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徐晃勸降
所以一切的問題還是第一點,那就是如何拿下河內。
曹操嘆息道:“河內張楊,乃是本初外藩,與我乃是盟友,怎可無故興兵征伐?河內不下,河東鞭長莫及,有心無力也。”
聽完曹操的困惑,丁衝卻是笑道:“孟德,破局之處,正在白波四將也。”
曹操眼中閃過一抹精光:“季舒兄何意?”
“白波四將與張楊素來不和,先前更是嚇阻張楊西來覲見,兩者之間關係本就十分不諧。此次關東諸軍勤王,吾料張楊定有仗勢欺人之心,孟德不妨從中調解一二,以收白波軍之心。”
丁衝又喝了一杯美酒,這才繼續說:“天子畢竟只是個孩子,還以爲僅僅靠着安撫就能收取軍心,過於天真。可這卻是孟德你的機會,白波軍也有萬五之衆,其中楊奉官職實力最強,也以首領自居。韓暹所部僅次於楊奉,卻和楊奉交好,關係親密。反倒是李樂和胡才,對楊奉素有抱怨之心,但這兩部合兵也不過五六千人,沒法與楊奉、韓暹抗衡。”
這時候,有熟人的好處就體現的淋漓盡致了。
經過丁衝的一番分析和情報補充,讓曹操精神大振。
忽然,曹操開口問道:“季舒,操先前在城外一觀白波大營,其中有一將與衆不同,治軍頗嚴,號令齊備。操頓生好奇之心,打聽一二,此人姓徐名晃,字公明。”
“季舒可知此人根底?”
“徐晃?”
丁衝只一沉吟,就想了起來,右手點着曹操道:“孟德當真好眼力,此人乃是河東本地人,楊奉心腹愛將,白波軍中第一戰將,曾屢次爲天子誇獎,還封了都亭侯的爵位。天子對其也是極爲眼饞的。”
曹操想起劉封先前說的話,心裡暗罵小狐狸。
聽丁衝的意思,徐晃可是楊奉的心腹愛將,如何能輕易被人拉攏。
這必然是小狐狸的詐言,想要欺瞞與我,當真是班門弄斧。
曹操一邊在心裡腹誹劉封,一邊卻生出了個計謀。
既然你想要拉攏徐晃,那我就成全你。
曹操打算密切監視劉封和徐晃,只要劉封敢伸手拉攏對方,他就把消息捅給楊奉。
到時候楊奉和劉封衝突起來,自己說不得還能當一回漁翁。
聊完徐晃的事情後,曹操沉默片刻,試探性的問正在自斟自飲的丁衝道:“季舒,可有辦法,說動天子,將河東或河內封給我部?”
這裡曹操的意思並不是要自領河東太守、河內太守,而是希望能夠舉薦自己麾下的人去擔任這兩個地方的太守。
如此一來,曹操就能把手伸進這兩個郡國了。
至於三河之地最核心的河南尹,曹操不是不要,而是現在不是時機。
河南尹可是天子腳下,神京近畿,其官長稱尹不稱守,可見一斑。
想要得到這個職位,現在還太早了,最快也得等天子返回洛陽之後再做籌謀。更何況眼下河南尹也是白地一片,沒什麼價值,屬實不用着急。
丁衝沉吟片刻,一邊喝着酒,一邊問道:“孟德欲舉薦何人?”
