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同志擡頭看了我一眼,冷聲問道:“聯繫電話?”
我咧嘴一笑,很是尷尬:“我沒有她的聯繫電話……準確的說,我沒有她現在的聯繫電話,以前的號碼又打不通了,不過我知道她的新浪微博,麻煩你們用你們朝陽分局的官V給她發條私信,說明下現在的情況,她肯定會過來撈我的!”
“哼……微博玩得挺溜的嘛!”
警察同志一聲冷哼,起身走了,乾乾的把我晾了半個小時,估計是也沒有想到更好的辦法,最後又把我提了出去,搜索到蘇麥新浪微博的ID,然後用他們朝陽分局的官V給蘇麥發了封私信……接下來便是漫長的等待,雖然我不知道蘇麥什麼時候才能看到那條私信,可是我堅信,她一定會來的!
……
我在拘留室裡飽受着煙癮的折磨,哈欠一個接着一個,苦苦熬了兩個小時,終於有個警察同志進來通知我,有人來撈我了,我的煙癮頓時散得沒影兒了,立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跟着那警察同志走了出去……哥簡直太強大了,雖然在局子裡跟蘇麥重逢,感覺有些怪怪的,可好歹也總算是把蘇麥給逼出來了,我就知道,她肯定會來的!
走過狹長的走廊,我隨着那警察同志來到一間比較大的房間裡面,可是來撈我的人並不是蘇麥,而是一身韓版風衣,頭髮打理得一絲不苟,乍一看就知道是個成功人士的陳放,他隨性的翹着二郎腿坐在一把椅子上,正和旁邊一個民警聊着什麼,當我在他跟前不遠處站定,他終於轉頭向我看來。
“招兒使得挺狠啊,連我們的警察同志都驚動了?”
陳放似笑非笑的看了看我,然後起身跟身邊的警察同志辦理着一些必要的手續……我完全就是處在一個發矇的狀態,似乎聽不見他們在說着什麼,只看見陳放在自信而嫺熟的跟那幾個警察交涉,舉手投足之間,無不彰顯一個成功人士的風度和氣派……而我傻傻的站在原地,就像一個小丑。
就這樣。
我就像一具行屍走肉般的被陳放領了出去,站在朝陽分局的門口,陳放雙手插在風衣兩邊的兜裡,呼了呼氣看向我說:“這會兒還有北京飛成都的航班,不過飛烏魯木齊的航班得等到明天了,現在需要我送你去機場嗎?”
“不用!”我簡短而迅速的回絕了陳放,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問,“爲什麼來的是你,而不是蘇麥?她現在人在哪兒?”
陳放輕輕一笑,衝我揚了揚他的左手,微微彈了彈那根戴着一枚晶光閃閃戒指的手指:“作爲蘇麥的丈夫,我有責任和義務替她解決一切麻煩!”
“你說什麼?”我陡然上前一步,目光從他的手指上再次轉移到了他的眼睛。
陳放收回手重新插入衣兜裡,絲毫也不避開我的目光:“我想你應該也已經知道了,不久前,蘇麥已經答應了我的求婚,而就在今天下午,我和蘇麥已經正式領證結婚了,所以,我現在是她的合法丈夫……你還有什麼疑問嗎?”
我整個人完全呆滯,陳放的每個字都如同一把把尖刀在我的心裡捅來捅去,讓我那顆面目全非的心臟痛到麻木,每一次的跳動都那麼沉重……晚了,我還是晚了,即使我在朝陽區民政局婚姻登記處的門口像個狗一樣的守了八天半,可我還是錯過了這最重要的半天,當我自作聰明的把自己往局子裡鬧的時候,他們結婚了……真的結婚了!
“我不信!”
“我一個字都不信!”
我瘋狂的咆哮着,像條發了病的瘋狗,可陳放依舊還是保持着他儒雅的風度,柔聲細語,卻在我耳中猶如驚雷炸響:“你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從今天開始,請你不要再打擾我和蘇麥的生活,這是對前任最起碼的尊重,也是一個男人最基本的風度!”
我喑啞着說不出話來,卻死死的抑制着悲傷的眼淚,雙拳緊緊的握着,可什麼都已經抓不住了,陳放嘴角勾起一個弧度,轉身欲走,沒走出幾步卻又折了回來,從衣兜裡掏出一個紅色的小盒子放在了我的手上:“這是蘇麥讓我轉交給你的,她說,這也算是給你們一起度過的那段短暫的時光留下個紀念吧,無論如何,她還是希望你積極的生活!”
印象中,我和蘇麥的故事裡,好像沒有這個紅色的小盒子……我遲疑着打開,一剎那間,整顆心都爲之一顫,痛不欲生,這個紅色的小盒子裡面裝的竟然是蘇麥當初送給我,後來又收回去的那枚向陽花鐵皮小徽章!
