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恐怖的水底怪獸
昏暗的地下通道里，水勢洶涌，寒氣襲人。冷凝一觸到冰冷的污水，立馬激醒。但他心如死水，任由污水帶着他在彎來彎去的通道里漂來漂去。剛纔，就在剛纔，李嫣，自己最親愛的人，竟然被自己親手殺死了，被一個原本不存在這世上、不配在這世上的克隆人殺死了。爲何死的不是自己，而是深愛着自己的她？“之子歸窮泉，重壤永幽隔。”自此，倆人陰陽相隔，天人永別，他無法原諒自己。
他試着讓自己沉到水底，希望生命在此終結，罪惡的靈魂在此釋放。可是他雖心無旁騖，一心求死，但一沉下去，巨大的浮力卻又也上將他托起。他浮浮沉沉，一路隨水漂着，轉到了一處水勢相對平緩的地方。
“他在那！”一束燈光向他照來。坐在小船上的鐘煥然高聲叫喊着，指着漂浮在水面的冷凝。坐在船尾的阿四，奮力地划槳。
“我說嘛，他如果順着水流下來，肯定會在這裡的。你還不信？”鍾煥然向阿四得意地說道，“好歹我也是修了2年的管道，難道這點還會算錯？”
“你修的是通風管道，好像跟這地下管道不一樣吧。”阿四弱弱地提醒他。
“道理都是相通的，不然的話，你怎麼能安心地坐在小船上？”鍾煥然笑道。
阿四一時語塞。的確，鍾煥然揹着他，從紅宮地下通道的入口進來，順着一段生了鏽的梯子爬着，一不小心，滑落到污水中。昏迷的阿四，在冷水中一嗆，竟然也醒轉過來。倆人順着水流，漂到這裡，在鍾煥然誤打誤撞之下，竟然給他們找到了一艘平時維護地下通道的小船。
可阿四卻沒能明白過來，他們跟冷凝一樣，是在同樣的地方掉進同樣的污水管道，順着水流，還能漂到哪裡呢？
鍾煥然待小船駛近，將手電含在嘴裡。“喲，這麼沉。”鍾煥然使出吃奶的力氣，拉扯着冷凝。
“你行不行啊？”阿四放下船槳，起身準備到船頭幫忙。小船一陣晃動。
“哎，你別動，你呆着別動。”鍾煥然嚷道，“你再動，小船要被你弄翻啦。”
阿四楞了一下，趕緊在船尾坐好。
“我的祖宗，怎麼這麼沉，你能不能也使點勁？”鍾煥然一點點地拉着冷凝的身體，朝着冷凝大聲地喊着。
“他會不會死了？”阿四坐在船尾，一副想過來又不敢不過來的樣子。
“呸，你個烏鴉嘴。”鍾煥然啐了一口水，罵道：“你能不能說點好聽的？他死了，我們怎麼逃出這裡？”
阿四嘿嘿憨笑了兩聲。
鍾煥然使了半天勁，好不容易將冷凝從冰冷的水中拉到船上。他打着手電，一眼見到冷凝圓瞪着的一轉不轉的雙眼，嚇得他“媽呀”一聲驚叫，手中的手電差點飛了出去。
“怎麼了？”阿四也被他嚇了一跳，驚問道。
“你看他是不是死了？”鍾煥然撫着胸口，四腳八叉地躺在船頭，問道。
阿四不敢站起，慢慢地爬到冷凝邊上，順着鍾煥然的手電燈光，壯着膽子看了一眼冷凝，“好像沒死吧，你看他眼珠子還能反光呢。”
鍾煥然聽阿四這麼一說，頓時來了精神，一拍阿四的光頭，說道：“他肯定沒死嘛，你看他的瞳孔這麼小。讓開，我是醫生，讓我來檢查檢查。”
“你是醫生，還這麼膽小？”阿四摸着自己的腦袋，不滿地說道。
“什麼膽小啊，你冷不丁一看這副模樣，不也嚇了一跳嘛。”鍾煥然容不得阿四爭辯，催促着說道：“去，去，到船尾呆着去，別妨礙我工作啊。”
“膽小就膽小，還狡辯什麼。”阿四嘴裡小聲嘟喃着，抓着船幫，慢慢地爬向船尾。他抓着船幫的手，似乎抓到了一團溼漉漉的東西。“這是什麼啊。”他扶了扶厚如玻璃瓶底一般的黑框眼鏡，想湊近看看，卻不料溼漉漉的東西忽地一長，緊緊地纏繞着他的手腕。
