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墨,你什麼意思?你覺得我是會爲了錢出賣朋友的人嗎?”戴斯不動聲色。
“是啊,我就是這麼覺得的。”我湊到她身邊,小聲說,“或者我這麼說你會好受點?--你要是不幫我,我就把你追求喬昱非的事情告訴朱蘭。”
舞臺上的光影不斷變化,映在戴斯明媚的臉上,她側過頭來看我,“好,我可以幫你。但你別以爲一個包,一塊表就可以打發我。”
戴斯的目標是喬昱非,胃口自然不小。
“你想要什麼?”
“我要喬昱非陪我吃頓飯。”戴斯脣邊露出一抹笑意,說,“朱蘭美豔性感,但是太過任性,又不會照顧人。喬昱非沒有選擇她,反而喜歡上你,說明他喜歡清純的類型,我不是沒有勝算的。那墨,你把他當了這麼多年的備胎,你真當他是傻子?”
“先把我要你做的事完成再說吧。”關於喬昱非,我不想跟她過多討論,“你是那靈的閨蜜,一定知道她很多事。回去整理一下,交給我。”
“白寂雲是什麼人?我不怕得罪那靈,也怕得罪他吧!你也未免太高看我了。”戴斯把手機拿出來,擺弄幾下,又放了回去。
“你可是作家啊。”我輕笑,“要是事情那麼容易辦,我也不會來找你了。”
戴斯又把手機拿出來看了一眼。
“你知道我爲什麼選擇在這裡見面嗎?”我湊近了她,說,“劇場聲音嘈雜,沒有辦法錄音,干擾又很強,信號都被屏蔽了,沒有辦法接打電話。”我對待她像對待一個老朋友一樣,和顏悅色地說,“在我失聲的時候,你在我病牀前說過一番話,你還記得嗎?我都錄下來了。哈哈,如果將來你對我不好,我就把它交給喬昱非。”
戴斯一怔,側過頭來深深看我一眼,沉默良久,她忽然問,“那墨,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像個傻瓜一樣被你算計了?告訴你,如果沒有喬昱非,我連跟你說話的面子都不會給你。你這輩子最大的幸運,就是喬昱非着了你的道,竟然到現在還沒有醒!”
“事情如果辦不成,我就真覺得你很傻了。”我站起身來準備要走。
“等等。”戴斯按住我的手,擡起頭來看我,露出幸災樂禍的神情,“人算不如天算,小心聰明反被聰明誤。你看,前面那兩個人是誰?”
……雖然只是背影,可是他們兩個並肩坐在一起的樣子,還是刺痛了我的眼睛。
白寂雲和那靈坐在第一排的貴賓席上,被忽明忽暗的燈光剪成兩道瘦長的身影。
戴斯小心觀察我的神情,又說,“我聽說白寂雲對那靈超好的,花重金買了一隻名種貓給她,算上關稅什麼的大約要十萬美金。真是爲搏美人一笑,散去千金眼都不眨。”
我不想再待下去了,起身想走。
就在這時,頭頂忽然燈光一閃,黑暗之中,我被光圈籠罩住了,舞臺上的演員看着我說,“真巧,七排二十四號的這位幸運觀衆自己站起來了,好像已經預知到要得獎了似的!”
原來舞臺劇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演完了。一時之間,觀衆席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當然,也包括白寂雲和那靈。
戴斯在一旁說風涼話,“你們可真有緣分。我就說嘛,人算不如天算。”
我僵硬地站在這裡,極力剋制着想要轉身逃走的慾望。
“請這問幸運觀衆上臺,接受由白氏集團提供的互動好禮--英倫親子游一份!”演員就是演員,方纔還是復仇王子,現在卻變成了滿臉堆笑的司儀。
親子游?他故意的嗎?
我聽見司儀又說,“現在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有請這次巡演的贊助者--白氏集團的白寂雲先生上臺頒獎!”
這可真是冤家路窄。又或者是,冥冥之中自由安排。
在所有人熱烈的掌聲中,我束起長髮,大步走上舞臺。
--舞臺上的白寂雲,令我想起最初愛上他的時候,就是覺得他有一雙世界上最美麗的眼睛。
如同此時此刻。
碧藍如大海,深沉如永夜,瞳仁深處卻有一簇悠遠的彷彿正在漸漸熄滅的熠熠星光,令人光是看着,就能感受到一種沉淪的力量。
司儀把話筒遞給了我,“小姐,怎麼稱呼?”
我怔怔站着,攥緊了話筒,沒有回答。
“……這次獎品是親子游,看你年紀不大,有孩子了嗎?”司儀怕冷場,急忙又問我。
鬼使神差地,我點了點頭。
“男孩女孩?多大年紀了?馬上可以免費帶他去英倫遊玩了,順便可以爲他挑選學校,爲長大以後出國留學做準備……你開心嗎?”
