣寫上十遍不可。
皇太后的脾氣上來了,把宮女遞給她的毛筆往地上重重一摔,大發雷霆道:“好你個小妮子,我已經忍你三天了,你把我堂堂皇太后當什麼了,想怎樣使喚就怎樣使喚,還有沒有上下高低尊老愛……皇太后了?”
執起硯臺當醒木往案上重重一拍,鳳兒道:“我是奉當今皇上之命來給你治病的,你若當皇上是皇上,就得聽我的;若想重回黑暗的日子,我走人得了,你嚷什麼嚷?”
皇太后道:“治病有你這麼治法的嗎?我這一生經歷了多少的太醫,還從沒見過你這樣的冒牌醫生。”
鳳兒道:“你信那些太醫的,他們醫好了你的眼疾嗎?既然皇上請我當你的主治醫生,你就得按我的來。你的病根兒就來自這句麒麟咒語,若想根治,必須得從根上找原因。知道你爲什麼眼瞎的嗎?就因爲一個貪字。”
皇太后道:“我的眼睛已經好了,昨一晚上都是好好的。”
從地上拾起毛筆,鳳兒在黑板上的第二個“貪”字上畫上一個圓圓的圈,說:“你第一個貪字兒上的病我已經給你治好了,現在給你治的是第二個貪字兒上的病。”
皇太后道:“你胡說八道些什麼,我哪來那麼多的貪念兒?”
鳳兒一句“鏡面兒伺候”,一個宮女雙手捧上一面鏡子。鳳兒把鏡子往皇太后眼前一遞說:“麻煩你好好地看看你的尊容。”
將自己的一張臉湊近鏡子,皇太后左照照右看看,竟發現印堂上現出一塊黑記,她用手擦了擦那塊黑記,驚恐地問:“這是怎麼回事兒?以前怎從未見過?”
鳳兒道:“父皇怎會突然歿了的?就因爲他觸犯了麒麟咒語,這第二個貪字在他印堂上留下了黑記。不僅難看死了,連命都會因它而歿,不信你可以試試。”
皇太后立馬慌了地說:“那可怎麼好?我可沒他那麼多的貪心哪!鳳兒,我會像你父皇那般的歿了嗎?你可得救救我,我的好日子纔開始,我不想死,不能死啊!”
鳳兒便指着黑板道:“那你就先乖乖兒地把麒麟咒語寫上個十遍。”
皇太后忙一迭聲的“我寫我寫”,乖乖地執起毛筆寫了起來。
鳳兒一旁瞧着,輕吁了口氣。她如此煞費苦心地對待皇太后,倒不是對她有着多麼深的感情,也不像她答應大皇子的,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這麼做的,她委實是對如何挽救皇太后的一條命心中沒底。
麒麟咒語已經咒死了她的父皇和首將,從而說明這二人是大貪。而皇太后先是眼睛瞎了,緊接着印堂發黑,就應該屬於大大貪一類了,很可能不久即亡。既然麒麟丹能醫好大皇子的眼睛,而她本人的喘疾也很可能是麒麟丹醫好的,但它能否醫好皇太后,卻很難說。
對皇太后,她說不上有什麼好感,卻也沒什麼惡感,但她意識到,皇太后的存在對大皇子的未來執政構成了極大的威脅,這是她不願看到的。大皇子的心地太善良,對母親又有着極深的感情,一旦皇太后心中存下野心,日後欲搞個什麼垂簾聽政,甚或謀奪皇位,大皇子對此是無能爲力的。
鳳兒本心認爲,醫好皇太后就是幫助大皇子,因爲大皇子是她除舅舅外,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親最親的人了,況且她和他共一個父親。
鳳兒或者可以不理皇太后這回事,但她卻看不得大皇子喪父又失母的悽惶樣。皇太后能否脫離死亡的威脅,她認爲只能順天意盡人事,或許消除了貪慾,麒麟咒語會放過了皇太后,母子倆獲得個皆大歡喜的結局,該當皇帝的當皇帝,該當皇太后的當皇太后。
可怎樣才能讓皇太后心中放棄當女皇的慾望呢?這就有賴於鳳兒如何去種好她這一畝三分試驗田裡的莊稼了。
讓皇太后把麒麟咒語念和寫上個十遍,鳳兒的理解是,讓她先加深對“貪”的感悟,然後結合她身上的症狀,對“貪”形成某種深度恐懼感,繼而放棄心中欲當史上第一女皇的貪念,或許她就有救了。
這天夜裡,大皇子在首醫的陪同下,邊散着步邊聽他絮叨着登基大典的籌備情況。突然,他停下了腳步,側耳聆聽着什麼。
一陣輕越而悠揚的古琴聲彷彿從遙遠的天際,傳入他的耳中,舒緩而委婉,好似那天空中靜靜飄浮着的雲彩,又似那湖塘中微漾的清波,令你駐足,令你凝神,漸漸地,漸漸地像睏意瀰漫了你的腦海,由骨骼筋脈行入全身直達丹田,整個人呈放鬆狀進入一種舒泰至極了無牽掛的境界中,塵事遠去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