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書把房門反鎖,疾步往前走,他要儘快離開這個地方。
剛纔他藉助宇文承昊侵犯他的機會,悄悄把藥丸送進宇文承昊的口中,看着他如服甘露般嚥下,雲書不禁冷笑。待至宇文承昊神志漸漸迷離,雲書知道,藥已發生作用,用不着多久,這位北周的君主就能任由自己擺佈。
如此,自己那點屈辱又算得了什麼?爲了冤死的父皇,爲了蕭樑的江山,還有什麼不能捨棄的嗎?
走了不多遠就感到支持不住了,雙腿一陣陣發軟,眼前金星亂跳,爲了激發藥丸的毒性,自己餵給它的血太多了。
他勉強再走幾步,一個趔趄跪倒在地上,扶着身旁的大樹,費力站起來,渾身抖得厲害,再也無法前進一步了。
更糟的是,他發現眼前根本是一陌生的地方。方纔宇文承昊抱他進來的時候,他還沒有完全甦醒,無法把來路記住。
忽然,他看到宇文承昊向他追來,高大的身影像一塊巨大的黑雲,壓了過來。
“陛下,”他喊了一聲,“你想幹什麼?”
宇文承昊笑得陰冷,“當然是要了你。”
雲書不明白爲何他身上的毒忽然失效,但眼下也不容他想。他一字不說,手腕一抖,一道利光直取宇文承昊的咽喉。沒想自己虛軟無力的情況下,這一招根本就沒有任何作用。
一剎那間,手腕已被宇文承昊抓住,用力一捏,手腕的傷口頓時開裂,鮮血瞬間溢出,不停地流。
宇文承昊看了一眼,“我的美人,受傷了就別逃了,我會好好疼愛你的。”
雲書沒有掙扎,另一隻手悄然滑進衣袖,摸出幾枚銀冰針。趁着宇文承昊拉他入懷的機會,把幾枚鋼針刺向宇文承昊!
然而這一次,宇文承昊早有提防,一掌打落了銀冰針。
雲書意識到在劫難逃,感到渾身冰冷,卻仍以凌厲的目光逼視着宇文承昊。
宇文承昊被這種傲然的氣度震住了,一時無措。
雲書卻再也支持不住,搖搖欲墜。被宇文承昊拉到懷裡,絕望地等待着凌/辱的酷刑。
突然,一個人影從天而降,落到宇文承昊身後,一掌劈在宇文承昊肩頭。宇文承昊立即癱倒在地,失去了知覺。
“你……”雲書驚恐地看着眼前人,一陣劇烈的眩暈襲來,倒了下去。
在徹底失去知覺前,映入雲書眼簾的是一個猙獰的青銅面具。
不知過了多久,雲書慢慢醒過來了,朦朦朧朧睜開眼睛,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空氣中還瀰漫着潮溼發黴的氣味,他斷定這個地方是一個地下密室或洞。
他又想起那個戴青銅面具的人,定是那人把自己帶到這裡,還把他受傷的手腕包紮好,他爲什麼要這樣做?爲什麼要救自己?
黑暗中,一個人走了過來,悄無聲息地已經來到雲書身邊,卻默不作聲,只有一雙閃光的眼睛直盯着雲書。
雲書擡起身子,問了句:“你是誰?”
那人似乎呆了一下,反問:“你是誰?”
“我叫雲書。”
“我叫雲書。”
“不,我才叫雲書,你到底是誰?”
那人一字不漏重複了一遍,根本不是在回答,而是在鸚鵡學舌。
雲書不再追問他的身份,說道:“蠟燭,你有蠟燭嗎?”
“蠟燭?”
“對,蠟——燭——,發光的……這裡太黑了,我看不見……”
雲書說得很慢,那人這回似乎聽懂了,閃光的眼睛眨了眨,轉身不知跑什麼地方了。
雲書明白了,此人定是長期生活在這暗/無/天日的環境裡,鍛煉出非凡的夜視能力。
很快,他又回來了,把一個東西放在雲書手裡。雲書一模,正是一根蠟燭。他取出身上的火石,把蠟燭點燃。
一道微弱的燭光瞬間亮起來了,雲書終於看清他目前所處的環境。正如他所料,這裡是個地下密室,臥房大小,四周空蕩蕩的,除了對面牆上的一張桌子、一個木箱,就是一張狹窄的牀——他正躺在這唯一的牀上。
那個青銅麪人,正跪在牀邊看着他,面容完全被覆蓋住,只有兩隻黑晶石般的眼睛閃閃發光,很清澈的眼睛,黑白分明,只有孩童纔有如此的眼神。
雲書微微一笑,緩慢地說:“謝謝你救了我。”邊說邊用手勢比劃着。
青銅麪人似乎聽懂了,眼裡閃出了笑意,用力點點頭。一把握住雲書的手,雲書低頭一看,他的手髒兮兮的,卻顯然是一雙年青人的手。
雲書也握住他的手搖了搖,臉上依舊掛着笑。
“你一直在這裡生活嗎?”雲書又慢慢地問。
青銅麪人使勁點點頭,重複着,“這裡……一直……”
“誰把你帶到這裡來的?”
青銅麪人搖搖頭。
“你能帶我出去嗎?”
“……能……”
雲書很高興,“那你快點帶我離開這裡!”
這回,青銅麪人卻使勁搖頭,“離開……不……”
“爲什麼?”雲書急了,“你有辦法帶我進來,就有辦法帶我出去,爲什麼不行?”
青銅麪人的眼睛裡閃過痛苦,“你……離開……”他指着自己。
雲書明白了,他一定是怕自己離開,於是更確定自己的猜錯,這個人定是從小被關在密室裡,斷絕了跟外界的一切聯繫,除了禁錮他的人,他無法見到別人,更別說像正常人一樣有玩伴、有朋友。在與世隔絕的孤寂中長大的孩子,把雲書救了回來,一定如獲至寶,再加上雲書親切友好的態度,更讓他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溫情,他當然捨不得雲書就這樣離開他了。
於是,雲書柔聲問道:“你是不想我離開你?”
青銅麪人這回使勁點頭,漆黑的眼睛撲閃着,滿是期待。
雲書笑了,手按在他肩膀上,指着自己的傷口,說:“我受了傷,很難受,讓我回家吧,我明天再來看你,好不好?”
他的聲音很誠摯也很溫柔,青銅麪人終於明白了,伸出手把雲書打橫抱了起來,向門口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