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不過如此
徐州軍一口氣擺出來六千戰兵,打的主意就是一口氣解決掉南城門外大部分的井闌、衝車、蒙車、雲梯。
袁術親軍從上到下都明顯沒有充足的思想準備,想不到徐州軍魄力這麼大。
這幾乎就是想要在南門決戰了。
袁術軍要是輸了,還能逃回營寨,至少有孫賁的八千部曲守住大營,不至於滿盤皆輸。
只是攻城武器必然全部報銷了,就連北門和西門的部分也一樣保不住。急於撤軍的孫策和吳景只能選擇遺棄掉所有攻城武器,以求加速脫離戰場。
可問題是,徐州軍如果敗了,很可能會導致廣陵城陷。
橋蕤心中有些惱恨,只覺得徐州軍竟然敢冒着丟城的風險出來野戰,這未免也太看不起自己了吧?
事實上橋蕤還真就猜中了,徐州軍正是看清楚了袁術軍的進攻兵力分配後,才決定出城痛揍橋蕤的。
劉封早就將袁術軍的構成和趙雲、太史慈、徐盛等人分析過了。
最強的肯定是孫策本部,其中一千多近兩千的孫堅親兵,這可是整個袁術派系裡最能打部曲了。
其次就是吳景和孫賁的老底子部曲,這些人雖然趕不上孫堅親兵,但也算得上主力精銳了。
再次之的就是從江東江北各地投效孫策而來的豪傑壯士,這些人所組成的新銳部曲,以及吳景、孫賁的新擴部曲,這些也都很有戰鬥力,只是欠缺一些經驗罷了。
最弱的無疑就是袁術親軍了,這些主要是匡亭之戰的殘兵敗將,以及九江新募之兵所組成的。
這些士兵軍紀很差,士氣訓練還算可以,的的確確算得上袁術軍中最弱的短板。
雖然劉封之前並不知道來的人是橋蕤,可不管誰來,袁術親軍的實力都是遠不如孫堅舊部能打,而且差距還挺大的。
所以,在城牆上看清楚了袁術軍的旗號後,徐州軍高層果斷決定,由太史慈餘部和部分廣陵郡兵防守北門的吳景,由牽招帶部分廣陵郡兵和青壯防守西門的孫策,主力從南門出擊,痛揍橋蕤。
一時之間,袁術軍中的號角聲也是連連響起,傳騎飛馳,下達橋蕤的臨時調整。
原本守護在井闌前的是橋蕤的中軍營,他們的裝備很好,戰鬥力也是橋蕤所領的袁術親軍中最強的部曲,所以橋蕤給了他們保護攻城武器的美差。
袁術親軍在南門擺開的戰陣,竟然是個防守型陣型,這顯然是非常離譜的。
可恰恰是這份離譜,卻給了橋蕤更多的自信。
橋蕤也知道自己部下的實力,因此很順從的將主要的進攻任務交給了孫策和吳景負責的,他在南門更多的是牽制性攻勢,負責殺傷消耗徐州軍士卒,吸引對方的防守部隊,爲其他兩面製造機會。
也正是這個原因,橋蕤很踏實的將部隊佈置成圍繞井闌等攻城武器的防守型陣型,只留下前面兩個都尉假裝進攻的模樣,其他部曲都是防禦姿態。
這樣一來,擺開了足足八千人,十幾架井闌,還有二十多輛各色衝車,蒙車,雲梯車等攻城武器的袁術親軍,看起來還是極具威脅的。
可誰也沒想到,徐州軍不但出城迎戰了,目標還就是他們。
這一時之間,北邊的吳景所部是完全來不及支援南門了,等他們繞過大半個城池過來,就算還有體力,這邊也很可能打完了。
西邊的孫策所部也被出城的牽招部所牽制,就算想要來援,也需要時間調整,更別說還要跑上很長一段距離了。
後面的孫賁倒是有兵,但到達戰場一樣有很長的距離,而且還沒有地方展開。
因此,最大的壓力就給到了橋蕤身上。
橋蕤若是能夠直接擊退徐州軍,那今天的頭功無疑就是他的。