我伸出手指,輕輕的摩挲……關於這枚向陽花鐵皮小徽章的點點滴滴依舊曆歷在目,只是沒想到啊,最後的最後,蘇麥竟然會以這種方式將這枚向陽花鐵皮小徽章還給了我,我們之前不是說好,等到我真正做到向陽生長的那天,她才把這枚小徽章還給我嗎?可是我現在能向陽生長嗎?
蘇麥,你個蠢女人!
“好好珍藏吧,這或許是最後的念想了!”陳放握着我的雙手合上了我手中的紅色小盒子,然後拍了拍我的肩膀,吐出一口氣息,“再見吧朋友,爲了彼此心裡都不膈應,我和蘇麥的婚禮就不邀請你了吧,對了,我們或許也不會辦婚禮的,你也知道,蘇麥是個不喜歡被成規世俗所束縛的人,她是那麼的喜歡滿世界自由的跑,或許我們會旅行結婚也說不定!”
我手中緊緊的握着那個紅色小盒子,心裡喊了一千遍一萬遍“別說了!別說了!”,我真怕自己會在這個時刻崩潰,讓自己變成一個瘋子!
“再也不見!”
陳放最後留下一句,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我緊咬着牙關,嘴角抽搐,死死壓抑着猛烈衝擊着眼眶的淚水,整個人緊繃得恨不得能壓縮成一團,直到陳放那輛白色的路虎極光駛出朝陽分局的大門,轉角沒了影兒,我才瞬間蓬鬆開來,眨眼間,滾燙的眼淚便在兩邊臉頰滑落。
“蘇麥!你個騙子!”
“超級無敵大騙子!”
“你不是說你一旦做出了選擇,就不會再後悔!就不會再更改了嗎?對,我是個混蛋!可是你已經選擇了我這個混蛋了啊!不是說好不變的嗎!”
“……”
我肆無忌憚的哭着,左右手背來回交換着擦拭着不住滑落的淚水,流星大步的往朝陽分局的門外走去,出了門,無所謂左轉右轉,無所謂順行逆行,無所謂車來車往,無所謂人羣熙攘……仿似整個世界都與我無關,都混沌不堪,卻有一首歌,一個聲音,字字清晰。
我想知道 流星能飛多久
它的美麗是否 值得去尋求
……
情願墜落在你手中
羽化成黑夜的彩虹
情願不再見明媚的天
不再見明媚的天
幸福 跳進你的河流
一直游到盡頭
跳進你的河
……
我扯着嗓子大聲的唱着,哽咽得斷斷續續,抽噎得沒有聲音,卻還是用盡渾身力氣嘶喊着……蘇麥曾經義無反顧的跳進了的我的河,可是我卻沒有帶她游到幸福的盡頭,如今,她中途上岸,可是有誰知道,我也跳進了她的河裡,跳得那麼徹底,撲騰得已經快要淹死了!
北京的街道就是大,那麼多車,那麼多人,我挽着袖子,擦着眼淚唱着歌,誰也不理,任由他們停停走走,指指點點,只想給自己找個發泄的口子,將所有的悔恨和悲痛和不捨,都往裡面塞,塞得滿滿的,最好一股腦的全爆掉!
路太長了,我不知道自己要走向哪兒,也走得累了,晃眼間見得路邊有個公交站臺,也不管有人沒人,直接走過去霸着長椅就坐下,埋下腦袋,讓自己的世界漆黑一片,繼續哭着,唱着……
不知道過了多久,嗓子嘶叫得很疼,哭得都快背過氣去了,恍惚中感覺有人拍了拍我的後背,我頓時有種被打擾到的惱怒,膀子猛地一甩,彈起身子瞪着她就吼了句:“跳進你的河!”
淚眼迷濛中,我看見了一張梨花帶雨卻掛着淺淺微笑的純情臉龐,她也紅了雙眼,她也溼了臉龐,可是她笑着,笑得很好看,就像冬日裡暖暖的陽光。
“好好唱。”她伸出一隻手來,輕輕的擦拭掉我臉頰上的淚水,指尖冰涼,笑魘如花。
我呆呆的看着她,鼻腔彷彿跟眼窩是相通的,一呼氣兒,氣息就直往眼窩裡涌,眼淚就嘩嘩的止不住的往下淌,想說,卻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傻子!”她摸了摸我的頭,眼淚如我一般洶涌,笑意卻越來越濃。
我賭氣般的撥開她的手,倔起了頭:“你還來幹什麼?”
她含着淚笑着說:“我來看一個從新疆撇下工作,揣着兩萬塊錢跑到北京來,傻傻的在民政局婚姻登記處等了八天半,然後把自己鬧進了局子裡面,最後痛哭流涕的唱着歌,旁若無人的走過了四條街,現在還坐在公交站臺哭着鬧脾氣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