“我欲舉薦兗州東阿人程昱爲河內太守,山陽昌邑人滿寵滿伯寧爲河東太守。”
程昱文武兼備,智多謀深,放在河內,正好可以連通河東、河南,同時還能防禦袁紹往河內的侵蝕。
滿寵剛強霸道,性情激烈,正合放在河東,清洗地方,將河東轉爲己方根基之地。
丁衝雖是豫州人,但對曹操手底下的能臣還是挺熟悉的,聽到此二人之後,也贊同認可。
“若有良機,衝當爲君舉薦之,成與不成,不可知也。”
“善。”
曹操又給丁衝添了美酒,捋須笑道:“如此,操已甚爲感激季舒了。”
一夜之中,三場歡宴。
君看隨陽雁,各有稻粱謀。
當天晚間,楊奉醉醺醺的自天子所在的民房而出,準備夜歸軍營而眠。
楊奉等人在安邑城裡自然是有房子的,可現在安邑城都已經被關東勤王軍給控制了,他們哪裡還敢在城裡露宿。
要不是心情很差,就連今天這頓酒都不會多喝。
在赴宴之前,楊奉就想好了少喝點,可最終還是沒能忍住。
好在吐過之後,現在腦子還是挺清醒的。
翻身上馬,和韓暹等人打了個招呼,楊奉便朝着自家營寨走去。
好在楊奉也是酒精考驗,醉駕騎馬已是常事,無驚無險的回到了楊奉軍大營中。
就在楊奉打算進帳休息的時候,自大帳外轉出一人,衝着他行禮道:“將軍。”
楊奉定睛一看,原來是自己的心腹愛將徐晃,頓時轉怒爲喜道:“公明,怎地還不休息啊。”
徐晃此時也喝了酒,但遠遠沒有到量,他對着楊奉回答道:“末將一直在等您回來,有事想要稟明將軍。”
徐晃這話也不假,在劉封軍營中散宴之後,便回到了楊奉大營之中等候前者。
“哦?”
楊奉來了興趣,叫上徐晃進了大帳篷。
“公明汝有何事,竟如此急着等我?”
楊奉在榻上躺了下來,很是隨意的詢問起徐晃來。
徐晃則正襟危坐,畢恭畢敬的開口道:“將軍,晃今日,得遇關東勤王軍中高順高校尉。蒙其看重,邀入營中敘話,巧遇了巡營的主將劉都尉。”
說到這裡,徐晃停頓了一下,觀察起楊奉的反應來。
楊奉吃了一驚,從榻上挺起半個身體,單臂支撐:“你遇到了劉封那小子?”
徐晃回答道:“正是。”
楊奉臉色陰晴不定,嘴裡卻是催促道:“那後來呢?”
“劉封對我很是熱情,話裡話外也透出了對將軍您一路浴血奮戰,護送天子衝出弘農,抵達河東等諸多功績的推崇。”
徐晃繼續說道:“隨後還請來了他的二叔關羽關雲長,據他們所說,關校尉也是咱們河東老鄉,是解縣人,當年因義氣殺人,背井離鄉已十多年。”
“哦,他二叔也是咱河東老鄉?”
聽到這裡,楊奉頓時來了興趣:“確定是解縣那邊的人?”
“不確定。”
徐晃搖了搖頭,在楊奉有些失望的目光裡卻繼續說道:“但以晃之見,他們所說十有八九是真的。”
“哦,爲何?”
楊奉頓時又來了興趣,這年頭鄉黨的關係遠超後世,整個東漢甚至以郡爲國,可見郡黨的重要程度。相反,上一級的州、下一級的縣,都遠不如郡重要。
徐晃開口解釋道:“將軍,解縣不過就在安邑西南八十餘里處,況且還有水路直達聞喜縣,交通便捷,就是派人過去查詢也不過只需要三四日的時間。徐州軍即便要撒謊,也不會這般愚蠢。”
楊奉恍然大悟,連連點頭:“公明所言甚是,若是我來撒謊,也必然會說自己是河東永安或是蒲子人才對。”
這裡的永安是河東永安縣,並非益州的永安,也不是揚州的永安。
其實這個永安縣纔是正牌子的永安縣,揚州的永安是拆分烏程縣出來的新縣,而益州的永安則是劉備把魚腹縣給改名叫了永安縣。
楊奉所說的蒲子縣也好,永安縣也好,都是河東最北邊的縣城,深入幷州腹地,距離南邊的安邑、聞喜可達數百里之遙。
永安還好,還可走汾水水道,較爲方便。
可蒲子就完全不同了,這又是東漢劃分法才歸入到河東郡裡的縣城,位置完全在河東以外,在地理上與河東被一整條呂梁山脈給隔離了開來。
其實更應該歸入幷州或者涼州之中。
“將軍英明,況且晃適才也已經派人去了解縣打探。”
徐晃繼續說道:“那關羽英武非凡,膽識過人,更兼一條美髯,極爲出衆。如此人物,絕非凡俗,定然能有消息。”
楊奉連連點頭:“公明你做事謹慎,我素知之。誒,若是他確是我河東人的話,那今日豈不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了?”