我怔了怔,再一次點了點頭。
司儀好像對我這種沉默的回答不是很滿意,這一次他追着我問,“你的孩子是男孩女孩?叫什麼名字?”
“……我不知道。”
“啊,那也就是說,你剛剛纔得知懷孕的消息對嗎?恭喜你!”
“是啊,剛懷上沒多久。……現在已經流掉了。”
司儀愣住了,現在這一刻,是真真正正的冷場。
“不過,我妹妹剛剛新婚,這個親子游我可以轉送給她,也許她很快會用得着。”我若無其事地笑了,司儀已經愣住了,臺上的氣氛十分尷尬。
我又走到司儀身邊,把他手裡的信封拿了過來,雙手遞給白寂雲,說,“這纔是真正的借花獻佛。”
這時,觀衆席上有人認出了我,“天哪,那不是那墨嗎?聽說她剛剛流產!”
“什麼?她的妹妹……說的是白寂雲的未婚妻嗎?她們到底是不是姐妹倆呀?小道消息是不是真的?”
剛看完舞臺劇,現在就有一出這麼狗血的真人秀。觀衆席上沸騰了,準備報道頒獎細節給白氏做宣傳的記者們也愣住了,他們敏銳地察覺到我的出現可能比其他新聞更具噱頭,紛紛涌上前來把錄音筆和攝像頭對準了我,“求婚事件以後,你消失了一陣子,這幾天又有關於你的報道出來,說你流產了,請問這件事是真的嗎?”
“網上有傳言說那靈小姐是你的親妹妹,你如何迴應?”
“……幸運觀衆怎麼會是你?未免也太巧了吧!是事先安排好的嗎?”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盤問,我也始料未及,這件事是在我計劃之外的,可是我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不能再懼怕站在聚光燈前。
我沒有回答這些問題,也沒有露出驚慌的表情,側頭看向白寂雲,他正站在舞臺的不遠處,沉默地看着我。
他淡淡地擡起手,向後臺做了個手勢。
這時,舞臺上的沉重的暗紅色幕布緩緩閉合,將所有的記者和觀衆,隔離在世界之外。
“白先生請,您可以從這邊退場。”白氏集團是明珠城劇院最大的贊助商,導演自然很着急,從幕後跑出來引着他往場下走,一邊走一邊道歉,“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是我們疏忽了!”
白寂雲卻回過身來,走到我面前,“……那墨,你先走。”
我站在原地,像沒聽見般,一動未動。
白寂雲看我一眼,忽然握住我的手腕,大步往臺下走去。
走過一條逼仄的樓梯,後臺很亂,卻空無一人。演員們重新上臺去圓場了,這個空間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
我任他抓着我的手腕。
“聽說你給那靈買了一隻貓?”我的聲音還是有些發顫,“我之前求了那麼久,你都不肯買給我……其實那靈從小就怕貓,她沒有告訴你嗎?”
白寂雲沒有說話。
我頓了頓,又說,“……如果它沒有夭折,我會按照我們以前的約定給它取名字。男孩叫白天,女孩叫白夜。”
他的眼睫微微一顫,緩緩睜開如綻放的花朵,他望着我,美麗的眼睛一瞬間澄明如鏡,像一望無際的湖泊,我甚至能從這雙清透的眸子裡清晰地看到自己。他蒼白的嘴脣動了動,彷彿想說些什麼,可是終究什麼也沒有說。
白寂雲鬆開了我。
“那墨,你恨我嗎?”他終於沉沉地開口。
很好,他終於說話了。我就是要他心懷愧疚,以爲我還愛着他。
--我第一個要報復的人是那靈,要傷害一個女人,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借她男人的手去傷害她。就像她之前對我所做的那樣。
“我不會的,白寂雲。沒有愛,是不會有恨的。”
一半是演戲,一半是真實存在的心痛。
眼前這個男人曾經是我魂牽夢縈銘記於心的……可是現在,我終於絕望地明白,除了心傷和心痛,其實他什麼都沒有給過我。
“不知道那些八卦新聞有沒有寫……這次流產之後,我再也不會有孩子了。白天和白夜……一男一女,湊成一個好字,都只能是我兒時的幻想了。這英倫親子游我一輩子都用不上的,你拿回去送給那靈吧。”
白寂雲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我以爲看到他這樣我會開心,可是原來沒有,我心裡的寒意越來越濃重,凍得我眼眶發酸。
從現在開始,我在他面前所做的一切,都只是虛情假意,是復仇的步驟而已。
第一個是那靈,第二個是他。各個擊破的過程中,我需要他們互相傷害。
可是重拾白天和白夜這兩個名字,我的傷心也是真的,咬着牙,眼淚一滴一滴順着臉頰流淌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