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威揚擺手道:“落魂嶺的地勢你是看過的,其山路崎嶇道路不利大軍行動,縱有數萬兵馬也無用處。再說帶那麼多兵馬去,不就等於給神狸通風報信?到時候反倒更爲危險。這次出兵要的就是出其不意,打賊兵一個措手不及。趁着他們還沒反應過來,便殺到他們眼皮子下面,把神狸打個落花流水。何況爲父也早有準備,附近都是我們的嫡系人馬,哪怕神狸以大軍來,他們也足以抵擋。只要佔領神狸炮臺,這一陣我們就必勝無疑。神狸兵馬再多,也沒什麼用處。此事朕已有決斷不必再多言,皇兒若是怕了,可以不必去。”
“父皇何出此言?兒臣理當爲父皇衝鋒陷陣遮風擋雨,怎能說不去?只是擔心父皇的安危而已。”
劉威揚一聲冷笑:“爲父久歷沙場,也曾親冒矢石手刃賊寇,幾曾需要別人擔心朕的安危?再說有楊陌在我身邊保護,縱然有神狸賊人想要對我不利,也不是容易事。阿陌你說對不對?”
楊陌本來站在劉威揚身後,聽他問起連忙挺胸道:“臣定然竭盡全力保護陛下!”
看着兩人的樣子,王佑心裡微微一陣酸楚,同時又有一種莫名地緊張感席捲周身。不過大敵當前他顧不上考慮這些,暗中咬牙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戰場之上。他四下看看,又問道:“王公公呢?方纔兒臣就不曾見到他的影子,此番父皇領兵出征,他正好把守營地。”
“王景的差事朕自會安排,你就不要問了。留守營地之人朕也早以找好,這些都和你無關。安心做好你的事情就好。這次奪取落魂嶺,朕要看你立首功!”
“兒臣明白。”
聽劉威揚這麼說,王佑就知道自己這次又得冒險了。所謂首功就是先登破寨,在戰場上做這種事情最危險不過,稍不留神就會失去性命。按說以燕國三殿下身分,是不該做這些事的。可是大燕先祖劉破奴出身武者冬至小隊,後來更是以武立國,帝王皇族往往和軍隊密不可分。不少皇帝都有御駕親征甚至和敵人白刃格鬥的經歷,是以這些規則對燕國皇室不適用,劉威揚這番安排也說不出什麼錯處,只能咬牙應下。
可是直到大軍出征之時,王佑心裡依舊忐忑,總覺得這次的出陣乃至劉威揚的安排,都透着某些蹊蹺。乃至路上幾次悄悄回首偷望,看着身穿鎖子大葉黃金甲冑居於中軍的劉威揚以及在他身邊的楊陌,都覺得這裡面情形不對。
五百兵一人雙馬行動極爲迅速,所選擇的路線也經過細心選擇,沿途完美避過神狸的哨衛斥候,悄悄接近了落魂嶺。雖說兵法乃至戰陣上都有不少夜戰偷襲的範例,但是軍中老將都知道,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夜戰。畢竟夜間不利於指揮,臨機變化都談不到,只能按着一開始的命令打下去,萬一戰場有變就會吃虧。再說士兵夜晚不得目力,打起來往往吃虧。更別說神狸人多有夜眼,晚間作戰有利於敵人。是以南曜軍隊發起的偷襲戰,往往發生在白天,所謂的偷襲乃是指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倒不是行動不爲人所知,這次也不例外。
王佑所帶領的梟衛都是接受過攀爬訓練,長於暗殺偷襲的好手,在距離落魂嶺五里處便放棄腳力步行,包括王佑在內皆放棄沉重甲冑,改穿輕便短打,攜短刀、匕首、小弩、袖箭等武器。這種裝備易於山地作戰,也便於暗殺,但是一旦被敵人發覺,以神狸士兵最擅長的箭雨覆蓋必然死傷慘重。王佑人在軍中,在這種時候也得不到絲毫優待,一樣要跟着部下冒險。放在以往他肯定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可是如今其身分變化,再做同樣的事就總覺得有些不舒服。看看身邊與他一同行動的墨門武者,他又說不出什麼抱怨的話,只能把一切放在心裡。
攀爬、跳躍,在神狸武士發出警告前射出毒箭,又或者擰斷這些哨兵的脖子。一系列動作都訓練精熟,施展開來如行雲流水,山麓上的神狸士兵眨眼之間都變成了屍體。一名部下小聲向王佑稟報:“從這些狗賊身上的紋飾看,既有虎衛也有龍衛。”
王佑倒吸一口涼氣,神狸三衛都不是好惹的主,尤其龍衛魔武雙修,就更是勁敵。固然梟衛訓練有素手段高明,可是與龍衛一對一,實際並沒有多少勝算。他思忖片刻對手下吩咐道:“讓墨門武者發信號,後面的事交給他們做。”
“那咱們幹什麼?”
“保護陛下。禁軍要留下來守山路,陛下身邊不能沒有自己人!”
與此同時,山頂之上。
一名白髮蒼蒼的巫師忽然睜開了眼睛,他身旁的幾名巫師以及武士同時問道:“來了?”
“沒錯!他們已經來了。”老巫師看向身邊衆人:“諸位可曾準備好了?”
幾人同時點頭:“身歸大地,魂歸長生天!”
老巫師高舉雙手向天祝禱,其他人隨着他的動作跪倒在地對天空參拜,哪怕是劉威揚也不曾想到,他此行的目標在生命最後時刻,是以這種方式面對死亡。
山下戰旗翻卷人喊馬嘶,探馬斥候往來如流水,戰報如同雪片般彙集到各自主將手中。多狸神采飛揚指揮若定,一道道軍令向下傳遞。託婭在旁道:“不知那個墨門小子在不在軍中?”
多狸看了她一眼,託婭笑而不語,多狸用手指了指她,隨後也是微微一笑,接下來便當作無事發生,繼續發佈軍令,將一道道致命絞索套在落魂嶺四周,隨後用力收緊。慈不領兵善不掌權,不管此刻落在陷阱裡的人是誰,她都沒有其他選擇,惟有下殺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