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嗎?發出同樣疑問的還有楊二成。聽着聲音這麼耳熟,再看個子也挺像,就是這花色大沿涼帽一戴,再遮着一副大墨鏡,根本就看不清臉上模樣。
經過短暫一楞,曲剛自是認出了對方,只是對方這身裝束,讓他很是疑惑。此時也顧不得其它的,處理眼前危機纔是最當務之急,於是他走上前來,說道:“局……”
來人正是許源縣公安局局長楚天齊,他揮手示意曲剛:“你先不要說,我問他們。”
什麼味?平時可都是一口標準普通話,現在這是哪的口音?儘管心中疑惑,曲剛還是閉上了嘴巴。
楚天齊走前兩步,看着楊二成,繼續用玉赤土話說:“老鄉,你們是爲了山林租金的事吧?”
楊二成點點頭:“啊,就是。”
楚天齊又問:“那你們來上訪,肯定是爲了解決問題,不是爲了和警察起衝突吧?”
“當然,我們就爲了拿到租金,要不我們幹嘛來這?”楊二成回答。
“就是,你以爲我們瘋啦?你是誰呀?”有人在楊二成身後嚷嚷着。
楚天齊擺了擺手:“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想要拿到應得的租金,對不對?”
“對,對。”楊二成連連點頭。
楚天齊道:“讓大家都散了吧,咱們坐下來談。”
楊二成“嗤笑”一聲:“憑什麼?你能幫上忙?”
楚天齊搖搖頭:“我幫不上什麼忙,也許他能。”說着,他向身後一招手。
順着對方招手方向看去,一個略微矮胖的男人從人羣中走了出來。看到此人,楊二成先是一楞,旋即揮舞着拳頭,向那人衝去:“何喜發,何喜發,你……”
在楊二成帶動下,他身後也有人想要隨着衝過去,但被反應過來的警察攔在那裡,只有楊二成一人衝到了前面。
眼看着楊二成拳頭就要打到何喜發頭上,卻被一隻大手抓住他的胳膊。同時一個聲音在他耳畔響起:“楊二成,要是把他打壞,你們的租金可真就泡湯了。現在何喜發已經回來,他手裡有你們想要的東西,我們還是換個地方談談爲好。”
儘管對方聲音很低,但幾乎是對着自己的耳朵,楊二成聽明白了意思,更聽清楚了對方的聲音。他一開始很疑惑對方聲音變來變去,旋即明白了,頭腦也冷靜下來。便轉回頭,對着衆人道:“大家都別動,何喜發已經回來,有事好商量。”
有警察攔着,再經楊二成這麼一說,尤其何喜發近在眼前,村民的情緒穩定下來,都不再說話。
楚天齊迅速走到曲剛面前,輕聲低語了幾句。
曲剛略帶疑惑的點點頭,然後對着衆村民說:“鄉親們,你們選派五名代表,咱們去會議室談一談。”
“好。”楊二成答應的挺痛快,開始從上訪村民中挑選代表。
“叮呤呤”,手機鈴聲響起,是曲剛的電話。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去旁邊接電話去了。
接完電話後,曲剛走到楚天齊面前,低聲說:“蕭書記通知去開會。”
“你去吧,這有我呢。”楚天齊道。
“嗯。”曲剛略一遲疑,點點頭,向政府大院走去。
……
局長辦公室。
曲剛喝完最後一口湯,把空的方便麪桶扔進垃圾簍裡,然後摸了摸肚子,笑着說:“還是局長想的周到,謝謝啊!”
楚天齊擺擺手:“沒什麼,我也是誤了吃飯點兒,才吃的這東西,估計你可能也沒吃上,就給你也準備了點。吃飽了嗎?要不再來一桶?”
“吃飽了,兩桶連湯帶面加上火腿、榨菜,怕是足有三、四斤了,要是再吃的話,那不成飯桶了?”說着,曲剛從沙發上起身,坐到了楚天齊對面椅子上。
扔給對方一支菸,楚天齊問道:“老曲,你在電話中說,縣裡讓我們牽頭處理上訪,是怎麼回事?”
