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史無前例的挫敗
“誰？”大痦子聽到了冷凝的驚呼聲，緊張地四處尋找着。
冷凝見已被發現，只得從角落中走了出來。
“是你？”大痦子疑惑地在看着冷凝。他剛在升降機中見過穿着藍色工服的冷凝，沒搞明白冷凝爲何會在這裡出現。
“是你？”依夢循着大痦子的目光，看到了冷凝，驚叫道：“你怎麼到了這裡？”
“是我。”冷凝沉聲說道，“你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又死而復生了？”
“我死了嗎？”依夢更加驚訝。
“是的。你死在了你自己的住所。”
“什麼時候的事？”
“前兩天。”
“不可能。我們見面的第二天，我就被他們帶到這裡來了。”
“是嗎？”
“是的呀，不信，你可以問他。”依夢指着大痦子說道。
“是這樣的嗎？”冷凝臉色凝重，轉而問大痦子道。
大痦子冷笑了兩聲，斜睨着冷凝，似乎不屑回答冷凝的問題。
“哦，我明白了。”依夢似乎恍然大悟，厲聲問大痦子道：“你們是不是拿走了我的克隆體？”
“我們做什麼事情，還需要向你彙報嗎？”大痦子說道。
難道死在住所的，僅僅是她的克隆體，而不是她本人？冷凝仔細回想着那天在住所裡見到“依夢”死亡的場景。當時她胸口插着一把小刀，早已氣絕。如果殺死一個毫無意識的克隆體，並被放在本人的住所，無論是誰，都不會想到真正的依夢已被轉移到別的地方。
依夢從鼻孔裡重重地“哼”了一聲，臉色鐵青，不再說話。
既然從大痦子的神情上得到了答案，冷凝也不再繼續糾纏這個問題。他心中好多的未結的問題，也只有依夢才能解釋得明白。冷凝沉着臉，指着身後的克隆體，問道：“那這些是怎麼一回事？”
“克隆實驗？”依夢神情一凜，緩緩地說道：“既然你都看到了，那就實話跟你說吧。”
冷凝疑惑地看着她。看來她一定是主動參與其中了。
只聽依夢說道：“我逃到文昌閣後，本想過上安定的生活。可是，你也明白，我的導師，爲這個實驗做了大量的工作，甚至爲了這項實驗犧牲了自己的生命。我不甘心他一生的成果束之高閣，付之東流，況且我深愛我的導師，我要讓他重生，所以我偷偷收集一些必要的材料，準備重新做這個實驗。”
果然所料不錯。冷凝冷笑了兩聲。
“只不過，在文昌閣物資極其稀少，我再怎麼想做實驗，卻苦於‘巧婦難爲無火之炊’，進展極爲緩慢。後來，道長老不知怎的，知道我的事情，主動找上門，要求與我合作，做克隆實驗……”
“夠了，你說得夠多的了。”大痦子將手伸進懷中，掏出了一把老式的帶着彈匣的手槍，惡狠狠地說道。
冷凝瞪了他一眼，冷冷地警告着：“讓她說下去。”
大痦子撥動了手槍的保險，將槍口對準依夢，“如果你再多嘴，馬上送你上西天。”
依夢不爲所動，瞥了一眼大痦子，說道：“你可知道他是誰嗎？”
“我纔不管他是誰，我只知道我手中有一把足可以讓你們倆閉嘴的槍。”大痦子獰笑着，扣動了板機。
就在一瞬間，他只覺得眼前閃過一道身影，手上一輕，手上的槍不翼而飛。
他呆呆地看着保持着不動的冷凝，眼神移到了冷凝手中的槍上。他的腦子似乎停止了轉動，張着一張大嘴，想像不到自己的槍怎麼突然之間就落到了冷凝手中。
冷凝一隻手握住槍柄，另一隻手搭在槍管上，將槍平舉着，面無表情地看着大痦子，緩緩將槍管折成了90度的彎。
大痦子瞪着一雙死魚眼，像看怪物一般地看着冷凝。
“唉，這下你想知道他是誰了吧？”依夢嘆了一口氣。
“他，他，他是誰？”大痦子的聲音也禁不住顫抖了起來。
“他就是你們想要的，超級戰士——冷凝。”