“媽媽呀……”阿四一聲慘叫，雙手使勁拍打着，撕扯着。小船劇烈地搖晃着。
“又怎麼啦？”鍾煥然剛要開始檢查，就被晃來晃去的小船搖得頭暈腦脹，差點從小船掉下去。他一屁股坐在船底，總算穩住了身體，將手電照向阿四，喝斥道：“你又要搞什麼鬼……”忽地，一團紅色從水中躍起，帶起大片的水花，直直地落在小船中間。紅色的頭髮，紅色的衣服，紅色的鞋子，如同一根塗了紅色油漆的怪物佇立着。
“鬼呀……”他一驚，手一抖，手電掉在船板，滾落到船的中間。
“你是人是鬼？”過了好一會兒，鍾煥然才緩過神來，壯着膽子，戰戰兢兢地問道。
紅衣怪物楞了一下，彎腰撿起手電，扔給仍然癱坐着的鐘煥然，急道：“趕緊走！”
“女的？”鍾煥然一聽這聲音如黃鶯出谷，似水如歌，忍不住打起精神，拿手電照着她。她一頭幹練的短髮，五官精緻，宛如天仙，一張白白淨淨的臉上鑲着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曼妙的身材在紅色的皮衣皮褲緊緊包裹之下，尤顯得玲瓏有致、柔美挺拔。鍾煥然不禁看得呆了。
強烈的手電燈光，晃得紅衣女郎趕緊用手擋着，喝斥道：“照什麼照？他們馬上追來了，還不快走？”
鍾煥然不好意思地擦了擦流下的口水，問道：“往哪走？”
“順着水流走。”紅衣女郎沒好氣地答道。
“你是誰，我們幹嗎要聽你的？”鍾煥然聽紅衣女郎不甚友好的態度，也有些氣惱。
“不聽我的？那好，他們馬上就要追來了，到時可別後悔。”
“誰追來了？”
“李見深。”
鍾煥然嚇了一跳，眼珠子轉了兩圈，馬上堆滿了燦爛的笑容，笑道：“是，美女，我們聽你的，馬上走。”
“阿四，趕快划槳，我們走。”他朝着阿四大聲喊道。
阿四划着槳，將小船掉轉船頭。水流雖然平緩，但依然有一些速度。阿四用力劃了兩下，小船便快速駛着，順着水流而去。
“他怎麼樣了？”紅衣女郎朝躺在船底的冷凝努了努嘴，問鍾煥然道。
“性命倒是無憂，可是他怎麼變成這樣不死不活？”剛纔冷凝叫他們先爬進地下通道，後面發生的事情鍾煥然並不清楚。
“沒有我，他早就死了。”紅衣女郎撇了撇嘴，不屑地說道。
“你到底是誰？”
“我叫彩虹。”紅衣女郎說道。
“你知道冷哥的事情？”
“當然。”彩虹得意地說道，“你的事情我都一清二楚。”
“我的事情？”
“是的，你叫鍾煥然，特長醫生，嘴碎，多事。那個叫阿四，特長機械改造、計算機。”
“呃？你怎麼知道的？”
“果然是嘴碎多事！”彩虹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說道。她仔細地看着船頭的前方，指揮阿四操縱小船，不再理會他。
鍾煥然自討了個沒趣，尷尬地笑了笑，也知現在不是聊天吹牛的時候，乖乖地閉上了嘴巴，拿起船上的槳，跟阿四一起划着。
小船在黑暗的地下通道里駛了一段距離，衝過三段湍急的水流，來到一片寬廣平靜的水域。
“我們要到哪？”鍾煥然見水勢緩和了一些，又忍不住問道。
彩虹沒理會他，站在船頭，仔細地觀察着水域的情況。
“你不說，我們可不走啦。”鍾煥然甩了甩髮酸發硬的胳膊，抱怨着說道。眼下，他最信任的冷凝如同中了風一般，連眼珠子都不動一下。而站在面前對他指手劃腳的人，卻是一個陌生人。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她。他拿着手電左右觀察着。這片水域比剛纔地下通道要寬敞許多，不像是人工鋪設開鑿，四周都是凹凸不平、犬牙交錯的岩石。