“我不是去參加縣委常委會了嗎?縣領導說是讓我們牽頭,政府辦、信訪辦各出一個人輔助,務必要把這事處理的圓滿。”說着,曲剛點燃了香菸,也停止了說話。
“爲什麼讓我們牽頭?這應該是政府和信訪的事呀?是不是因爲我們有人說過要抓人的話?”楚天齊盯着對方問。
曲剛臉一紅,略有尷尬的說:“領導是這麼說的。”
“真是添亂。”楚天齊斥責後,話題一轉,“我不是說你。既然縣裡硬把這事扣到咱們頭上,咱們也不能怨天尤人,還是應該積極面對。再說了,百姓的事無小事,我們是人民公僕,爲人民做事也是理所應當的。”
“謝謝局長理解。”曲剛感激的點點頭,然後又問,“百姓那邊現在怎麼樣了?我從政府大院出來的時候,見好多人還在那裡等着呢?除了幾個看熱鬧的,大部分都是靠山村村民。”
楚天齊道:“村民現在都撤走了。你不是去參加會議了嗎?我和他們選出的五個代表就去了政府會議室,當然還帶着那個何喜發。”說到這裡,他話題一轉,“對了,不能讓何喜發在外面待着,得把他控制起來,你給找一個合適地方。”
“好。”答過之後,曲剛又提出疑問:“何喜發是誰?爲什麼要這麼做?”
楚天齊道:“你問何喜發是誰?他是靠山村村長,也是山林租賃這件事中重要的一環。當初聚財公司和村民簽訂租賃合同,就是他組織的,而且村委會還是和二十一戶村民共同做爲甲方,在合同上簽字、蓋章、按了手印,甲方的兩份合同原件也是由他保存。按照村民的說法,聚財公司沒有按時支付第二年租金,他們便讓村長去要。一開始何喜髮帶回了對方的推脫理由,也得到了村民的認可,這事就拖了下來。今年三月七號,何喜發連同合同失蹤,村民直接去找聚財公司,聚財公司出示了合同。
按照聚財公司出示的合同,聚財根本就不欠村民的,租金是用房屋頂了,而且村民倒欠聚財的。村民不認可這份合同,而是表述了意思完全不同的內容,但卻提供不了合同樣本,因爲村長一直保存着合同,合同與村長一同失蹤了。村民口說無憑,而聚財公司手裡有白紙黑字,因此聚財不出錢,村民在找過對方几次後,就開始上訪。村民找過鄉里、縣裡,但都沒有解決問題,這才組織了這次上訪。
據何喜發初步交待,他手裡現在有兩套合同,其中一套內容與聚財公司現在保存的那份一致,另一套則與村民描述的一致。他還交待,他收受了聚財公司的好處費。雖然現在還需要進一步調查相關事項,但從他現在交待情況看,他是違法了,我們就可以先把他控制起來。現在他暫時由厲劍看着,在一個小旅館呢,你和厲劍聯繫就行。”
曲剛回答:“好的,是該把他控制起來,我一會兒就去安排。怪不得村民說聚財公司欠他們錢不給,原來都是這小子搗的鬼呀。”說到這裡,曲剛話題一轉,“現在縣裡讓我們牽頭處理,我們該怎麼辦?”
“縣裡說是由我們牽頭,由政府辦和信訪辦各派一個人配合,其實就是把這事賴到了我們頭上,那兩人根本就是濫竽充數,我們只能靠自己。而且縣裡現在總拿‘抓人’說事,其實就是給我們頭上懸了一把刀,一旦這事處理不好,那這把刀就會落到我們頭上。我們只能把這事圓滿處理了,別無選擇。”說到這裡,楚天齊反問一句,“你說呢?”
曲剛點點頭:“對,我們別無選擇。”
楚天齊接着說:“我準備由你牽頭,怎麼樣?”
“我?”只說了一個字,曲剛便噎住了。常委會是他參加的,是他領回了任務,自然應該牽頭去做。而且又是張天彪說出“抓人”這樣的話,才讓事情這麼被動,這屁*股只能由曲剛去擦,誰讓自己有這麼一個不爭氣的小弟呢?但從心裡他是一萬個不樂意,便試探着說,“我牽這個頭倒是行,就是‘六.五命案’的事更耽誤不得,我怕……顧此失彼。”
楚天齊點點頭:“是呀,我們不能顧此失彼,既要圓滿處理上訪,命案破獲更是不能耽誤。我是這麼想的,上訪的事呢,由你牽頭,畢竟你和村民接觸的多一些,楊二成他們對你也挺認可。不過,我想讓常亮和楊天明也參與進來,你主要負責指揮,具體的事由他倆去做。‘六.五命案’偵破工作則必須你親自主抓,有的刑偵領導確實也不得力,就知道添亂,只能是你能者多勞了。你看可以嗎?”
局長能這麼設身處地去想,曲剛還能說什麼,只得回答:“局長考慮的真周到,我責無旁貸。”
“那好,咱們一會兒開個會,把處理上訪的事明確一下。”說着,楚天齊看了看手錶,“現在剛過三*點,那就三*點半,怎麼樣?”
“好。”曲剛答應一聲,站起來,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