大痦子這才發現，眼前的這個人，跟那些罐子裡裝的克隆人，長得一模一樣。他“啊”地一聲，忍不住驚叫出來，轉身便往門口逃去。
冷凝站着沒動，遠遠地看着他逃離的身影。對於這樣一個無關痛癢的人物，他沒心情去追究他的責任。冷凝繼續問依夢道：“這麼說，這些設備包括你住所的地下實驗室，都是道長老提供的？”
“是的。”
“道長老爲什麼要這麼做？”冷凝一直以爲，跟依夢住所實驗室有關的，應該是處處與自己爲難的法長老，根本沒想到看似道貌岸然、溫文爾雅的道長老也會參與其中。
“這我不清楚。”
冷凝看到她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的驚慌，明白她就算是知道道長老的意圖，恐怕也不會跟自己說明。他不想現在對她逼得太緊，畢竟她對自己實在是太重要了。
“你不是已經拿到原先成功的實驗數據了嗎？怎麼還要進行實驗呢？”冷凝想起了已還給她的數據記憶體。
“記憶體，我是拿到手了。”依夢苦笑了一聲，說道：“可是，裡面的數據全都不見了。”
“這麼說，你給我的是假的？”
“不是。我給你的記憶體，肯定是有數據的。但到了文昌閣，你還給我的記憶體，裡面連一個數字都沒有。”
“怎麼會這樣？”
“我也不知道。”依夢看到冷凝揪着眉頭、深懷戒意的樣子，忽地嘆了一口氣，說道：“你看我現在的樣子，像是說假話的嗎？”
冷凝怔怔地望着她，這裡擺着衆多的克隆體，如果依夢拿到真實的實驗數據，恐怕這裡的“冷凝”早已復活成人。可記憶體一直在他身上藏着，怎麼突然之間，裡面的數據會消失不見了呢？他還沒想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忽聽到“啊”一聲慘叫聲。
是大痦子的聲音。冷凝一下分辨了出來，看着依夢，想從她那裡尋找答案。依夢也是一臉茫然地看着他。
冷凝剛想出去查看一下情況，卻聽見房門忽地打開。一道黑影朝着冷凝飛了過來。
冷凝隨手抓起身邊的一張凳子，朝着黑影就扔了過去。
“啪”一聲，凳子和黑影在半空中劇烈地碰撞着，木頭做的凳子在半空中瞬間解體，木屑橫飛，散落在地。那道黑影也掉落在地上。
冷凝定睛一瞧，黑影原來是穿着藍色工服的一具屍體。屍體臉面朝下，並不能看清他的臉。他看了看依夢，小心戒備着，緩緩地走到屍體邊上，將屍體翻了過來。一顆碩大的痦子，出現在他的眼前。
依夢捂着自己的嘴巴，忍不住低聲驚呼出來。在這資源中心，除了道長老之外，大痦子是這裡二號人物。是誰能在守衛衆多、又隱形避影的地方殺死了大痦子？
冷凝看到大痦子的胸口被捅了一個窟窿眼，不停地冒着血泡。他剛想仔細檢查大痦子的傷口，只聽得一聲熟悉陰冷的聲音傳來，“冷兄，好久不見，我們又見面了。”
“阿海？”冷凝皺起眉頭。他看到一身白色長袍、罩着頭套的阿海從門口走了進來。阿海手裡拿着的長鞭，鞭梢兀自滴着殷紅的鮮血。“你不是已經死在方橋廢棄場了嗎？怎麼雙活過來了？”
“想要我死，恐怕還沒那麼容易。”阿海冷哼一聲，說道。
“你怎麼找到這裡的？”冷凝看了看依夢。他想着克隆的阿海是不是跟她有關。
依夢似乎看穿了冷凝的心思，搖了搖頭。
“總算找到你了。”阿海笑着說道。他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對着冷凝。
“你是在找我？”依夢驚恐地問道。
“是的。”阿海拿起桌上的一塊抹布，慢慢地擦淨鞭子上的血跡，視若無睹地說道：“你們倆都在這裡，省了我不少的麻煩。”
“你也在找他？”依夢見阿海也在尋找冷凝。看他的樣子，一點都沒將冷凝放在眼裡，忍不住提醒他說道：“你知道他是誰？”
“我知道。”