小船順着水流慢慢地向前行駛着，一米燦爛的陽光折射進來，驅散了小船周邊的黑暗。十來米寬的水域兩邊都是高高的懸崖，污水已變成深不見底的深藍，紅的綠的黃的小斑魚成羣結隊歡快地遊動着。
“到了。”彩虹歡呼一聲，情不自禁地跳了起來。她這一跳，使得小船再次劇烈晃動起來。
“你小心點！”鍾煥然嚇得大聲嚷道。他趕緊抓住船幫，這才穩住了左右晃動的小船。
彩虹卻不理會，猛地從船上跳起，一個猛子扎進水中。
“哎，”鍾煥然本想伸出手去抓她，卻一抓成空。他盯着一圈圈泛起的水花，嘆道：“你這人怎麼回事，一說你就跳水自殺，這麼不經說啊。”
“人家哪是自殺，你瞧！”阿四指着在水中快速遊動如美人魚一般的彩虹，笑道。
“她要幹什麼？”鍾煥然茫然地看着漸漸消失的彩虹，忽地像明白了一件事情，惱道：“原來她是撇下我們自己逃走了，阿四，我們都被她給騙了。呸，這個披着人皮、心如毒蠍的狼！”
他頓了頓，想起彩虹的美貌，又補充說道：“美人狼！”
“呸，這個披着人皮、心如毒蠍的狼，美人狼。”阿四瞧着鍾煥然生氣的樣子，也跟着義憤填膺起來。
小船繼續緩慢地行駛着。不一會兒，鍾煥然隱約感到小船在輕微地抖動着。他覺得有些奇怪，趴在船幫一看，水中原本歡快遊動的小魚兒都驚慌失措地四散逃開。原來平靜的水面，如同放了一臺甩脂抖動機一般，掀起細細密密的波紋。
“這是怎麼回事？”鍾煥然問道。
阿四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他倆面面相覷，忽見一架紅色飛行車掛着無數的水珠，從水底下緩緩升起。
“飛行車？”鍾煥然一臉的茫然。阿四的臉上，卻是漸漸露出欣喜之色。他聽到了飛行車與衆不同的低沉的發動機聲音。他閉上眼睛，豎起耳朵傾聽着，忍不住低聲驚歎道：“這聲音好美啊。”
就在倆人一呆一樂之中，紅色飛行車貼着水面，如一片樹葉一般，輕盈地飄到小船邊上。飛行車的艙門緩緩打開，彩虹站艙門邊上，向他們招手喊道：“你們趕緊上來。”
“這是你的？”阿四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問道：“飛行車居然藏在水底下？”
“廢話。”鍾煥然一巴掌拍向阿四，斥道：“不是她的，她還能變魔術變出來？”
“那她怎麼有這麼好的飛行車，瞧，這造型，多炫酷，聽，這聲音，多帶勁。”阿四一見好的東西，就忍不住心馳神往。
“這哪裡好了？你看看那個顏色，再看看那個支架，還有那有什麼什麼……”鍾煥然似乎不屑一顧，輕蔑地說道：‘好馬配好鞍’，如果沒有一個好駕駛機師，再好的飛行車也只是飛行車而已。”他驚豔於彩虹的飛行車，手底不免有些癢癢。前段時間他剛在訓練基地裡駕駛過各種飛行車，自認操控技能出色，能夠輕鬆駕控各種飛行車。
“切，‘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阿四譏道。
“你們倆還要不要上來？”彩虹一臉冰霜，叉着腰，傲慢地說道。
“不要……”“要……”鍾煥然還想裝一下矜持，阿四卻是已經迫不及待地爬向飛行車的放下的梯子。
彩虹一臉鄙夷，鼻孔裡哼了一聲。
鍾煥然氣急，惱道：“阿四，你能不能有點出息？”
阿四爬上梯子，轉過頭來，朝鐘煥然擠眉弄眼。
“笨蛋，你這不管了？”鍾煥然指了指還在船上躺着的冷凝，說道。
