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但是城市是從來沒有黑夜這個概念的,街上燈火通明,各色的霓虹燈不停地閃爍着,招攬着黑夜裡或寂寞或迷茫的人兒。 這樣從來都不缺少燈光的城市裡,襯托出它們是如此閃耀的污濁的黑色就顯得尤爲重要了。
因爲今天是週六,燒烤店的生意比往常紅火,多了許多年輕的面孔,從他們談論的話題,很容易就能知道他們還都只是學生。
就在我四處打量的時候着周圍一張張行色各異的面孔時,燒烤已經陸陸續續上桌了,趙宇峰已經開了啤酒自顧自的喝上了。
看得出這傢伙今天的興致確實不高,只顧着悶頭喝酒了。自從上次發生那樣的事情之後,他變得沉默了不少,時常一個人靜靜的待在一邊,這讓我有些小小的無奈。
看着面前一盤盤的燒烤,我突然沒了胃口。
因爲我看見在燒烤鋪子前,一個面目全非的小女孩一直在試圖提醒着桌子上的食客們不要再吃了。
我笑了笑,笑那縷小魂魄太傻氣了,她難道就不知道,平常人是看不見鬼的嗎?更何況這家燒烤店門正掛着八卦鏡,想來就是用來對付這個小女孩兒的。
我正覺得小女孩可憐,旁邊久久不說話的趙宇峰突然拍了我的後腰一下,我有些慶幸他還記得書上說的話,人有三把火,兩肩及頭頂。
一旦其中一盞滅了,那就容易撞鬼,兩盞滅了就容易招惹到鬼,三盞要是都滅了,那就是作死了。
“這事兒你別管,有人會去管的,你別給小爺惹事!”
聽着他着熟悉的語氣語調,我撇了撇嘴,不再看那個小女孩,不過我倒是很好奇,趙宇峰是怎麼知道有其他人管的?
被趙宇峰這麼一說,我就更沒心思吃燒烤了,喝了幾口啤酒,不斷的往四周看,想着能不能找着同行,不過顯然是我想太多了。
就在這時,從黑夜裡蹣跚着,走出了一個衣着破舊的邋遢老頭兒,只見他一手杵着根木棍子,一手捧着個坑坑窪窪髒兮兮的鐵腕,儼然就是一副乞討者的模樣。
“給點錢吧,好人,給點錢吧。”
他佝僂着的身子微微的顫抖着,手裡的鐵碗隨着他那雙形如枯骨的手上下襬動,模樣極爲可憐。
趙宇峰卻是不爲所動,揮了揮手直接不耐煩的趕他走,他此刻的心情非常的煩躁,這個老頭兒的出現更加糟心。
並不是趙宇峰無情,而是這個城市把人養的麻木了,他趙宇峰從來都不把自己往好人方面歸類,再說了,自從趙宇峰來給我打下手之後,經歷陰暗的事情多了,自然對於這些比較忌憚。
我從兜裡掏了些零錢放進了老頭的鐵碗裡,一擡頭,剛好對上老頭十分清明的三角眼,不知爲何,我的“咯噔”一跳,一種不安的情緒在胸腔裡蔓延。
趙宇峰看出了我的失態,當即大喝一聲,直接站起來轟人。
“錢都給你了,你趕緊走。”
“還不走?”
趙宇峰看着魔怔似的我,一邊叫我,一邊轟老頭兒走。
“你的苦難即將來臨,那個世界將是你的戰場……”趙宇峰直接一把將我扯到了身後,推開了老頭兒。
老頭兒卻是忽然大笑了起來,吸引了不少人側目,都想來圍觀一下事情的經過,甚至還有好些個人已經拿起了手機開始拍照了。
我晃過神來,腦海裡一直迴盪着老頭兒剛纔的話。
苦難?那個世界?戰場?
怎麼回事?這些有什麼聯繫,還有那個神秘人,他究竟在策劃什麼,爲什麼這個老頭兒會這樣說?
“薛!少!白!”
趙宇峰的聲音彷彿在我耳邊炸開,震得我耳膜生疼,我一個激靈,猛地睜開了眼。
怎麼回事?我怎麼睡着了?
我茫然的看着四周,都自顧自的在聊天吃燒烤,沒有小女孩的鬼魂,沒有八卦鏡,沒有乞討的老頭兒。
對上趙宇峰略帶疑惑的眼,我無奈地搖了搖頭,揉了揉發脹的額頭,我苦笑出聲,實在不知道從何說起,怎麼才能跟趙宇峰解釋剛纔的一切。
就在這時,我的餘光瞄到了不遠處,從黑暗裡走出來的人影,驚得我睜大了雙眼,那個人影……
老頭兒?!
就在這時,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有些驚魂未定的我掏出了手機,看着上面的備註,我微微有些吃驚。
許然?這個時間她怎麼會打我的電話?
而趙宇峰見我一直對着手機發呆遲遲不接的樣子有些不耐煩,他曾經不止一次說過討厭我的手機鈴聲。
一把搶過我的手機,劃了接聽放在了我的耳邊。
“少白,你快過來,救我,啊!快來救我,我,我害怕,嗚嗚……”
“你在哪?出什麼事了?”