橋蕤手心隱隱有些出汗,不過完整的防禦陣型還是給他帶來了不少信心。
經過橋蕤的微調,中軍營依舊不動,前面原本打算髮動佯攻的前軍營也在號角和傳騎的命令下,開始後撤,擺出防禦的姿態。
橋蕤是鐵了心要打一場防守戰,只要拖住,就是勝利。
如果能黏住徐州軍到孫策回援,把徐州軍這六千人給留在城外,那他就是廣陵之戰的最大功勳。
徐州軍的行動相當堅決,根本沒有絲毫的遲疑。
徐盛部的氣勢一往無前,兩軍還未有交手,就已經明顯壓制住了對面的袁術軍。但在進入到弓箭射程範圍內前,長槍兵們停下了腳步,原地休息起來。
橋蕤明顯有些發愣,不明白對方是想要做什麼。
橋蕤思考了一下,帶着親衛疾馳到井闌處,下馬登上井闌。
居高臨下之後,小半個戰場被他收入眼底,他驚訝的發現,在徐盛部的身後,潘璋部已經完成了着甲,然後列成幾隊,順着長槍兵軍陣的間隙中穿陣而出,來到了陣地的最前方。
橋蕤的心登時一沉。
他剛剛將大部分的弓箭手都調集到了正面,想要重創長槍兵方陣。可現在,對方明顯是預料到了自己的預料,直接派出重裝甲士開路。
眼看着對方離前陣的距離越來越近,橋蕤也想不出其他的辦法,只能立刻下令,讓中軍營中的鐵甲司馬部迎敵。
袁術親軍的裝備還是很好的,其中也建立起了全鐵製扎甲的一部兩百人的鐵甲司馬部,被當做核心寶貝,一般只負責保護主將,很少上陣的。
不過橋蕤好歹也是有些眼光的,他知道不能讓對方的重甲步兵打開通路,否則自己這邊很可能會崩盤,所以果斷把心頭肉拿出來填坑了。
從這點來看,橋蕤好歹還能算是一個稱職的將領。
只是他的反應慢了些,或許也不慢,只是被對方算計到了,導致只能陷入被動。
在橋蕤調兵的時候,徐州軍這邊的重甲步兵已經開始衝陣了。
重甲步兵們頭一低,然後將木質盾牌半舉着,頭盔和盾牌之間留有一道縫隙,正好讓他們能夠觀察到前方的敵情。
這些經驗本來都是個人所有的,但劉封組織起了戰後研討會,對於各種經驗進行復盤和推廣。
使得一些倖存戰士們琢磨出來的小技巧,變成了整個部隊都會的經驗。
這不但大大提升了戰士們的生存率,也增強了他們的戰鬥力。
不用橋蕤專門下命令,前線的中級指揮官們就已經下令射擊。
前排弓手直射,後方拋射,開始對衝陣的重甲步兵進行遠程洗禮。
只是扎甲這種大殺器簡直是普通弓箭的剋星,除非強弓勁弩,否則扎甲可以直接無視。
而往往強弓和勁弩都是接近於直線的彈道,而重甲步兵們手裡的盾牌又大大增強了防護力。
連續幾波箭雨,對重甲步兵的傷害幾乎爲零。
在重甲步兵的身後,長槍兵們已經再度開始前進,跟在重甲步兵後悄悄的靠近敵軍的防線。
連續射擊了四輪的弓手不得不停止了射擊,朝着兩旁退散,露出後面的中裝刀盾兵。
在東漢,這種士兵纔是作戰的主力。
東漢的武庫中,存放了大量的刀劍、弓矢、皮甲、鐵甲,唯獨長槍是最少的,只有寥寥二、三萬把,而且長度遠遠不如秦朝和西漢初年。而刀劍的數量,則是長槍的十倍以上,達到三四十萬把的程度。
可見東漢的主力士兵已經變成了這種配合持盾牌的單手兵器。
畢竟東漢的體制、國情和國際形勢,使得他們經常需要的都是治安作戰,而長槍兵對於治安戰來說,實在是太笨拙累贅了。
很快,徐州軍的重甲步兵和袁術軍的刀盾兵發生了衝撞。
徐州軍的重甲步兵直到雙方相距不過十步的時候,才變行走爲小跑,可依然靠着鐵甲帶起了強大的衝撞力。
雙方甫一接觸,數以十計的刀盾兵被撞的朝後跌去。