“你知道？”依夢將頭轉向冷凝，以證實阿海的說法。
冷凝嘆了口氣，苦笑着說道：“是的，他說的沒錯。而且我還是他的手下敗將。”
“手下敗將？”依夢覺得不可思議。這世上還有誰能將能力超強的超級戰士打敗？
“他也是超級戰士。”
“他也是超級戰士？”
“是的。你離開帝國以後，沐先生又組織了一批科學家，重新啓動了超級戰士計劃。”冷凝說道，“因此，他應該是屬於第二代超級戰士。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這就是我來找你的原因。”阿海冷笑着，緩緩地將自己的頭套向後撥摘。
依夢看清了阿海的面容，又忍不住驚呼起來。阿海醜陋猙獰的樣貌，又一次嚇到了她。
“我想你應該有辦法，把我整成和他一樣。”阿海指着冷凝說道。
“就算她同意，我也不會同意的。”冷凝還沒等依夢迴答，將依夢扯到了自己的身後。
阿海瞪着惡狼一樣的眼睛，手中的長鞭頓時光芒大現。“我有問過你的意見嗎？”
“我不會讓她跟你一起走的。”冷凝毫無懼意，針鋒相對地說道。
“爲什麼？”
“人類的克隆技術，必須封存，否則一旦突破倫理道德觀念，破壞人類固有DNA結構，違反大自然定律，人人都能長年不死，豈不是都成了怪獸？”冷凝冷眼瞧着阿海，說道：“你看你自己，體內注入了各種動物的DNA，結果就變成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難道還不夠嗎？”
“這是我的錯嗎？”阿海忽地激動起來，大聲喊道：“那幫人把我的記憶注入到這怪物的身體裡，然後跟我說，對不起，我們只能做到這一步了，讓我自己想辦法解決問題。我能什麼辦法可想？一怒之下，我把那幫可惡的科學家全都殺了。既然做不到，那何必留他們呢？”
“那沐先生呢？”依夢驚問道。
“那個廢物。”阿海從鼻孔裡冷哼了一聲，輕蔑地說道：“他沒死。我還得留他繼續找人研究。”
“怎麼？你跟沐先生還有聯繫？”冷凝從依夢的說話語氣中似乎嗅到了一絲絲令人不安的味道。
“哦，沒什麼，沒什麼。”依夢捋了捋額頭的髮絲，似乎在掩飾着不安和驚慌。
“好了，冷凝，我說的也夠多的了。”阿海說道，“我想，你們倆跟我一起回去，把我恢復到從前的樣子。那麼我一點也不會跟你計較什麼，相反，我還會邀請你，和我一起打天下，把那幫混蛋趕下臺，我們兄弟齊享永福，豈不是快哉樂哉？”
“我再說一遍。”冷凝厭惡不已，一字一句，緩緩地說道：“我不走，她也不能走。”
“好，那我就成全你。”阿海不怒反笑，話音未落，手中長鞭捲起，直擊冷凝。
冷凝抱起依夢，一躍而起。阿海長鞭一擊成空，手腕一抖，掄圓成圈，甩向冷凝。
冷凝在廢棄場領教過阿海長鞭的厲害，不敢怠慢，抱着依夢，在實驗室裡左穿右越，躲避着阿海的鞭擊。可他抱着依夢，動作不免受到一些影響，阿海的鞭子如影隨形，一直跟隨着他。幸好，實驗室裡的設備衆多，空間侷促，長鞭的作用發揮有限，使得他雖然處於下風，但還可以勉力維持不敗。
只聽得，實驗室裡一陣“噼噼啪啪”的聲音。藍色的光芒籠罩着整個實驗室，長鞭所到之處，皆成兩半。眨眼間，實驗室裡裝着克隆體的罐子，已碎了一大半。地上玻璃渣子到處都是，透明的水溶液橫流，發出一陣陣刺鼻的臭雞蛋味道。衆多的克隆體就像被扔在岸上的小魚，張大嘴巴拼命呼吸着，不一會兒，便全身鐵青，逐漸僵硬，慢慢死去。
依夢看着這麼多幸幸苦苦培養起來的克隆體，毀於一旦，心痛不已。她在冷凝懷中，大聲喊道：“冷凝，快放開我，我要跟他一起去。”
