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着脣,也終於明白,爲什麼這個醫生繞了那麼多才說出我懷孕的事情。他們已經知道這個孩子是絕對不能要的。
“他是一個生命啊,他已經在我肚子裡了。”我有點失神地說着。雖然我從來沒有想過,在這個時候要宗晟的孩子,我也知道,宗晟不一定喜歡這個孩子的出現,但是我在知道已經有了這個孩子存在的時候,還是本能得想要保護他。
那醫生的臉色不再像之前那麼和藹了,他厲聲說道:“你是病人,這個我們應該跟你家屬說的。你自己好好想想,住院的時候,是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懷孕的,也沒跟我們說,你們有要孩子的打算。現在這孩子,就算不做手術處理了,過幾天,也會自己流產。到時候,你更麻煩。他要是真的生下來,你一輩子就只能守着他這個殘疾孩子了。搞不好,生下來沒幾天也活不下去了。你自己回去想想,通知你家屬來,跟你男人好好商量。我們可是把有可能會出現的結果都告訴你了。”
我閉上眼睛,站起身來,有種要昏倒的感覺,但是還是穩住了身體。
走出醫生辦公室,我就坐在走廊那些加鋪的病牀上,抱着自己,眼淚就默默流了下來。現在我該怎麼辦?宗晟讓我回老家待着去,因爲沈繼恩的情況比我們想象中的要更糟糕,我有可能會成爲他的累贅,所以他要把我趕走。我媽也想着我能會老家去。就算我爸媽沒本事,他們也希望我們一家三口能好好在一起生活。
這件事,我不想,也不跟跟我媽說。宗晟那邊,我沒想好,我不知道怎麼跟他說。我拿出了手機,看着手機屏幕上,沈繼恩的名字,幾次想要按下撥出鍵,都猶豫了。猶豫了好一會之後,我還是按下了撥出鍵。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跟宗晟說,但是感覺這件事必須跟他說一聲,哪怕他會對我說,處理掉這個孩子。
手機裡傳來嘟嘟的聲音,一直到結束宗晟都還沒有接聽。最後手機裡傳來了忙音。我胡亂擦擦臉,做了個深呼吸,宗晟還真是具備鬼胎的性格了。分開,就分得那麼堅決,就連他的電話都不接聽嗎?
我從一開始的害怕他,拒絕他,整個人排斥他,到現在,接受他,願意跟他一起爲他的目標努力。我知道我給他添過很多麻煩,有時候我真的會拖他後退。我不堅強,不能幹。但是他卻給了我很多包容。可是卻在我已經習慣了他之後,他卻轉身走得那麼堅決。就連一個電話都不接聽了嗎?對於他,就算上過牀,就算一起努力過,我至始至終都只是他的一顆棋子吧。我的心中有着一個念頭,也許,這輩子我都不會再聯繫他了。
我站起身來,拖着腳步走向病房。才走了幾步,就發覺肚子裡有着不一樣的絞痛。一開始還是隱隱的,沒幾下,就很明顯的痛了起來。等我挪着腳步都到病牀的時候,身下已經能感覺到暖流出來了。
我猜到了那是什麼情況了,只是沒有想到來得那麼突然。我捂着肚子,挪着腳步,按響了病牀頭的呼叫鈴。隔壁牀的大媽看着我,驚訝着說道:“你,你怎麼回事?妹子?喲,這臉都白成這樣了。你不就是臉上有傷嗎?怎麼?怎麼還肚子痛了?”
我的額頭上已經流下冷汗來了。真的好痛,就連回答大媽的力氣都沒有了。
護士過來看了我,通知了醫生,半個小時之後,我轉到了婦產科。還是一個好心的護士,幫我把東西都拿過來的。
我不知道婦產科的醫生是不是都是那麼冷漠,在看到我的情況之後,說是才三十六三十七天的胎兒被藥物影響,會流產的機率本來就很大。加上我的情緒波動大,現在已經出現了流產的預兆了。這胎是肯定不保的,就問我,要不要吃點藥,加重宮縮,讓胚胎出來快點,我少受點罪。
醫生好幾次問我,家屬呢,我都是不說話。
護士領我去了病牀,把藥要我,交代着要注意的事情之後就離開了。
我一個人忙着自己的衛生,拖着越來越痛的肚子,蜷縮在牀上,一頭冷汗。很快,我就痛得有點失去知覺了,能聽到身旁人說話的聲音,但是卻不願意睜開眼睛看看四周。
我聽到有人說:“就是這個,十七牀的。才二十三,我看還是學生呢。流產了都每個人來簽字,還是她自己籤的。家屬也沒來,朋友也沒有。嘖,這女人應該是個坐小三的吧。要不怎麼會這樣?”