“你過來,快過來!你們滾開!我不要你們,我要薛少白。”
我有些小無奈,這丫頭的狀態明顯就是喝醉了,可是她現在在哪我一時也不能確定。
“今夜,我在今夜。”
得到了具體位置信息,我和趙宇峰兩人急急忙忙的攔下了的士,不停的催促的士開快些,電話裡一直安慰着正不停的乾嚎着的許然。
她一小姑娘家家的去喝什麼酒,聽電話裡傳來的聲音,不難猜測她可能是遇到一些小流氓了。
我無心於車窗外飛快倒去的夜景,心裡焦急萬分,要是許然出了點事,我真的難以原諒自己。
也許是因爲那個小丫頭一出事想到的就是我,這時我心裡隱隱有了保護這個丫頭的責任。真是像趙宇峰說的那樣,我就是個多事的人。
終於到達目的地了,一下車,向四周張望,這條街市人潮涌動,滿是穿着大膽的男男女女,菸酒味非常濃郁。
我和趙宇峰兩人直接衝進了“今夜酒吧”,裡面的彩色燈光向四處發散,環繞在這個並不大的空間裡,DJ的音樂聲震撼人心,我的心跳不知不覺中竟然隨着音樂的節奏與它同起同落了。
找了一圈也沒有看到許然那抹嬌小的身影,就在這時,我看到角落的一桌,五六個染髮的小混混圍在了一團,沒有同其他人那樣舞動,反而在說笑,逼向了角落。
雖然看不真切,但我已經確定,那些人圍着的就是許然。
趙宇峰與我似有感應,不用我知會,他就已經走在我前面往那個角落衝去。
他一拳打到了其中一個染着紅色頭髮的小混混,把已經蜷縮在地上的許然拉了出來,往我這邊一丟,就開始動手教訓那些圍上來的小混混。
趙宇峰動作極爲迅猛,不消一刻,幾個人就趴在地上了。
這幾個人是絕對不夠趙宇峰打的,這一點我非常清楚,所以,當看到幾個人都趴在地上時,我也只是笑了笑,趙宇峰還是手下留情了,不然,依靠那神秘人所謂的實驗的提升,他能把他們都打嚥氣。
所幸酒吧里人多,聲音嘈雜,這邊的情況少有人注意,就算注意到了也不願理會,只要不波及自己,他們纔不管誰被打死了或者誰被打殘了。
我抱着已經昏睡了過去的許然,嘆了口氣,怎麼剛纔不見睡着,一到我懷裡就睡下了。
我看着自己白襯衫上的淚痕還有鼻涕,嘴角一抽,恨不得現在直接把她扔了自己走人。
可是心裡的責任感驅使,我做不來那樣的事。
於是認命的抱着許然出了酒吧的門,而趙宇峰則像個保鏢似的跟在我後面。
坐上了的士,看着並沒有任何轉醒跡象的許然,趙宇峰看了看我。
“你不會是打算把她帶去你家吧?”
那神色非常怪異,看得我有些發毛。
這傢伙腦子裡怎麼淨裝些有的沒的,白了他一眼,我晃了晃手裡的鑰匙。
“當然是送她回家了,她爺爺這會兒估計該着急了。”
聽我這樣說,趙宇峰忽然咧嘴一笑,全然沒有任何因爲誤解我而不自在的表情,這也就只有他能做到這個地步了。
許然的家我來過一兩次,所以路還是記得的,把要是拋給了趙宇峰,他很自覺的開了門,屋子裡黑漆漆一片。
趙宇峰有些疑惑的看着我,“不是說她爺爺在家嗎?”
我也有些疑惑,難道是他爺爺已經睡下了?
開了燈,我抱着許然,把她放在了沙發上。現在這樣的情形真的不對勁,如果許爺爺在家,不可能這麼大動靜他都不出來看看。
這屋子太安靜了,靜的不正常,趙宇峰也發現了,他警戒的站在我身後。
“哈哈,沒想到你們也在。”一個縹緲的女聲在屋子裡迴盪,那笑聲尖利得有些滲人。
屋子裡的溫度急劇下降,就連睡夢中的許然也感覺到了,不停的搓揉着裸露在外的手臂,試圖讓自己的身子暖和些。
我把搭在沙發上的毛毯蓋在了她身上,這才發現她身上冷得厲害。
轉過頭,我盯着一處的牆壁,我看到那裡隱着一抹若隱若現的紅色身影。
是厲鬼!
不過這厲鬼貌似並非只懂得殺戮,那就說明,她要麼怨念足夠強大,要麼就是有人在獻祭,還有就是這個房間里布了什麼陣法,可以漲鬼氣消人氣。
就在我思索之時,一根根的黑色長髮像是細針一般從牆壁裡飛射出來,我大驚,一個閃身險險的躲過,手裡摸出了備在口袋裡的黃符,夾在兩指間,不與那些頭髮纏鬥,衝向牆壁。那女鬼看出了我的意圖,黑髮攻擊的更爲猛烈,此消彼長,卻是疏忽了趙宇峰。趙宇峰趁着這個當口,一掌轟向了附着的牆壁之上。
掌力的餘波切斷了一些向他纏去的黑髮,那女鬼淒厲的叫聲久久迴盪在房中,饒得人心智頓亂。
趙宇峰忍着心裡的不適,緊咬着牙,試圖趁着女鬼重傷還沒緩過氣來的時候把她從牆裡扯出來,如果判斷沒有出錯,這女鬼不是一般的厲鬼,她是地縛靈,脫離了牆面她將不堪一擊。
“啊,放了我,求求你們!我也是,身不由己!”
趙宇峰充耳不聞,拿着紅繩困住了女鬼的手和腳,放在了丟在了鋪了幾層的地毯上,這才跌坐在了地上,喘着粗氣。
“累死小爺我了。”
我走到了女鬼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誰把你封進這座大樓的?許爺爺呢?”
那女鬼不復剛纔那副模樣,低垂着臉,長長的頭髮遮住了她的臉,我看不清她的表情神色。
“我不知道是誰,那個人太可怕了,我不敢反抗他。那個老人被他帶走了,我的任務就是拖住你們。”
女鬼聲音悽迷,此時沒有了之前的縹緲,現在已經是正常的房間了,沒有地縛靈的控制,這間房子復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