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如周宇所料,當夜歸來的藥品隊果然收穫頗豐。
藥品隊,是望月夫人的特殊部隊之一。專司向周邊村落的受苦羣體無償贈藥,算是一種安民撫民措施吧。
大都督覺得很奇怪,一面是那些打家劫舍、強擄壯丁、奸**女、喪心病狂的軍士;另一面是懸壺濟世、普度衆生、愛民如子、菩薩心腸的俠女。
這樣的組合,百姓們是不知道他們每天在一起開會,高接低擋、軟磨硬泡。若是知曉,非被摧殘個精神分裂不可。
“大將軍,果然不出你所料。今日我帶隊出城贈藥,先後在你所畫點的三處位置設局,第一處一無所獲,第二處和第三處居然皆有斬獲!”
望月難掩臉上的驚訝之色,她是祭司出身,所學所用所依託之事必然先科學後神論。可在眼前這位神鬼莫測的大將軍面前,太多的不可思議讓她不得不拋棄算法而直接用迷信來定義。
“哦?有什麼斬獲?”
周宇興奮地搓着雙手,看着滿面春風的望月。
“就是你說的大、大蝴蝶!抓到咯!”
“抓到了,抓到多少?”
“足足十五隻!”
十五隻?周宇皺了皺眉頭,顯然這些並非蝶戀花的全部兵力,他曾經囑咐過這位幻蝶族首領,此番帕楚雅重啓乃是天地大戰,必須舉其全族兵力,浴血奮戰纔能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這十五隻大蝴蝶,難道就是它奉獻給帕楚雅的全部財富?不行,我得好好教育教育這小子,周宇如是想着。
“帶我去瞧瞧!”
“呃,不必了大將軍。籠子就在內院,讓下人們擡進來便是!”
“好,好好!”
望月兩句話佈置出去,二人大眼兒瞪着小眼兒,誰也不肯先開口。
“我說夫人吶,你押送這些大蝴蝶進城,守城軍沒起疑心嗎?”
“哈哈,大將軍說笑了。先不說這些三腳貓有沒有膽子檢查我的車輦隨帶,即便是草草查了看到這些大蟲子、大蝴蝶,誰能起什麼疑心?”
說的也是,真正讓她起疑心的倒是大都督。此人古靈精怪,腦子裡一個葫蘆套一個瓢,瓢裡還有無數絲瓜瓤子,誰能猜透他到底有多少鬼點子在運籌帷幄着。尤其是那些關於這位黑洞之人、神選之人的傳說軼事,聽得人拍手稱快的同時又頭皮發麻。
這是人嗎?是不是有點兒神乎其神了。
撲騰騰幾聲異響,蓋着油布的三隻大籠子提進來,擺在周宇面前。幻蝶族身型不大,最高的不超過人膝蓋五寸,十五隻能佔多大空間?三個鞋櫃大小的籠子足矣。
“呃,夫人。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在下吧,您公務繁忙、瑣事纏身,加上一天來舟車勞頓、操心費力,還是早些安歇爲妙。”
好你個不要臉的傢伙,事兒我給你辦完了,扭臉你就下逐客令啊?這與穿上褲子就不認賬的嫖客有什麼區別?
望月氣得眼睛裡要噴出火來。若是妮卡或者凱茜,二人心高氣傲、冰雪聰明,遭受這種提點自然拔腿就走,你是哄都哄不走的;若是霏琳娜在身邊,她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但出於對大都督的無條件信任和接受,自然也是悻悻離去。
偏偏面對的是瘋起來臉都不要的望月,大都督這回失策了,他那些老計謀、舊把戲在此女面前毫無作爲。
“你小子別跟我耍花招,有什麼劇本就在這裡演,本大臣不吃你那一套。”
說完,望月一個老大不高興坐了下去,擺明了我就要看你怎麼辦,別說請我打我我都不走的態度,臉拉得跟驢臉一樣長。
“得得得,姑奶奶,你想看就看唄,我都是爲你好。真是好心不識驢肝肺,還有你要總是那副表情啊,容易出皺紋。皺紋你懂嗎?皺紋多了啊,雅詩蘭黛和嬌韻詩都救不了你!”
雅詩蘭黛是誰?嬌韻詩又是誰?望月摸了摸自己已經不似前幾年那麼緊緻的皮膚,心頭一緊。
掀起油布的一剎那,撲棱棱一通扇打翅膀的聲音,周宇眯縫着眼睛,生怕看到一羣火雞。如果真是火雞、大雁、天鵝或者無人機,別怪老子跟你翻臉,望月!
事與願違,還真是幻蝶族的勇士。那大翅膀,翅膀上面的大眼睛,忽閃忽閃、憤怒夾雜着驚恐,盯着大都督。直到掀開第三塊油布,他纔看到蝶戀花和蝶戀溪兄弟。
哎呦,哎呦!
周宇拍着自己的胸脯,我這小心臟吶!怎麼跟玩骰子猜大小似的。
“阿花!阿溪!”
