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富良江下游的航道逐漸疏通,大明水師的小船如同一條條銀色的游魚一般,開始溯江而上,向着中游逼近。
之所以是小船,是因爲江面雖不寬,但水位較淺,大船難以通行,故雙方水師多以輕便靈活的小船爲主,而相較於裝配了火炮的大船,小船之間的戰鬥更加原始,也更加激烈。
大規模的水戰並未馬上爆發,相反,雙方不約而同地保持了高度的剋制,明軍在江北繞開諒山的地方修建了水寨,如曹操赤壁故事。
當然,這種平靜只是暫時的,誰都知道明軍要渡江,就必須要獲得治水權,而想要獲得治水權,除了一場大規模水戰以外,沒有其他的辦法。
清晨,富良江上薄霧瀰漫,彷彿披上了一層輕紗,江面波光粼粼,幽深的有些令人難以琢磨。
而兩岸的水寨高塔中,大明與安南的瞭望手,都緊盯着對面的敵營。
明軍沒有繼續拖延了,水寨內,戰鼓擂動,士兵們迅速登上戰船,準備進行水戰決戰,來幫助大軍渡江。
從頭到尾,明軍都沒有強攻多邦城的打算,目的就是不跟安南軍在預設陣地糾纏,直接渡江。
畢竟,多邦城威脅明軍補給線的前提條件,是建立在他們能夠出去的基礎上,而之前怕打草驚蛇,所以明軍沒動作,只是每天打打炮,而現在水師到位了,明軍直接不裝了,開始在多邦城外圍修建圍牆,把多邦城圍起來.是的,字面意思上的圍城戰術,以前金人圍北宋太原,蒙古人圍南宋襄樊,都是這麼玩的,這些重鎮不怕敵人強攻,怕的就是敵人重兵圍困,而己方沒有援軍能上來,日子久了,對士氣的殺傷是非常大的,哪怕堅定如南宋釣魚城,在沒有任何希望後,也選擇了投降。
戰船上,旌旗獵獵,甲光閃閃,水師的士兵們都已準備就緒。
對岸的安南水師也不甘示弱,早就戒備着呢,隨着瞭望手觀測到明軍水師有動靜,他們同樣整裝待發,準備迎接決戰。
安南水師的戰船雖然不如大明水師大,但船身輕便,機動性強,更適合在流速快的江面上作戰。
因爲只有一條江的距離,所以雙方的動作,都是瞞不過人的,不存在戰役突然性,明軍也就大大方方地擂鼓了。
隨着戰鼓聲越來越密集,大明水師的戰船開始緩緩駛出水寨,向江心駛去,安南水師的戰船也幾乎在同一時間出動。
當兩軍戰船還沒接近時,明軍的炮兵卻率先開火了。
明軍火炮數量有限,炮兵陣地也無法完全覆蓋整個江面,不過安南軍的水師快到江心位置的時候,是能夠打到的。
火炮轟鳴,炮彈如流星般劃破天際,落在安南戰船上,激起一陣陣巨浪。
而這僅僅是剛開始,隨着雙方戰船不停接近,明軍的火炮開始變得更加精準了,一輪又一輪的炮擊打得安南軍的小船搖搖欲墜。
“砰!”
朱雄英這邊兩個炮組之一的一門火炮發射,炮彈很巧地落在安南軍的旗艦上,安南水師的旗艦被炮彈砸中,船帆被燒焦,冒着黑煙,搖搖晃晃,險些沉沒。
“該死的明狗,給我反擊。”安南水師統帥阮永泰憤怒地咆哮道。
“嘩啦啦!”一陣陣水花濺起。
“嘭~”明軍的另外一門火炮發出驚天的響聲,炮彈又是直奔它這個方向來的。
雖然炮擊沒能造成太多的殺傷,但卻極大地震撼了敵軍,鼓舞了己方的士氣。
而隨着距離的進一步拉近,雙方船上的牀弩開始發射。
“咻!”