徐晃心中嘆息,這要不是鬥上一鬥,你心氣能跟現在這麼平?
之前你和韓暹那三可是一起喊着絕對不會離開河東,還要跟關東勤王軍決戰的。
“正是!”
徐晃接着道:“將軍,故此,晃有一策想要獻給您。”
楊奉感受到徐晃的鄭重其事,連連點頭:“公明請講。”
“徐州兵強馬壯,人口繁多,軍糧物資無不繁盛。如今天下大亂,如徐州般大治者,寧有二乎?”
徐晃先吹了一波徐州的長處,楊奉也覺有理。
別說河南、關中了,就是河東、弘農都被糟蹋成啥樣了。
張濟堂堂一個鎮東將軍,佔據一郡之地,卻連麾下萬餘兵卒都養不活。
可見西涼武人的政治能力有多爛。
對於他們來說,搶一波,吃兩年,怎麼都比慢慢種地來的簡單划算啊。
更何況他們的影響力,根本不足以支持其他們進行賦稅徵收。
下面的士族豪強哪一個會乖乖的上交糧食給他們?
肯上交的卻又早就被他們給搶光了。
“徐州真這麼好?”
楊奉嘖吧着嘴巴,心裡有些懷疑。
徐晃卻是苦笑道:“將軍,徐州距離河東可是上千多裡地啊。”
你說怎麼治理地方,楊奉那聽的肯定是一腦門漿糊,可要說到軍事,那楊奉可就要聰明不少了。
徐晃這一比方,楊奉心裡一琢磨,立刻回過味來了。
要徐州沒這麼好,這三四萬人,是怎麼在這寒冬臘月的來到河東的?
總不能是飛過來的吧。
“有道理,有道理。”
楊奉摸着短鬚點着頭,他也不是傻子,看出徐晃這都是在打鋪墊,於是直截了當的問道:“那公明伱說了這麼多,到底是想要做什麼?”
既然楊奉都這麼問了,那徐晃自然也就圖窮匕見了:“晃欲建言將軍,早降徐州!”
“什麼!?”
饒是楊奉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也讓徐晃這麼激進的態度給嚇到了。他之前覺得徐晃可能是想建言自己和徐州結盟,真沒想到徐晃原來是想讓自己去給徐州當小弟啊。
楊奉的醉意瞬間嚇的不翼而飛,整個人都驚坐了起來,伸手去抓寶劍。
可他面前的徐晃卻跟個沒事人似的,依舊拜服在地,彷彿像是在等楊奉的決斷一般。
看見徐晃沒有半點動彈,楊奉這才緩緩冷靜了下來,心裡琢磨開來,原來公明還真就只是建言啊,嚇死乃公了,我差點以爲公明要拿我當建言的道具了。
隨後,看着徐晃匍匐在地的後背,楊奉心裡忍不住又有些嘚瑟了起來。
看看丁原、董卓,不是一方刺史,就是權傾朝野,看人還不如我楊奉。
我家公明忠厚仁義,就是幹不得以下犯上的事。
徐晃會勸說楊奉投降,其實這件事情並不意外。
正史上他也是在這個時候勸說楊奉投降曹操的,而且楊奉還同意了。
只是曹操忌憚楊奉兵馬衆多,又想把漢獻帝遷徙去許昌,擔心楊奉會反對,最終沒有接受楊奉的投降。
“公明,且先起來吧。”
楊奉將抓到的手裡的寶劍又重新扔掉。
徐晃的勇武他再清楚不過了,真要拿自己腦袋當賀禮,自己就是拿着寶劍也不過在禮單上多添一筆的事。
聽見楊奉的話後,徐晃這才恭敬起身。
楊奉猶豫了片刻,像是商量道:“公明啊,事情未到如此地步吧?”
