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倒了過來。周宇忙三火四地衝在前面,蜥女和薇婭不得不三步並作兩步纔跟得上他。她們驚訝得發現不知道是什麼力量在前面吸引,能讓踝骨重傷之人行走如飛。如果有,這種力量一定非常強大。
起義軍的殘部仍在第八和第九節車廂裡苟延殘喘、半死不活,完全不在意他們去而折返。路過他救治過的那人時,周宇特地蹲下來號了號他的脈,雖然還在昏睡但脈搏綿長有力,看來死不了了。
滿地死屍和已經乾涸得發紫,踩在上面粘得很的血漬依舊是第七節車廂的主題,不同的是這次通過時他嗅到了空氣中更爲濃郁的血腥味,凝固在整間車廂裡,讓人心驚肉跳。周宇的手壓在門把手上,深深吸了一口氣。呼,準備好了,登場!
不出所料,一個一身碎布條、手上和臉上甚至比剛纔又多出了一些血漬的年輕人再次出現在官宦和富人區裡。鄙夷的視線簡直不要太多,多得不能再多了。不過周宇並不在乎,不管是什麼目光,只要集中在他身上就好。不怕你不買,就怕你不看,只要你看我保證你動心。大都督沒幹過銷售,還沒被推銷過嗎?
咳、咳,他假意乾咳兩聲吸引全場的注意力。掃視一番,車廂內大概有七八十號人。富人區果然不一樣,連人均佔地面積都比其他節車廂富裕一些。大都督納悶他們是如何保障自己行使富人權的,說到打打殺殺他們能鬥得過下車的魚族、蛇族,還是能鬥得過後面的起義軍呢?
原因只可能有一個,有一股力量在庇護他們。不過這些現在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如何把他們套住。進了我的屋,就是我滴銀兒啦!
“啊,喂喂喂、喂喂喂!”周宇一邊拍着巴掌,一邊做出了試音的動作。
“各位女士、各位先生,雷地絲安得剪特慢!在下有一件事宣佈!”衆人一看此人站在車廂尾部,雖然行事乖張、外表狗血,但身上散發出一股不容置疑的朝氣,於是一個個放下眼前的侍弄,不由自主地聚了過來,想聽聽他有什麼高論。
“謝謝各位站得這麼高、離得這麼近,聽我說書啊!在下奉杜班西亞地區風火輪營運有限責任公司董事長特不靠朗普大人的委託,在此舉行拍賣會。”說完,周宇頓了頓,慢慢地巡視了一番,確保自己這段話每人都聽懂了。
部分高幹子弟竊竊私語起來,顯然是互相確認着眼神和信息,有沒有誰的路子野聽說過這位特不靠朗普是何許人也。一個個地搖頭沉思證實了大都督的猜測,他們即使不知道也不好當衆質疑,那會顯得自己很無知。這種情景簡直屢試不爽,記得鄭淵潔老師就曾經在作家聯會上玩過一手,害慘那些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假作家。
“哦,此次拍賣的物品有三樣。。。”
“等等,拍賣是什麼?”有人終於憋不住,問了第一個問題。
“這位老兄問的好,這麼有膽識、這麼有魄力、這麼高瞻遠矚,想必你一定是五道口職業技術學校畢業的啦!”
“所謂拍賣啊,就是我拿出一件東西展示,各位看好了可以出價購買。張三喊八百,李四可以喊一千,隔壁老王更可以喊兩千,價高者得之。拍賣結束後,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兩不相欠!”
“切,說得輕鬆。我們憑什麼相信你,先不說你有什麼值錢的東西拿出來拍賣,就說你這個賤民有什麼資格站在我們中間侃侃而談?”一個打扮狐媚的女子掩着嘴譏諷他,雖然聲音不大但由於她嗓音尖銳、措辭刻薄,所有人聽得真真切切,一字不落。不少人跟着附喝,可見找茬女找到點子上了。
不過這些難不倒大都督,他在打開這扇門的同時已經合計好一套完美的計劃。如果失敗,只能說明自己命該如此。
“在下只要說出自己的名字,各位便會給上些許薄面嘍!”
“薄面?免不了一頓好打吧!”
“哈哈哈,無知鼠輩!”
“賤民,快滾!”
“帶上那個能帶來無盡厄運的孩子,滾吧!”
“別急、別急嘛,各位。”大都督依舊保持着風度,微笑着將雙手下壓,做了一個請肅靜的手勢。
“在下老豬頭!”