要不是後面還有士兵頂了上來,撐住了他們,這些刀盾兵很可能會被撞個人仰馬翻。
不過可惜的是,雖然他們被後面的士兵給撐住了,可實際上還真不如摔倒的好。
因爲緊跟着,他們就迎來了重甲步兵的刀刃。
殺進人羣之後,重甲步兵們紛紛丟掉了手中的木盾,全力殺戮起來。
袁術軍的大刀砍在徐州重甲士的身上,幾乎就只有一道白色的印記,可重甲士們反手一刀,就能輕而易舉的切開袁術軍身上的皮甲,或輕或重的割裂開一道道或深或淺的傷口。
剛開始的時候,袁術軍還能憑藉血勇抵抗,可隨着戰友的傷亡逐漸增多,而對面的重甲步兵卻怎麼都打不倒的時候,袁術軍的陣線開始崩裂了。
尤其是潘璋和周泰,簡直如魚得水。
兩個人就像兩臺殺戮的機器,根本不知道疲倦爲何物,帶着身邊的親兵僅僅幾個回合,就在對方的陣線上打出了兩個凹槽。
漸漸的,袁術軍開始不斷的有士卒掉頭逃跑,甚至影響到了後排的士氣。
潘璋和周泰更是無人能當,兩個人開始不滿足於普通的士兵,不約而同的盯上了袁術軍中的軍官。
袁術軍的基層軍官們不得不開始執行軍法,連砍了好幾個逃跑的士兵才勉強維持住了陣線。
可這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被兩個凶神惡煞的傢伙盯上,一個接着一個的被衝殺過來的潘璋或是周泰給砍翻在地。
情況變得越來越糟糕,本來刀盾兵們就已經一邊倒了,現在軍官們也死傷慘重,明眼人都能看的出來,最多十幾息的時間,袁術軍的第一陣陣線必定崩潰。
好在橋蕤先前沒有拖沓,立刻下達命令,讓自己一方的重甲步兵着甲迎敵。
此時,袁術軍的重甲士們也已經穿好了甲冑,來到了第一線。
得到後退命令的刀盾兵們長鬆了一口氣,趕忙從兩翼朝後方退去,露出了正中央的袁術軍重甲士。
徐州軍自然不會去追逐那些刀盾兵,對方只穿了披甲,自己穿了鐵甲,瘋了纔會覺得能追上對方。
他們停在了原地休息起來,剛纔的一番戰鬥雖然時間很短暫,但卻很激烈。
袁術軍的士氣並不算低,抵抗的也很頑強,消耗了重裝步兵們不少的體力。
這些甲士們自然要抓緊一切時間努力恢復體力,這關係到他們接下來的生死存亡。
袁術軍的重裝步兵們走到一線,其實也消耗了不少體力。
這可是穿着三四十斤的負重走路,消耗是很大的。
可他們還是得繼續前進,主動進攻徐州軍一方。
畢竟對方在恢復體力,袁術軍總不能作壁上觀吧。
雙方的重裝步兵在距離十步時,慣例開始衝刺,然後兩大排鐵塊狠狠的撞擊在了一起。
這一次,雙方手裡的武器都換成了破甲武器,或是小瓜,或是錐子,亦或是錘子。
雙方的重裝鐵甲士都是本方軍隊中的精銳,核心部隊,自然挑選的都是武藝最好,戰鬥經驗豐富,身強力壯的勇士。
因此,雙方的戰鬥剛一接觸,就進入了白熱化階段。
潘璋和周泰同時盯上了對方的指揮官,一個身材高大魁梧,被六名鐵甲親衛包圍着的軍司馬。
兩人不約而同的開始朝着對方所在的位置殺了過去,身後的親兵趕忙跟上。
袁術軍的勇士想要阻止,卻如何是這兩個人的對手。
潘璋一個側身閃避,恰到好處的讓開對方兜頭一擊的小瓜,反手揪住對方的頭盔往上一提,然後倒提着錘子,用吻部的尖刺朝着對方的脖子一紮。隨後鮮血噴涌而出,那名剛剛還兇猛驍勇的袁軍鐵甲士失去了全身的力量,軟倒在地。
周泰那邊也不遑多讓,同樣輕而易舉的殺死了一名甲士,朝着目標走去。