短槍一樣的牀弩,帶着駭人的音嘯激射而出。
安南水師不甘示弱,也開始發射弓弩還擊。
“嗖!嗖!嗖!”安南戰船上的弓弩,一根根粗木爲杆做成的利箭射向了明軍戰船。
一時間,江面上箭矢如飛。
安南水師的戰船比起大明水師的戰船要小很多,體型上處於劣勢,說是小舢板也不爲過,而進入富良江的大明水師,則都是從廣東福建調過來的正經水師,雖然沒有遠洋艦隊那麼多大船,但在水戰方面,也可以說是大明難得的勁旅了,畢竟相較於太平日久的內河水師,浙江、福建、關東這三個地方,是有着跟倭寇和海島小規模作戰經驗的。
不過這支進入富良江的大明水師雖然基本上沒有配備寶貴的火炮,但卻有小型的砲車,這些砲車,是可以投射火藥桶的。
“嘭~嘭~嘭~嘭~”一連串的火藥爆炸聲在安南戰船上響起。
一艘安南小船被炸得傾斜,船艙被炸塌,戰船上的士兵紛紛跌倒在地,隨着船身劇烈晃動,船體開始迅速進水,船上的士兵紛紛跳河逃生。
一時間,血肉橫飛,慘叫聲不斷。
而安南水師雖然船小也沒有炸藥桶,但他們的船上,有專門負責放箭的弓手,他們趁亂髮箭,一支支利箭,扎進了明軍的士兵身體裡,鮮紅的血液頓時染紅了皮甲下的衣裳水師的鐵甲着甲很低,一方面是水戰不方便,另一方面則是水師的地位在明軍裡面本來就低,也沒有多少鐵甲配給他們。
大明水師後面戰船開始加速衝鋒,士兵們揮舞着手中的長矛和腰刀,準備與敵人進行接舷戰。
安南水師的戰船也正有此意,雙方戰船在江面上激烈碰撞。
在這種情況下,雙方士兵都沒了退路,拼死抵抗。
——殘酷的接舷戰開始了。
“咚!咚!咚!”一聲聲鼓點聲敲響,安南水師的戰船上,士兵們紛紛開始跳幫,向對面的明軍衝殺過來。
“啊——”一名明軍士兵被一柄彎刀砍翻落水,然而那名士兵落水前仍然奮力抱住了安南軍士兵的腳踝,然後用力拉扯。
“咔嚓~”伴隨着寸勁兒,骨骼碎裂的聲音傳來,安南軍士兵被拉扯得失去平衡,仰躺在甲板上,眼看掙脫不掉,他舉起彎刀,狠狠地斬嚮明軍士兵抱着他腳踝的手。
但這名明軍卻猛地涌起一股勁兒,從水裡撲了回來,因爲丟了兵器,所以一口咬住了敵人的要害,敵人的彎刀最終落空,劈在了明軍士兵的右肩膀上,瞬間皮開肉綻,血流如注。
還沒等他緩過神來,旁邊又劈來一刀,大好頭顱登時便剎那懸浮在了空中,繼而“嘰裡咕嚕”地滾在甲板上。
雙方士兵在河面上展開了激烈廝殺,不停有人落水喪命,斷指漂浮在水面上,讓周圍的魚兒爭先恐後地涌上去分食,甚至有的魚兒搶奪到一些微小肉塊後,直接吞嚥了下去。
安南軍的水師並非毫無可取之處,他們的戰船不僅數量多而且很靈活,尤其擅長在這種狹窄的水面地形與對方交戰,並且他們還坐擁地利優勢,對於這裡的水文相當熟悉.水戰就是這樣,有的時候一個反向流、一個漩渦,都會影響雙方的船隻,把船帶到不利的位置,而大明水師剛剛進入富良江,對於這個地方,如果沒有長年累月的航行,是不可能瞭如指掌的,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不過,明軍水師同樣也有優勢,其一就是明軍的戰船體型大,體型小有“船小好調頭”的優勢,而體型大則是在對撞上面有着顯著優勢,而且戰船普遍是加裝撞角的,明軍的戰船對準了敵方戰船的船體一撞,通常能夠輕而易舉地把敵方戰船給撞出個窟窿來,而且因爲高度差的原因,戰士們也很容易跳幫;其二則是他們的肉搏能力更強,明軍跳幫的水師士兵在肉搏戰中很快就能搶到敵方的戰船,並且控制住戰船的舵盤,安南戰艦的體型小,搭載的士兵也少,一對一的情況下容易被對方搶走。
不過除了水師本身的優勢以外,明軍火炮的支援也不可忽視,雙方亂戰到一起的時候火炮不好打,但火炮能夠在江心後面的位置,形成彈幕,繼而干擾和隔絕安南軍後方船隻,讓安南軍水師數量衆多的優勢無法輕易發揮出來。
這麼大規模的水戰,雙方自然不可能是由主帥完全指揮的.水戰進入混戰階段,比陸戰還要亂。
因此,雙方都是分成無數的分艦隊,由分艦隊指揮官進行指揮的。
只不過,隨着戰局的進行,安南水師的頹勢,開始越來越大了。
此時一艘規模稍大一些的安南戰船裡,一名身穿盔甲的安南武將正站在二層的建築上,看着外面的戰局,神情複雜。
此人名叫陳德,嗯,雖然姓陳,但是跟陳朝王室沒啥關係,他今年三十五歲,原本在地方做過縣尉,後來升遷負責沿海一帶的防務,而如今的戰況,卻讓他明顯地看出了雙方實力的不對等。
陳德在沿海比在內陸的同僚肯定是多些見識的,他很清楚,安南從人口、土地等各方面,也就相當於大明的兩個布政使司,而如今大明雖然說不上傾國之力,但也動用了幾乎全部能夠機動的水師和三分之一的野戰機動兵力,安南哪怕全國動員,在數量上都比不過,更何況質量呢?
