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鋒閃爍,鮮血噴濺,神通廣大的巫師一旦失去其賴以自保的距離優勢陷入近身肉搏,其戰鬥力並不比普通士兵爲強。遇到藝業高明的武者,交戰的結果自然只剩死亡。隨着這名巫師的死,整個落魂嶺的戰鬥宣告結束。神狸駐守山嶺的全部人馬悉數被消滅無一漏網,劉威揚方面的損失微不足道。可是望着峰頭那數十尊龍吼巨炮,劉威揚臉上並沒有半分笑容,反倒是充滿了驚怒之意,側頭看着身旁的王佑道:“這就是你刺探的軍情?”
在落魂嶺峰頭,三十尊龍形大炮朝三面分佈,每一尊大炮旁邊,都碼放着數十枚炮彈,看上去殺氣騰騰。但是從劉威揚發動突襲開始到現在,神狸方面做出的反應只是由幾名巫師聯手發動巫術,在空中放出如同彩虹一般的七彩信號,剩下便是以弓刀爲武器與劉威揚的人馬肉搏。從頭到尾就沒人想過去操縱大炮射擊,哪怕是未曾接觸過火炮的人,只要稍微在戰場上打過幾年滾,就能確定這些大炮有問題。整個落魂嶺炮陣就是個陷阱,目的就是把人引入其中。
居高臨下,可以看到一道道狼煙升騰,更爲可慮者,其中一道狼煙距離落魂嶺近在咫尺。按照神狸人馬快弓強的特點,用不了多久就能殺到落魂嶺下。劉威揚之前排兵佈陣,也曾針對這種情況做出安排,乃至於整個作戰計劃都是圍繞着落魂嶺爲中心佈置陷阱,意圖將神狸主力殲滅於此。雖然十八年來劉威揚未履戰陣,但畢竟是三徵草原之人,又豈能不知兵?更別說他身旁也有不少謀士籌劃,這個計劃本身足以稱得上高明。哪怕具體的完成人乃是南曜聯軍,並非燕國自家部隊,也足以讓神狸人元氣大傷。
可問題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既然連落魂嶺都是陷阱,神狸人其他的軍事行動自然也不會爲劉威揚算中。恰恰相反,現在是劉威揚的計劃落入神狸人算盤,他所有的神機妙算也就全都失去了意義。沙場爭鬥勝負一線,三軍主將一個失誤就可能葬送數萬兵馬。何況如今是全盤被神狸人算計,整個戰役的勝負不問可知。劉威揚這時要考慮的已經不是怎麼獲勝,而是怎麼活下來。其實包括墨門武者也都看出來,自己這些人中計了。
此番落魂嶺的偵察是王佑負責,劉威揚發火也是情理中事。王佑面色鐵青牙關緊咬:“父皇,兒臣無能願受責罰!”
“責罰?你這話說的太輕巧了!”劉威揚怒道:“你要受的不是責罰,而是……軍法!探事不明喪師敗陣,該當何罪?”
王景一直跟在劉威揚身邊,只是沒機會說話,這時忽然開口道:“陛下息怒。這些大炮看上去和真炮並無差異,至少在奴婢看來,根本沒有半點破綻。殿下也不可能觸摸炮身,僅靠肉眼觀看,如何能看出其中破綻?何況墨門矩子楊烈也認爲神狸把大炮放在落魂嶺,可見神狸此番用心歹毒,非人力所能看破,不能怪到殿下頭上。何況如今情勢危急,陛下理應暫避鋒芒,等到平安之地再行發落不遲。”
劉威揚看了一眼王景,臉上露出一絲冷笑:“好個伶牙俐齒的王總管啊,生死關頭還能說得頭頭是道,到底是該說你膽大過人處變不驚,還是該說父子情深?”
最後四個字如同晴天霹靂,把王景、王佑、乃至在場衆人都劈得頭暈眼花乃至天旋地轉,不知道劉威揚怎會說出這麼一句話。在出徵之前當衆認祖歸宗的三殿下,怎麼會和太監總管扯上父子?王景嘴脣動了幾下,唸叨着:“陛……陛下?”可是不知後面該說什麼,不管他如何能言善講心機又如何深沉,終究是不能應付所有場面,在這等時候不知該怎樣對答。另一邊的王佑更是目瞪口呆面如死灰,不知該說些什麼。
劉威揚這時卻不理他,而是對衆人道:“朕在此要宣佈一件事,所謂三殿下劉宸瑞乃是這閹豎王景之子!朕之所以讓他認祖歸宗,不過是權宜之計而已,如今當衆宣佈,爾等皆爲見證。神狸鐵騎旦夕即至,此時就算想走也來不及了。不過大家不要慌,落魂嶺地勢險要,神狸人沒那麼容易攻上來。只要受住一時,我聯軍救兵一到自可轉危爲安。陌兒,立朕的龍旗。只要有這面龍旗在,各路人馬就會不顧一切前來勤王,我們很快就能得救。莫隊長,有勞你帶領墨門武者守住山道,阻擊神狸人馬!”
這隊墨門武者帶隊的正是莫無垠,在二十四小隊隊長中,他年紀偏大性格也較爲沉穩,善守而不能攻,少奇謀善陣戰,比起突襲等手段,守城更爲擅長。劉威揚此番安排,倒也算是選對了人選,莫無垠點點頭,點手召集墨門武者列隊下山。楊陌剛想要動,卻被劉威揚叫住:“陌兒不要去,你先把旗升起來,朕還有其他事要你去做。”
按說楊陌不歸劉威揚管,可此時不管是他還是莫無垠,都覺得劉威揚的語氣格外自然,身不由己便決定服從其命令。軍中攜帶有劉威揚專用的黃龍大纛,只不過這旗輕易不會掛出來,更不適合山路強攻。此時聽到命令,有人立起旗杆,楊陌把大旗拴在旗杆之上隨後搖動機關,伴隨着一陣“軋軋”之聲,十三節旗杆逐次舒展,大旗順風飄揚。
寬闊的旗面上金線繡的巨龍隨風而動栩栩如生,彷彿一條真龍張牙舞爪,隨時準備破旗而出。這面黃龍纛旗乃是南曜盟主象徵,見旗如見盟主,各國人馬見到這面旗,自然會不顧一切前來落魂嶺支援。只要打破山下的封鎖,劉威揚自然可以轉危爲安。乃至山頂軍將,這時也都略略放心。
劉威揚這時又說道:“陌兒,到朕身邊來,很多事今天正好說個清楚,免得……失去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