“你爲什麼老執迷不悟？”冷凝抱着她，邊勸邊躲着阿海的長鞭，“你這樣做，不僅會害了自己，還會害了整個人類。”他說話一分神，抱着依夢的左手臂，被長鞭的凌厲之風掃到，頓時現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他手臂一痛，差點將依夢摔在地上。
“爲了我愛的人，我不惜自己的生命。”依夢在懷中拼命地掙扎着，試圖擺脫冷凝。
“你知道他們是什麼人嗎？他們是惡魔、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怪物，一旦他們擁有了這項技術，克隆技術氾濫，人類一定會遭受滅頂之災。”冷凝不停地勸着依夢。
可依夢根本聽不進冷凝的勸說，趁着冷凝腳下滑動的一瞬間，竟然從冷凝手底掙脫。電光火石之間，阿海長鞭甩到，如毒蛇一般，一下捲起了依夢的身體。
“不，依夢，你回來。”冷凝大喝一聲，抱起一臺沉重的設備，使命地砸向阿海。
阿海側身一閃，躲過設備。設備撞到牆上，深深地凹陷其中。
阿海哈哈一笑，大聲笑道：“我說吧，冷凝，人性始終敵不過慾望。帝國軍團馬上就要到了，你留在這裡慢慢玩吧。哈哈。”
阿海捲起長鞭，手中挾着依夢，如一道白色的閃電，朝着門外飛去。
“依夢，你會後悔的。”冷凝近乎絕望地大聲喊着，跟着阿海追了兩步，便停了下來。就算追上去，又有什麼用呢？依夢鐵了心，要跟阿海走。難道自己還要綁了她不成？再說了，阿海仗着手中長鞭，也不會輕易讓他得手。他從未感到如此的挫敗感。難道眼睜睜看着人類走向滅亡？他怔怔地望着這滿地的報廢設備，漸漸僵硬的克隆體，還有爆閃的電火花，一時竟不知如何纔好。
他忽然感覺褲腿被輕輕地撥弄着。他低下頭一看，原來是阿四那隻斷了尾巴的機械蛇，在扯着他的褲腿。他彎下腰，將機械蛇放在自己的手掌心中。機械蛇歡快地遊動着，不時向他點頭搖頭。
如果有了人類克隆技術，無限複製思維意識，以後的人類，會不會像機器人一樣，沒有生死、沒有感情、沒有喜怒哀樂？那還能談得上是人類嗎？機器人向人類無限發展，但人類卻渴望着機器化，這算不算是造物弄人？
“冷哥，你在這裡，我們找你找了好久。”鍾煥然還未進門，他的大嗓門就飄了進來。他一進門，看到滿地赤身裸體的“冷凝”倒在地上，不禁嚇了一跳，呆若木雞。
頂着鋥亮光頭的阿四，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後，沒料到鍾煥然突然停下腳步，一不小心撞向鍾煥然。他手中的拿着的一臺小型便攜的電腦也摔到了地上。“鍾哥，你這一驚一乍，幹嗎呀。”他慌忙撿起電腦。電腦沾滿了腥味的營養液。他趕緊用袖子擦乾淨，也不管味道難不難聞。
“冷哥，這麼多的冷哥……”鍾煥然結結巴巴地說道。
“什麼冷哥？”等阿四擡頭一看，也不禁爲眼前的景像驚得目瞪口呆。
“是人體模型嗎？”鍾煥然顫抖着手，走到最近的一個“冷凝”跟前，用手掐了掐他的身體，又翻了翻他的眼皮，測了測他的呼吸，對阿四驚恐地說道：“這真的是人體呢。”
“難道這都是克隆體？”
“克隆體？不是說文昌閣沒有相應的設備和材料，造不出克隆體的嗎？” 這規模，這數量，哪還稱得上是實驗，簡直夠得上工業化生產了。
“呃，這我也不知道。”
“到底是誰在幕後製造這些克隆人？”
“呃，這我也不知道。”
“怎麼啥都不知道？”鍾煥然不滿地說道。他看到阿四手中的電腦，忽地一拍阿四的腦袋，斥道：“你怎麼這麼笨？你電腦不是還連着機械蛇嗎？看有沒有它傳回來的影像，趕緊找找，看冷哥在哪裡。”
“不用找了，我在這裡。”冷凝拖着沉重的腳步，臉色發灰，從一旁的陰影裡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