安南水師的戰船,一艘又一艘地被奪取、擊沉、摧毀,而明軍戰船的損傷卻遠遠小得多。
“這場仗,打不贏了。”在心腹面前陳德嘆息道,“對方的實力太強大了,我們根本無法抵擋。”
實際上,在明軍如同泰山壓頂一般的攻勢面前,他們本來就只能依託於安南本土的險要地形,勉強阻止明軍進攻。
可由於整體體量較小,對於前線這麼多的士兵、民夫來講,糧食供給是嚴重不足的,根本存不下來,他們必須依靠從後方不斷輸血輸送物資,否則就要餓肚子了。
但陳德之前就在想,這樣又能維持多久呢?
現在不用想了,因爲明軍如果打贏這場水戰,大概率要馬上過江了,到時候憑藉南岸不到十萬的安南軍隊,在沒有治水權的情況下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守得住的。
——跟上國對抗是愚蠢的,哪怕是北宋,安南人同樣都打不過,更何況是大明呢?畢竟是萬里大國,畢竟體量擺在這裡。
局面越來越糟糕,阮永泰面色鐵青,難以相信眼前的事實。
然而,很多安南水師分艦隊的指揮官,哪怕沒有得到的阮永泰的命令,此時都已經命令各自部下進行後撤了,因爲他們知道繼續這麼硬拼下去的話,肯定是必輸無疑,只有暫時避其鋒芒纔是王道。
不過明軍的戰船並不打算放過他們,眼見安南軍的陣腳開始混亂,明軍戰船緊追不捨,讓安南水師損失慘重,尤其是他們最前面的船隻,許多船隻遭受了明軍的襲擾,導致航速大幅度減慢,根本無法脫離戰鬥。
而戰爭如拔河,一開始還勢均力敵的雙方,在有一方隊員開始鬆緊以後,馬上就會開始局勢大幅度轉變。
很快,安南水師的敗局就變得無可挽回了誰來指揮都沒用,這就是堂堂之陣,拼的就是雙方的硬實力。 “將軍,我們快走吧!”幾名副將跑上來勸說阮永泰。
不是他們怕死,而是隨着明軍衝破安南水師的陣線,已經是奔着他們這艘最顯眼的旗艦來了,這時候誰跑得慢誰就是殿後。
阮永泰心裡猶豫不決,嗯,其實在很多時候,猶豫不決就已經是一種態度了。
眼見他態度動搖,手下也加了把火。
“將軍,此番非戰之罪,現在已經顧不得其他了,再不走的話,我們都要死在這裡倒不算什麼,可大軍沒了指揮,到時候能活下來的兄弟更少!”
聽到這句話,阮永泰的內心稍微好受了一些,他看着明軍戰船越來越近,只能嘆息一聲,然後開始撤離戰場。
阮永泰他們開始撤退後,安南水師剩餘的戰船開始向東南駛去,他們要儘量遠離戰場,避免被明軍的戰船包圍。
然而,大明水師卻像附骨之疽般跟了上來。
戰鬥持續了一整天,傍晚時分,隨着水面上最後一艘安南戰船的沉沒,這場富良江上的水師決戰終於落下了帷幕。
大明水師取得了慘烈的勝利,安南水師則徹底沒有了抵抗的能力,整個富良江的江面上都漂浮着戰船的殘骸和士兵的屍體,江水被染成了血紅色。
大明水師的將士們爲這場勝利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但這場水師決戰的勝利,也意味着安南軍的最終覆滅,到了眼前。
幾乎是同時,在清化港已經準備就緒的明軍登陸部隊,拉上略微振作起來的陳渴真,再次踏上了北征的旅途.