大都督笑靨如花地揮着手,滿臉不可思議的幻蝶二兄弟用力搖了搖頭,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索蘭託?”
“殿下?”
兩人衝過來,雙手抓着籠子欄杆用力搖晃着,翅膀撲棱棱使勁兒忽閃着,連帶着其餘那些幻蝶也造起反來,一時間雞飛狗跳、亂作一團。
周宇見狀十分心焦,四處找着籠子的開關,終於讓他發現了一個巨大的銅鎖。
“夫人,鑰匙!”
“什麼鑰匙?”
正襟危坐着的望月裝傻充愣。
“打開呀,把它們放出來!”
“放出來?哈、哈哈!”
“你笑什麼?”
“我說大將軍,這些怪物是精靈,我沒說錯吧?”
“嗯,是精靈,精靈又怎樣?”
“數百年來,精靈與人類水火不容、互不侵犯,如今我抓了它們,再把它們放了,豈不是等着它們來報仇?”
“哎呀,你想多了。我保證它們不會!”
“你的保證?你保哪門子證?你以爲你是誰?”
看到有人這樣出言不遜攻擊意圖營救己方的索蘭託,蝶戀花兄弟十分憤怒,它們喉嚨裡發出嘶嘶吼聲,翅膀收縮回自己身後,蓄勢待發、劍拔弩張。
大都督沒見過幻蝶族發起攻擊是什麼樣子,此前的會面都是裝腔作勢罷了。不過,此時此地並非演戲或者真刀真槍的好時機,還是儘快化干戈爲玉帛纔是正差。
“夫人,您這話就沒有道理了。你要是不信我,爲什麼去引它們回來呢?再說了,就這樣把它們圈在籠子裡,對於實施我的暗殺計劃沒有任何幫助,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望月閉上眼睛想了半天,估計是認爲大都督說的有道理。她從腰上摸出一把金閃閃的東西,揚手拋了過來。
“嘿嘿,謝夫人嘍!”
咔嚓嚓幾下,周宇就打開了鐵籠子。十幾只幻蝶魚貫而出,把蝶戀花簇擁在中間。甫一恢復自由,這些小傢伙就兇相畢露,一個個噗地展開翅膀,上面那雙猩紅色的眼睛惡狠狠地盯着望月,彷彿要滴出血來。
它們把望月圍在中間,一點點縮小着包圍圈。
“花兄,做什麼?”
“這婆娘竟然陷害我兄弟二人,如此惡婦留在人間也是遺禍,不若早些瞭解了好!”
這些小傢伙雖然個子不高,但跟所有精靈一樣,它們有着自己的絕活兒。接到首領滅口殺人的指令,每隻幻蝶攤開雙手,湛藍色的液體瞬間從體內分泌出來並融匯在手掌之上。
不用說,看顏色就知道是劇毒。一般人若是粘上半滴,周宇猜輕則斷手斷腳,重則穿腸破肚。
“阿花、阿溪?”
“屬下在,索蘭託殿下!”
剛纔望月離得遠,這次蝶戀花在她身前一米應承周宇的喊話,她聽得一清二楚。尤其是聽到那三個字以後,她嚇得差點兒從椅子上跌下來。被這羣小不點兒包圍都沒有那麼驚懼,怎麼聽到索蘭託三個字險些暴走,這是何緣故?
“你、你說什麼?”
望月哆哆嗦嗦地指了指蝶戀花,又指了指周宇。
“這是索蘭託殿下,高貴的精靈之主,精靈草原的主人。你一個凡人,識不識得都要受罰!”
蝶戀溪搶先一步回答她。
“你、你是索蘭託?”
顯然,在望月的認知體系裡,索蘭託是存在的。不管是從她飽覽的羣書之中,還是從大祭司的口口相傳之下,可歷史架構畢竟只代表着一個概念和信號,如何把一個不可能存在於現世的東西與朝夕相處的一個活人掛起鉤來,不僅需要勇氣更需要膽色。
她雙臂支撐在椅子扶手上,亦步亦趨地站了起來,無視眼前那些包圍了自己的劇毒蝴蝶,一步一步向周宇走過來。
“你、你幹什麼?有話、有話好好說啊!”
“我沒時間跟你解釋那麼多啊,夫人。現在時間緊迫、屈指可數,眼看明天水王就要登塔做法了,我要是今天不準備好一切,咱們可就都給木歐我啦!”
“給木歐我?”
“是啊,我請這些幻蝶族勇士來自然有我的用意,也就是說它們是刺殺行動小組的重要成員。你滿也好、不滿也好,這活兒要是讓我幹就得由我來組隊,你在旁邊別逼逼。哦另外,對、我是索蘭託,有什麼奇怪的嗎?你不也剛來過大姨媽嘛!彼此彼此!”
什麼就彼此彼此啊?望月越來越看不懂眼前這個嬉皮笑臉,搞怪中又隱藏着無數秘密和殺機的男人。也許,他真有那個本事也說不定呢?
看來自己借刀殺人的計劃,真要做些微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