徐晃卻是回答道:“確如將軍所言,我軍遠不至如此地步。然晃常聞智者遠慮,居安思危。況且此時正是徐州最爲需要將軍的時候,我觀關東勤王軍中,徐州軍雖佔大部,卻依舊有兗州、豫州、河內兵馬。等迎奉了天子,迴轉神京,徐州又不缺人,彼時再降,徐州軍未必還會如現在這般重視將軍了。”
楊奉沉默許久,最終還是緩緩搖頭:“事不濟此,可再等等。”
徐晃也不再勸,告辭離開,讓楊奉早點休息。
楊奉點點頭,親自將徐晃送出大帳。
這番勸降,其實是徐晃自作主張,並非是劉封的首尾。
因爲劉封所圖者,僅徐晃一人也,白波軍,賊兵也,劉封還怕這些賊兵把自己家徐州軍風氣給帶壞了呢。
徐晃之所以會冒險勸降楊奉,一來是自己已經爲徐州劉封、關羽、高順、張遼等將折心,二來也想能爲自己現任主上楊奉謀個好結局。
這才冒險一試。
楊奉倒是沒有疑他,但也沒有答應他。
對此,徐晃也只能嘆息一聲,上馬回本部營地去了。
徐州軍營地中,劉封倒是收到了一封手書。
送手書的人是鍾繇。
在之前聞喜見面時,劉封就對鍾繇非常熱情,同時還取出了陳紀、陳羣父子、荀攸、郭嘉以及一衆豫州名士的書信,交給鍾繇。
這些書信讓鍾繇明白了眼前這個少年,和他的父親,都是豫州士人的朋友和主君。
對於劉備願意任用大量豫州士人,鍾繇是相當高興的。
這可是鄉黨,哪怕鍾繇此時並不在潁川,而是位於朝中,可鄉黨的關係是斬不斷的。
同時,鍾繇也很清楚這些書信裡要說的事情是什麼,這些書信必然是求懇自己多多照應劉封,爲劉封在朝廷中樞謀取足夠的利益回報。
對此,鍾繇表示責無旁貸。
果然,今天書信就過來了。
劉封將書信打開,裡面總共說了三件事情。
第一件事,是天子剛剛舉辦了宴席,安撫白波軍四將,並有心將其收爲己用。
對此,劉封只是同情天子不容易。
因爲這事註定成不了。
天子但凡想要收取白波軍,則必須要拿出大量的糧食,這是最基礎的東西。
如果你連白波軍都養不活,你憑什麼收攏軍心?
哪怕楊奉他們都願意投效於天子,可下面的白波軍將校士卒依舊效忠的是楊奉、韓暹他們,而不是天子劉協。
可天子拿的出來糧食嗎?
這顯然是個不用回答的問題。
只看天子還企圖靠拉攏楊奉、韓暹等白波將來收攏白波軍,就可知他的聰慧依舊只是小聰明,看不到問題的本質。
因此,劉封對此根本不用出面,更不用反對,坐視其敗即可。
第二件事,是告訴劉封,議郎丁衝偷偷去了曹操的軍營,不知其所謀,但必有緣故。
丁衝是豫州人,和曹操是老鄉加姻親,這一點鐘繇在先前介紹朝中人物的時候就告訴過劉封了。
在意識到丁衝就是被曹操逼死的那個大舅哥之後,劉封回憶起的東西要比鍾繇介紹的還要多。
丁衝在史書上的死因是後數歲,遇諸將飲,美不能止,醉,爛腸而死。
這個爛腸而死,常常是用來形容隱殺的。
而且丁衝嗜酒又不是一天兩天了,他有幾次能止的?
無非就是丁夫人因爲曹昂的事情不肯原諒曹操,使得雙方形同合離。
這樣一來,丁衝這個大舅哥就相當尷尬了,尤其是他還坐在司隸校尉這種要害到極點的位置上。
不過丁衝這會兒可是曹操的鐵桿死黨,偷偷跑去找曹操,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可惜自己在曹操那沒有釘子,不然真想探聽一番他們在聊點什麼。
鍾繇的第三件事情,說的是天子東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