這支加起來只有兩萬人,跟之前規模比小了十分之一還不止的“聯軍”,雖然不太可能如三國時期的鄧艾一般,出其不意兵臨敵方都城,但能夠發揮的作用依舊不可小覷。
畢竟,安南軍現在無論做什麼,都必須要考慮到這支部隊的影響,最起碼,他們需要在膠水河畔陳列數目遠超這支聯軍的守備部隊,才能保證不被捅了後路。
富良江南岸的大營裡,此時安南軍的士氣低落到了極點,他們的水寨和岸邊的弓弩手,雖然保證了水師沒有被完全殲滅,但失了元氣以後,剩下的這點船隻和部隊,顯然已經沒有任何作用了。
而且連帶後果還不止於此.之前在明軍的炮兵威脅下,往諒山的多邦城上運送補給物資其實已經是一件頗爲困難的事情,但之前好歹還能運,畢竟明軍炮兵打的也不準,只要船隻數量上來,那明軍也打不過來。
但是水師損失了以後,進入富良江的明軍水師掌握了治水權,局勢就變得很糟糕了,多邦城裡的守軍一點補給都拿不到,反而被明軍裡一層外一層的團團包圍,說好聽點叫做有效牽制敵人,說難聽點,其實就已經成了棄子了,不過好在多邦城裡事先囤積了大量的物資,又不缺水,加上之前基本沒有人員傷亡,所以暫時還能堅持下去。
但是有的時候,這麼堅持也沒什麼意義就是了。
戰爭打到這種地步,其實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總動員的安南國,哪怕拼盡全力,都沒有太大的勝算了。
而且隨着南線小規模聯軍的再次出現,本來就不充裕的物資,也跟着更加緊張了起來。
因此,很多安南人的心中,產生了跟在水戰中撤退的水師一樣的畏懼退縮心理。
這種心理是很正常的,可對於一支軍隊,尤其是需要堅守的軍隊而言,卻是大忌。
阮永泰的頭顱被高高地懸掛在轅門上,給所有人當做臨陣脫逃的警示,跟他作伴的,同時還有十幾名水師將領,反正對於胡元澄來說,現在他們也沒有任何用處了,所以拿來祭旗是最好的。
陳德很幸運,他沒有被胡元澄拿來祭旗,倒不是因爲他沒跑,而是因爲跑的比較早,而且比較隱蔽,在側翼看起來就像是被明軍重點進攻繼而自然而然地退了回去一樣,而且,陳德還沒有一口氣跑回來,而是在側後方堅持了摸魚很久,等到主戰線都崩潰了,才“不得不”跟着撤回來。
所以,對於這樣一位已經盡力的將領,胡元澄刀下留情了。
陳德剛剛從軍需官那裡空着手回來,他看着安南軍營裡到處都是得不到救治的哀嚎着的傷兵,以及抱着武器,無精打采的飢兵,心裡並沒有什麼劫後餘生的慶幸,反而更多的是無奈。
國之將亡,大抵如此。
不過,在他回到自己的軍營的路上,卻路過了一個相熟將領的營地,這位將領跟他是同鄉,平時管着一部分象兵,是整個安南軍中最悠閒的將領之一因爲確實沒啥事,象兵在安南軍的地位不一般,比華夏軍隊裡的具裝甲騎還要稀罕,訓練後能夠上陣的戰象,整個安南國,那也都是按只來算的,金貴得很,如果不是極爲重要的戰鬥,是不會輕易動用的,因爲折損成本很大。
故此,平時也就是看着手下喂喂大象,坐看其他部隊拼死拼活。
但今日這位相熟的將領,見了陳德過來,卻一把拽住了他。
“正要去尋你。”
陳德大感納悶,只道:“尋我作甚?看我腦袋掛沒掛到轅門上?”
“非是如此。”
其人跺了跺腳,拉着陳德神神秘秘地來到了自家營中,在帳篷裡說道:“兄長,你我同鄉,又相交多年,我便不與你說些虛的了.你雖保住了性命,可終究是帶罪之身,又沒了手下,以後定是沒出路的,如今大廈將傾,你有什麼想法?”