“呃，”阿四摸了摸自己鋥亮的光頭，不好意思地說道：“忘了。”他趕緊沿着梯子再次爬回船上，和鍾煥然倆人一起將冷凝費力地背到彩虹的飛行車上。
彩虹見他們都已安全進來，關上艙門，猛地一推操縱桿，飛行車貼着水面疾速滑行一段距離，車頭猛地一紮，整個飛行車如一隻海上捕食的鰹鳥，一頭扎進了水裡。
鍾煥然沒抓緊，胖胖的身體沒有站穩，一頭撞在椅子角上，額頭頓時冒出了一個大包，“哎喲”他慘叫一聲，捂着額頭，大聲埋怨彩虹道：“會不會開？會不會開？不會開，讓我來嘛。”
彩虹理都沒理他，自顧駕駛着飛行車在深藍色的水底裡高速潛行。
鍾煥然見她沒搭理他，自討了個沒趣，向身邊正在研究控制檯的阿四問道：“阿四，你看她，是不是傻了，放着好好的藍天白雲不飛，一定要鑽在這黑不溜秋的水底裡，你說是不是？”
阿四哪有時間理他，左摸右摸駕駛艙裡的儀器。
“閉嘴！”彩虹一聲嬌斥，“不想坐，你就在這裡下車。”
“呃，”鍾煥然捱了彩虹的批，一張臉脹得通紅，不敢反駁。現在坐在別人的車上，又在深不見底的水下，哪裡能出得去？他撇了撇嘴，默默地在冷凝邊上坐了下來。
冷凝躺在地板上，還是跟地下通道時一樣，一動不動，雙眼空洞地睜着，活像死屍一般。
飛行車在水底下高速航行着，又鑽進了一個巨大的水下溶洞。
溶洞陰森，漆黑一片。飛行車的車前大燈如兩道雪白的光柱，撕開了溶洞裡的黑暗。只見燈光掃射之處，洞頂巨石林立，彷彿是懸在頭頂的利劍一般，隨時都可能掉下來，一刀將飛行車劈成兩半。水底下，到處是大大小小、各種各樣飛行戰車、飛船的殘骸，鏽跡斑斑，長滿了奇形怪狀的珊瑚、墨黑色的藤壺。飛行車駛過，激起一層層的沙子，隱約可見衆多的白森森各種生物的骨頭，裡面赫然摻着一些人類的頭骨。一些比鯨魚體型還要大上兩三倍的不知名的生物在水中，張着佈滿鋒利牙齒的血盆大嘴，在黑暗的水中游來游去，到處尋找着獵物。
彩虹一見到怪物，立即關閉了車前大燈和駕駛艙裡所有照明燈光，關閉發動機，靠着一臺小功率的電力推進器和一臺彩色的立體聲波顯示影像機，緩慢前進。
鍾煥然趴在飛行車透明的玻璃罩上，無比驚駭地看着艙外的恐怖景像，戰戰兢兢地問道：“我們這是去哪？”駕駛艙裡就剩下他和彩虹。阿四因爲興趣使然，早早爬到了動力機艙，研究飛行車的動力系統去了。
“噓，別出聲。”彩虹頭也沒回，厲聲斥道。
原本在附近遊動的怪物像是聽到了聲音，“唰”一下掉轉了頭，朝飛行車的方向而來，圍在飛行車周邊轉來轉去。彩虹神情緊張，雙手放在操縱桿上，隨時準備啓動大功率的發動機。
鍾煥然看到怪物碩大的頭部上，一張長滿鋸齒的似乎還掛着幾縷腥紅肉絲的大嘴佔據了一大半，眼睛卻是如同米粒一般，顯得極其醜陋兇悍。他嚇得趕緊蹲了下來，背對着怪物，一動也不敢動。
駕駛艙裡除了輕微的儀器“滴滴”聲音，靜得幾乎連呼吸聲都能聽見。怪物跟着飛行車遊了一段距離，感覺沒有發現什麼，一搖尾巴，遊向遠方。
彩虹長吁了一口氣，擦了擦額頭上沁出的汗水，狠狠地瞪了瞪蹲在地板上的鐘煥然。
鍾煥然臉色慘白，被剛纔的怪物嚇得不輕，躲在角落當中兀自簌簌發抖。
飛行車在漆黑的溶洞中又繼續小心翼翼地航行了一段距離，終於迎來了令人激動的一絲絲亮光。
彩虹一按發動機啓動鍵，飛行車低沉的轟鳴聲隨即響起，車前大燈“唰”一下透射出去。她雙手猛地一推操縱桿，車頭一頂，迅速向有亮光的水面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