袁術軍的鐵甲軍司馬孫桐是橋蕤手下前五的猛士,否則也輪不到他來當這個軍司馬。
要知道作爲鐵甲甲士的別部司馬,權力甚至還要高過普通的都尉,橋蕤讓他來擔任這個軍司馬,自然是看重他的戰力。
孫桐左右看了看,意識到了這兩個傢伙的意圖,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
“跟我來。”
孫桐喊了一聲,然後帶着手下的親衛朝着周泰那個方向而去。
潘璋氣的直跳腳,卻只能眼睜睜看着功勞自己長出了腳,還朝着周泰走了過去。他不由有些鬱悶,少主沒事把這傢伙塞進來作甚,平白搶了自己的功勳。
周泰卻是心中大喜,反而放緩了腳步。
許多人以爲周泰是個莽夫,可實際上他是相當有頭腦的。
歷史上孫策起兵征討豫章,重點就是太史慈和祖郎兩個人。
當時孫權從軍,被安排在外圍的一個縣城裡,明顯是準備鍍金的。
結果沒想到的是,一股三千多人的山越竟然圍城了,還打破了城池,直接攻到了縣衙。
當時孫權身邊僅有周泰一人,以及百餘名親兵。
全靠了周泰拼死而戰,還指揮士卒保護孫權,同時觀察敵情,還幾次三番的想方設法擊殺敵酋,給孫權爭取到了苟活的時間。
這絕對不是一個莽夫所能做得到的。
周泰眼見孫桐朝自己而來,他反而放緩腳步,起來,一邊恢復體力,一邊觀察小戰場的環境。
戰場本來就不大,周泰僅僅只是休息了片刻,孫桐就已經殺了過來。
孫桐手持一把開山大斧,重二十多斤,普通人都未必能揮舞如常,而孫桐卻能手持巨斧酣戰。
孫桐幾個親兵先一步撲上,被周泰身邊的親兵給擋了下來。
周泰則直接對上了孫桐。
孫桐疾奔兩步,開山大斧當頭罩下,朝着周泰劈砍了過來。
周泰卻是不慌不忙,擡起手中鐵錘迎了上去。
雙方兵器相交,震出了巨大的響聲,刺激的周圍甲士廝殺的動作都慢了不少。
孫桐看見周泰居然擋住了自己勢大力沉的一擊劈砍,有些吃驚,隨即獰笑道:“好傢伙,再來!”
隨後,孫桐一個側步,手中大斧畫了個圈子,朝着周泰橫掃過來。
周泰卻是輕輕後退,堪堪讓過,動作迅捷彷彿沒有披甲一般。
孫桐緊跟着再進兩步,斧頭繞了個圈,從反方向又劈了回來。
可週泰竟然還是沒有還擊,而是再度躲閃了開去。
眼看對方又一次讓過,孫桐不由心生怒氣,以往孫桐仗着身材魁梧,孔武有力,戰場廝殺,操縱着大斧,幾乎都是一斧頭一個。
可沒想到眼前這個傢伙竟然跟個猴子一般靈活,這讓孫桐有些傻眼。
“你就只會躲閃嗎?懦夫。”
孫桐一邊再次揮舞着斧頭進攻,一邊嘲諷道:“還是你想要靠躲閃累死乃公?”
周泰卻是笑了,回了一句:“既然你着急想死,那我就滿足伱吧。”
又靠着步伐讓開孫桐的一擊橫劈,不等對方收斧,周泰直接衝了過去,手中鐵錘高高揚起。
孫桐頓時大驚失色,趕忙雙手持斧,然後隔空橫擋。
只聽見砰的一聲,孫桐身體一僵,頓在當場。
就在剛剛,周泰的鐵錘砸在了孫桐的開山大斧的長柄上,包鐵的長柄竟然被周泰一擊砸斷,然後錘子去勢不減,在對方絕望的視線內,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腦袋上。
孫桐整個腦袋都被砸了個稀碎,鐵製頭盔都被砸變形了。
此時,周泰搖了搖頭,嘆息一聲:“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