“我看也是。說不定是被弓雖女幹懷孕的,不敢跟任何人說,自己一個人來醫院的。”
“現在這社會啊,這種事多着呢。”
我捂着肚子,也不知道是委屈,還是痛,讓我的眼淚一直在默默的流。我都不知道,這兩天我哭了多少次了,我不是那麼愛哭的人,但是,就是控制不住。我也想要自己堅強一些。
真的好痛,這個在我們都還沒有做好準備就到來的小生命,讓我的疏忽,忽略了他的存在,讓他收到了藥物的影響,就這麼離開我的身體了。心裡好痛,只有我一個人,就連最後跟我在一起的孩子,都要從我身體中離開了。
接到媽媽催促的電話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了。我媽很奇怪,之前不是說馬上就能出院了嗎,怎麼等到天都快要黑了,我卻還沒有回來。
我只能跟我媽編藉口,就說實習的帶隊老師,臨時找我談談。因爲我的實習情況是她從來沒有遇見過的。
我媽相信了,就讓我忙完就回去吧。明天她還繼續做我的飯菜等我回家。
這件事,本來我想着,就當成永遠的秘密就好。雖然這個孩子的離開,讓我有些措手不及,但是我卻不想讓我的痛苦,去影響別人。特別是我不想讓人知道我這兩天來的痛苦。只能永遠雪藏起來。
但是有時候,老天真的不能隨人願。我在從婦產科住院部,辦理好出院,拎着一個包下樓準備離開的時候,竟然在電梯裡遇到了沈涵。
沈涵穿着一身校服,跟幾個同樣穿着校服的人在一起,他們進了電梯,就在那吵着,這下醫藥費誰出,要不要跟家長說的問題。
沈涵看到了我,在看看電梯裡貼着的那張醫院示意圖,然後驚訝着叫道:“宗優璇!你不是在四樓的嗎?怎麼跑到七樓的婦產科了?”
我還沒有想要怎麼回答她的時候,那妞已經把我手裡拿着的,出院之後要吃的藥單扯了過去。我第一次真心希望,醫生開的藥單都的手寫的,看不懂的字體。可是偏偏那是電腦打印的,上面不只有着我住院的科室,還有着病因,清楚寫明“自然流產”。
“你懷孕了?”沈涵再次驚訝着,“啊?還流產了?”
我從她手裡扯回了那張單子,說道:“別瞎說。這是我自己的事情。”
“切,你以爲我稀罕離你啊。我就是太驚訝了,就你這種循規蹈矩的女人,竟然也敢玩那種遊戲。喂,宗晟還不知道吧,看你一個人就明白了,他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要是他知道了這件事,估計你會死得很慘。嘖,上次他衝過來,一下手差點就掐死我。我看這一次,他能直接真的掐死你了。”
我張張嘴,都不知道怎麼跟她說好。她的腦袋裡想着的,就是我一個人面對流產這件事,宗晟不知道,那麼這個孩子就是我跟別人的,根本就不是宗晟的。所以宗晟知道了就會掐死我。我就是這麼理解她說的這幾句話的。不過怎麼她就沒想過孩子就是宗晟的呢?她一個高三生,大半夜的還在外面玩,追男人就跟到人家家裡去的,她的思維真的跟我們不一樣。
電梯到了一樓,我大步走出了電梯,聽着身後沈涵他們同學說道:“沈大小姐,這醫藥費你先幫但着吧,我家真拿不出這麼多錢。”
“打人的時候,你怎麼不想啊?現在就知道我的好了。你們聽我話了嗎?喂,宗優璇,你最好躲起來,要是宗晟知道這件事,肯定不會放過你的。”
好在她還知道,宗晟是不會放過我的。那她應該不會去告密吧。我心裡思忖着。
出了醫院,我沒有打車。現在我已經不是宗晟的女朋友了。不管是從表面上,還是從實際上,都已經不是了。我沒錢打的,還是好好的坐公車,慢慢搖着回家吧。
這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就是我不希望這麼快就回到家,我想要一個人多呆會,一個人靜靜的,不想去面對任何人。哪怕是我爸媽。
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我把不能讓爸媽看到的藥都藏了起來。走進家門的時候,卻跟老北碰上了。
老北?!我嚇得整個人都僵住了。老北怎麼會在我們家裡?他來做什麼?對於現在的我來說,老北是比宗晟奶奶更可怕的存在。宗晟奶奶對人的傷害,只在乎她的聲音話語,但是老北卻是實實在在殺人於無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