“什、什麼?”
“你、你就是老豬頭?”
周宇十分確認既然二皮狗在風輪上甚至所有乘車人心中是如此關鍵的一種存在,爲什麼老豬頭不是?老豬頭應該是,尤其是對於後面幾節車廂。
這是他的第一賭。首先,他賭老豬頭不是最近消失的,而是消失有一段時間了,在所有這一圈乘客登車之前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所以在座的無人有幸一睹尊榮。
大都督邁出如此大膽的一步是有原因的,黑色的頭髮、帶着一個孩子和一隻母變色龍,任誰都不敢小看。而老豬頭三個字絕不是聽上去那樣俗套普通,要想駕馭這個名字必須要配備複雜的過往和驚世駭俗的出身,因此對於周宇來說這個角色簡直合適得不要不要的。
“你怎麼證明你是老豬頭?”突然有人在後面吼了一嗓子,說出了所有人的疑問。把三人圍在中間,裘皮熱襖下的肥男瘦女們一個個不住地點頭,示意問得好。
“這還用證明,就憑我來來回回穿梭於這些車廂之間。如魚戲水、探囊取物,如入無人之境還不夠嗎?如果你們還覺得不夠,可以去第一節車廂問問二皮狗。”周宇翻了個白眼,狠狠瞪了那人一眼。
那人吐了吐舌頭,顯然對自己多嘴被懟回感到些許尷尬。周宇自知對待這些欺軟怕硬的傢伙絕不要太柔嫩,二皮狗都是那個德性了,老豬頭能和藹得了嗎?不給他一個梅花大坐算便宜他了。
“前面車廂的碎鱟、伏蟒、墮落先生和銀狡大人怎麼樣?不知道有多牛逼,我還不一樣談笑風生?你們這些富家子Too easy,Naive!”大都督情急之下,把二十多年前的梗都重新包裝、炮製出來了。
雖是密閉車廂,但也是一個小型的社會,具備典型的社會性結構。富人們在任何一個時代,最關心的都是自己的人身安全、財產安全和地位安全,所以他們醉心於插手和干預體制、法制以及影響周遭的人羣。
基於這種考慮,大都督毫不懷疑他們每個人上車伊始就對周圍形勢和環境進行了詳盡的調研,當然也就獲悉了絕不少於他的信息碎片和細節,對於碎鱟、伏蟒、墮落、銀狡等有可能對他們安全構成威脅的實力派人物瞭如指掌。
短時的沉默,短暫的試探。片刻,又是新一輪的交頭接耳、熱火朝天。
“怎麼樣,各位大佬,有興趣嗎?”
“你先說說你要賣什麼東西?”一個頂多二十出頭的男子問道。周宇看了他一眼,此人眉清目秀,眉宇中露出一絲陰柔之美,身着裘皮大氅,顯得格外富貴逼人。
“第一樣東西呢,在下要賣這第六節車廂的名字!”
“名字?名字怎麼賣?”
“這不是開玩笑嗎?車廂的名字?”
“哈哈哈,老豬頭你是不是瘋了啊?”
在一陣嘲笑、譏諷和謾罵中,周宇微微搖了搖頭。
“敢問這位才俊姓甚名誰啊?”大都督伸手指了指剛纔問話的裘皮男。
“才俊不敢當,在下翼族柔蜻。”
“好名字,人如其名,的確柔情!”周宇心裡暗自好笑,名字都這麼弱水三千,想不把他當娘炮都難。
“請問如果在下用硃筆把這車廂內裡厚厚地刷上三個字——柔蜻廳,會怎麼樣?”
會怎麼樣?是啊,在座的俊男靚女紛紛低頭沉思。從來沒有人這樣做過,也沒人敢提出這麼大膽的想法。
“我告訴各位結果。結果就是,每一個坐在第六節車廂裡的人都會記住柔蜻的名字,都會知道翼族有這樣一號人物。說句不好聽的,即便你死了,什麼都沒留下。而你的名字還隨着這輛地鐵繼續狂奔,你永遠都在世界上留下了烙印。”
衆人逐漸收聲、噤聲,認真思忖着老豬頭所說的話,彷彿不再看輕他,也沒人敢再罵一句瘋子。
“你們想想,每天有多少人坐在這裡,每個月又會有多少人坐在這裡呢?要想出名、要想發達、要想造勢,沒有任何方式比買我老豬頭的冠名權更快!”