陳德心中一動,反問道:“自然是隨波逐流,還能有什麼想法?”
“那你便出去罷。”
聽聞此言,陳德反倒不挪步了,誠懇道:“好兄弟,非是爲兄瞞你,只是撿回一條命來已是不易,如何還有那麼多想法?若是你有話,不妨直言,眼下大家都在各自謀退路呢。”
“伱那裡還有沒有能用的船?”
“有幾艘,但不堪用了,可是要運什麼東西?”
“運投名狀。”那將領拉着陳德附耳以告,“司徒打算用戰象決戰了。”
陳德心頭一驚,戰象,是安南軍的終極力量,用到戰象,就意味着已經沒有任何其他可以取勝的手段了。
可是戰象就真的管用嗎?
看着眼前人的神態,顯然他們自己都是沒信心的。
“不頂用的。”似是猜出了陳德的心思,他只道,“明人又不傻,莫說昔年宋人用刀斧都能破了象陣,就說幾年前明軍徵雲南的時候,大元的樑王就沒有象陣嗎?”
陳德緩緩頷首,是這個道理不假。
“所以你想幹什麼?”
“你派個表面不相干的人做逃兵,把消息送過去,我給戰象下藥眼下逃兵這麼多,不會有人能想到什麼的。”
對方這句話倒是真的,現在安南軍中,別說民夫、輔兵,就是正經的戰兵,以及軍中的將佐,都有開小差逃跑的。
沒辦法,誰都曉得眼下已經是最後時刻了,要是不想戰死或者被明軍俘虜,眼下溜之大吉是最好的。
畢竟大明無論是直接將這片土地納入統治,還是說重新扶持一個宗室當安南國王,都不會追究他們逃跑的罪責.唯一有可能對明軍有點困擾的戰象也被解決了,而有了這份功勞,他們就足以在接下來新的統治者哪裡領賞了,加官進爵絕對不是什麼難事,畢竟“千金買骨”的道理,在哪裡都是通用的,大明絕對樂於見到主動投降的安南人,而不願意見到死硬頑抗到底的安南人。
陳德思考片刻,他本來就有另謀出路的意思,只是苦於沒有籌碼,再加上對方以機密相告,如果自己不答應,那麼恐怕都走不出這個營地.畢竟對方不可能傻到平安放自己離開,讓自己去找胡元澄告密的。
因此,權衡利弊以後,陳德重重地點了點頭。
當天夜裡,有一艘小船悄然溜出了水寨,向着江北而去,而搞笑的是,跟他做出同樣動作的,絕不止這麼一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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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這份相當重要的情報就被送到了李文忠的案頭。
“諸位怎麼看?有可能是安南人的苦肉計嗎?”
李文忠看着帳內的明軍高級將領們,問道。
“不太可能,這麼做也騙不到我們。”沐英很篤定,“對付戰象,本來這次就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就算沒有這條情報,也是手到擒來的事情,畢竟我軍的火器,也早已今非昔比了。”
韓觀和顧成也是同樣的態度,隨着富良江上安南水師的覆滅,其實現在情況已經很明顯了任何力量都阻止不了二十萬明軍大舉過江,繼而摧毀胡氏統治下的安南。
所謂“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就是這個道理,雖然安南軍有雄關險川,但在明軍這等天下第一強軍面前,也不過是能夠造成些許阻礙罷了。
現在高級將領們關心的問題,是怎麼才能在渡江的過程中分到最大的一份戰功。
畢竟,無論是哪個武夫都想早早封侯,沒有誰想當那難封的李廣。
但其實這次渡江誰打主攻,大家心裡也都有數,肯定是韓觀。
因爲攻下雞翎關,韓觀的部下流血犧牲最多,但總攻的功勞卻是顧成的貴州兵,所以這次總不好再讓顧成去打主攻了,而沐英的雲南兵已經有了先破關的功勞,並且有力地進行了側翼迂迴,再加上人數少是偏師,多半也承擔不了主攻的責任。
王弼等京中派來的宿將就不用多說了,他們主要的任務就是協調各方面的關係,以及讓幼軍處於恰當的位置,手下也沒多少兵,更不會跟這些距離封侯還差臨門一腳的後輩搶功勞。
而這次李文忠召集衆人來,也確實不是爲了這條情報。
果不其然,很快李文忠就宣佈了渡江的作戰計劃,韓觀主攻,沐英和顧成在側翼,炮兵最後過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