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皇上這愛好和習慣可是有近二十年了,而且皇上待在楓園的時候向來不喜人打擾,錢玉蓮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以前不敢造次,現下仗着如今的地位,還有將來的權勢,便敢於打破常規了。
錢玉蓮臉上的不自在一閃而逝,迅速陪笑道:“臣妾自然記得皇上的習慣,只是臣妾總想能陪着皇上一起賞這楓葉,才大膽前來了。”
“既然來了,就坐吧。”
“謝皇上!”錢玉蓮款款落座,她今日非常高興,也有些興奮,自得了錢郡王送來的消息之後。
茶已經沒那麼熱了,苦味也就更濃了,皇上又喝了一口,微微皺起了眉頭,小路子見狀連忙道:“奴才去叫人換熱茶來。”
錢玉蓮讚賞地看了迅速離開的小路子一眼,皇上身邊兒的人就是有眼力勁,不象她身邊,除了自己帶回宮的幾個老人之外,再沒幾個合用的。
“蓮妃此來只是賞楓麼?”皇上開門見山地問,表情平靜得看不出任何異樣來。
本來,慕容正南對錢玉蓮是帶有一些愧疚的,當年沒有處理好後宮之爭,令她和慕容譽差點葬身火海,但在外流落十年卻不應算在他的頭上,因爲他一直以爲她們是不在了的,她若沒死,就不應該一走就是十年,而且回來時也包藏着禍心。
一開始,他是很想彌補對他們母子這些年的虧欠的,但沒多久就被他查出,有許多事都是錢玉蓮暗中一手摺騰出來的,進宮之後也未有收斂,便漸漸令他心寒了,連帶的對慕容譽都有了冷淡之意,這恐怕是錢玉蓮不曾想到的吧。
自太子遇刺,逍遙王叛亂、皇后被迫自盡,慕容宇九死一生,這些都是慕容正南的至親之人,他這一生所渴望的天倫之情,就這樣被一點點的蠶食掉了。
因爲有錢玉蓮在,他和二兒子親近不起來,越來越鍾愛小兒子,但他卻只想離開,如果他死了也就罷了,但一時半會兒的又死不掉,這皇位他已是一日都不想多坐了,他就想這樣安安靜靜待在楓園,什麼事也不管,見天陪陪孫兒孫女,品茗、下棋、釣魚,這樣加以靈藥,他也許還能多安享兩年晚景。
可這皇位,慕容正西和他的兒子們拼死拼活要來搶奪,而他想傳給慕容宇,他卻不肯要,傳給慕容譽,他又有些不放心,看着錢玉蓮保養得如同三十麗人的美豔臉孔,慕容正南突然有些厭惡。
若沒有礙事的她存在的話是不是會好一些?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但很快又被慕容正南給否決了,做皇帝這麼多年以來,他也下過一些錯誤的決定,但還從未有過主動興起傷害身邊人的念頭,他只是很擔心如果性子溫文的慕容譽坐了皇位,會否受制於他的母妃,後宮干政、外戚坐大都是他慕容氏不能忍受的,這也是歷代暗中傳下來的祖訓。
到底要怎麼決定纔是最好的呢?皇帝的內心一直是猶豫不定,矛盾重重的。
“皇上,譽兒的王府落成您要不要去瞧瞧熱鬧?皇上……”錢玉蓮加大聲音打斷了慕容正南的思緒。
“哦,就是這個月二十八吧。”皇上回過神來。
“是呀,聽說會很熱鬧呢,譽兒的性子好,人緣也好,朝臣們都會去的,有個北恆出名的花商還準備了許多奇花異草供大家觀賞,臣妾真想過去看看。”錢玉蓮笑道。
“這是譽兒的喜事,你若想去便去吧。”皇上並未阻攔。
“臣妾是想和皇上一起去,這也是譽兒自立門戶後的第一樁喜事,臣妾和皇上若能一塊兒過去的話,譽兒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是麼……”皇上語氣輕柔,眼睛看着亭外的風景。
“是呀!”錢玉蓮突然有些煽情地擦了擦眼睛道:“譽兒打小就不在皇上身邊,時時念着父皇,但回宮這麼久,皇上龍體有恙,一直關愛不多,那孩子雖然也沒什麼想法,失落肯定還是有一些的,皇上一向偏愛勤王,連帶着對勤王妃和小郡王也喜愛得不得了……”
“你是在怨我對譽兒不夠好麼?還是他也對我不滿了呢?”皇上突然似笑非笑地打斷了錢玉蓮的話。
錢玉蓮微微一驚,心裡一陣慌忙,她總覺得過了十年自己已經非常沉着穩定了,仗着皇上十年前對自己的寵愛,回宮後雖然沒太囂張,也是有些得意的。可她怎麼早沒想到,過了十年,皇上表面雖然仁厚依舊,但怎麼樣也不可能還是十年前的那個人吧,他的城府自然也是深了話多的,起碼她現在就完全看不透了,這一點十分可怕。
錢玉蓮一念想通,懊惱不已,連忙解釋道:“請皇上恕罪,其實都是臣妾私心作祟,覺得皇上御駕親臨譽兒面上纔會有光,所以……”
“好了,這也沒什麼要緊的,朕不是不想去,只是這身體好一時,歹一時的,過去了要是突然不舒服起來難免也會掃了大傢伙的興致。”
“是是,皇上的龍體要緊,譽兒肯定能明白的,皇上不是不疼他,只是沒辦法眷顧……”錢玉蓮心裡亂了,說話也有些語無倫次,還好皇上似乎沒怎麼在意她的說辭。
“朕坐得也久了,得回房歇息一下,譽兒的府宴要不要參加,朕到時候看情形再說,你若想去的話,不必再跟朕說了,自個兒直接安排就好。”
“是!”錢玉蓮恭謹地送着皇上離開之後,先前的喜悅早就飛到九霄雲外去了,陰沉的臉色就象一朵瞬間凋零的花。
她重新坐回了木凳,開始回味起方纔的話來,應該沒說什麼出格的話吧,皇上的語氣總覺得有些怪怪的,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呀,本以爲那樣一說皇上心裡一定會對譽兒有些愧疚的。
然後皇上如果御駕親臨明王府的話,那份寵愛不消說,也能讓所以朝臣眼見爲實了,這樣那些對於支持她還有些猶豫的人自然也會主動撲上來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