說到這裡,周宇兩隻手在空中做出一個閉合的動作,就像指揮家完成了一場優秀表演後自信的收關。廣告這種宣傳方式的出現在無主之地的確稍顯早了一些,不過大都督相信只要營銷做得好,沒有賣不出的東西。
“可是我爲什麼要讓別人記住我的名字呢?”柔蜻雖然看上去冰雪聰明,但是問出來的問題一個賽一個的白癡。
“你有很多個理由買下它。第一,冠名以後更多的人記住你,也就記住了你的宗族,對於你們做生意、行走江湖、提高社會影響力甚至開展公益事業都大有裨益。”
“第二,如果你買下冠名權,也可以要求不寫柔蜻廳。按照您的要求,顧客就是上帝,只要五個字以內,我都可以滿足你。比如,妮卡我愛你、今晚打老虎、我愛一隻柴,論到求愛和罵街,我跟你們說,沒有比買下冠名權更經濟實惠、更以小博大的方式嘍!”
“第三,也是最最主要的。我來問你,柔蜻老弟,你或者你們翼族有沒有死對頭啊?”
“這個嘛。。。”柔蜻眼睛似動非動地向右側瞟了一眼,一個長得酷似哆啦A夢裡胖虎的矮胖子一直在用朝天的鼻孔看着他,膝蓋處兩個傭人忙不迭地給他錘着腿。
瞭解、收到,他就是你柔蜻的對頭嘍!
“有對頭不要緊,誰和誰不是相愛相殺的關係呢?你所要做到最主要的一步,就是防止你的對頭買下冠名權。一旦這個廣告位歸他所有,好嘛!天下大亂嘍,他想寫你吃屎都可以。哎呀,想想就可怕,每一個坐在第六節車廂裡的人擡頭就看到五個大字:某某在吃屎。畫面太美麗,我不敢去想象啊!”
說到這裡,周宇緊忙用雙手捂住了眼睛,從指縫中看眼前這些金元寶們的反應。
果不其然,有人鬆動了。儘管更多的人還是抱着觀望的態度,但只要有一個人動心,他就不愁場面不亂。這也客觀上證明了一句話:一個好的說客比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還要強大。
“老豬頭,你、你這名字賣多少錢?”柔蜻看其他人還在合計、謀算,自己要不拔個頭籌有些對不起老豬頭的耳提面命。
“這個嘛,在下今天拍賣的東西,是沒有底價的。請柔蜻大人出價吧?”周宇做了個請的手勢,不是他不想設起拍價,是他根本不知道在杜班西亞大陸上什麼最值錢。
“好,那我、那我出五條魚。”
五條魚?就是五個奴隸,這一句話在車廂裡引起了不小的騷動,有人慨嘆三個字就能換五條魚,也有人質疑這出價是不是太低了些。
“十條!”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胖虎兄那邊傳來,雖然聲音不大但毋庸置疑,充滿了輕蔑挑釁之意。胖虎癱坐在自己的椅子裡,絲毫沒有起身應戰的意思,彷彿對付柔蜻這種小菜完全不需要拿出態度。
柔蜻咬了咬嘴脣,惡狠狠地朝那邊瞪了一眼。
“十五條!”
“二十!啊哈哈——”那人不僅連眼皮都沒擡,甚至還打了個哈欠。旁人一看叫價伊始,兩位實力派人物就卯上了,不是好戲上演是什麼,今兒算是來着了。一個個臉紅脖子粗地跟着起鬨、幸災樂禍地叫喊,真個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刁蠶,你小子是不是存心找我麻煩?”柔蜻抵不住了,轉過去當衆質問胖虎。原來此人叫刁蠶,可把周宇嚇了一跳,以爲貂蟬從黑洞下來掉到了這裡。就算貂大姐臉着地了,也比這貨強上一百倍啊。諧音,一定是諧音。千萬不要有任何聯想,否則這個禮拜都吃不下東西。
“柔蜻,你他媽是瞎子還是聾子?你讓周圍這些人斷一斷,我哪裡找你麻煩了?我是踢你、打你還是罵你了?真是自作多情、自討苦吃!”刁蠶雖然胖了一些,可嘴皮子靈活得很,幾句話噴出來,大都督立馬就做出判斷:柔蜻不是這小子對手,難怪他上來就詢價,原來是被周宇的那句“慎防對頭買下”給嚇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