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乞丐在黑夜裡像魔鬼,虎視眈眈的瞧着知槿的樣子就像餓極了的狼盯着肥碩的羊。
“你們、你們走開!”知槿很害怕,她膽子本來就小,這會兒嚇得說話都有些打顫。這幾天她的神經一直緊繃着,即便害怕也不敢表現出來,但是想到那幾天的遭遇,她又不由得打個寒戰。
其中一個乞丐摸摸鼻子,跟其他人調笑:“呦,小娘們嗓子倒是好,在咱身下叫的時候不知何種銷魂啊。”
“大哥,你先嚐嘗,肯定不錯。”另一個瘦弱些的乞丐諂媚的對最先說話的乞丐說。
知槿驚恐,就着月光突然認出這個瘦弱的乞丐就是搶自己錢的人,當即憤怒一聲,“是你,是你搶了我的銀子!”
小乞丐愣了愣,沒料到被認了出來,不過現在這尼姑已經是砧板上的肉,不足爲懼倒也不怕,只是悻悻的對身邊人道:“狗哥,她居然認出我來了。”
“認出來又怎樣?”狗哥陰笑兩聲,往前靠了一步,“也多虧了這美人,咱們既有酒喝又有肉吃,還能睡上女人。否則這輩恐怕都不能知道女人的滋味。”
“嗯嗯,狗哥說的對。”小乞丐一下子來了底氣,不經意間他回頭,瞧到角落裡的少年,眼神戒備的湊近狗哥,小聲道:“那小子會不會壞了咱們好事?”
聞言,狗哥擡眼瞧向昏暗燈光下的屋內,少年坐在角落,腿上躺着一個孩子,注意到他的視線,少年微不可察的勾勾脣,只靜靜的和他對視。狗哥不以爲意,這少年雖然兇悍,但平日裡只要不招惹他,他也不會多管閒事。
想畢,狗哥冷哼一聲,和同伴相視一眼,將知槿圍了起來,“大不了等咱們哥幾個爽快完了讓他也嚐嚐就是了。”
“你們、你們別欺負我。否則我找護國大將軍來、來抓你們!”知槿怕極了,想到秦晉那個冷麪王爺,應該會起點作用吧。
果然,這幾個乞丐也是知道護國將軍的,聽到知槿的話僅是停頓一下便不在乎的撲過去。
“哼,你個小娘們,竟敢拿大將軍嚇唬我。護國大將軍秦晉豈是你這等尼姑可以認識的。”
狗哥嘴裡不乾不淨,擡手給知槿一巴掌。
知槿痛呼一聲,歪倒在地上,她並不氣餒,見他們不信,於是又說道:“秦將軍日前暫居尼姑庵,是我照料,我當然認得他,我此番進京也是跟隨秦將軍入京,你們今日若是欺我,他日我定會告知將軍。”
“哼,還敢嘴硬。若真是如此,你又怎會獨自一人上街,還到了這城隍廟?”狗哥不聽她說,給同伴使個眼色,幾人摁住知槿的雙腿,狗哥欺身上來。
乞丐的身上是什麼味道?酸腐,臭氣熏天,知槿快要吐了,可是她必須保護好自己才行。她雙腿動彈不得,雙臂胡亂的揮舞。狗哥一手摁住她的胳膊,一手刺啦一聲將知槿身上的棉袍撕裂。
夜晚的風吹在身上,知槿卻顧不上冷,她轉頭時,意外的撞入一雙明亮的眼睛。只是那雙眼睛漆黑一片,沒有絲毫的波動,好像瞧着並不相關的人。
知槿似乎瞧到希望,掙扎的更加厲害。眼睛瞧着那幾步處的少年,懇切的求救。她多麼的希望這時候有人能夠來救她啊。
薛朗本來不想多管閒事,但是聽那尼姑提起護國大將軍秦晉之時,心中突然一動。如果是真的,那麼通過小尼姑去見到大將軍也未必不可能。自己身世尷尬,要想謀求一線出路,而且不被發現着實困難,況且他帶着幼弟更是要小心謹慎。不爲了自己爲了弟弟他也必須去拼一下。
念頭打定,薛朗站了起來,趁幾個乞丐不注意走了過去。站在一旁正聽見幾個乞丐出言不遜,污言穢語。小尼姑可憐巴巴的掙扎,眼睛哀求的瞧着他,讓他的心不由得一軟。
“滾一邊去,別惹哥幾個不高興。”狗哥瞥見薛朗,不高興的推搡他,“你小子若是也想摻合一腳,也得等哥幾個高興完了,賞你來一炮。現在一邊呆着去。”
薛朗皺眉,被他一推,順勢一退。狗哥幾人根本沒將他放在眼裡,轉頭對上雙目含淚的知槿,只覺身心被這眼神瞧的酥軟,若是親上去肯定更加舒服。狗哥陰笑着上前,身子還未碰上知槿便覺胸口一痛,緊接着被人踢了出去。
狗哥低頭一瞧,胸口上插着一把匕首,血紅的血液在黑夜裡尤爲刺目,疼痛襲來,只覺意識流去。狗哥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瞧着薛朗,“你.....”尚未說完,便沒了氣息倒了下去。
他們都是乞丐,平日裡雖然相互瞧不順眼,但相處這麼長時間也未發生過什麼大沖突,但現在誰也沒料到這個少年會爲了個尼姑對他們動手,還如此的狠毒。其他幾個乞丐嚇壞了,驚恐中踉蹌着後退,然後轉身就跑。
薛朗自然不會去追。他身上的功夫有限,只能靠着智取,殺一儆百將這些乞丐嚇退。如果真的對上,恐怕自己也是雙手難敵四拳。
好在這些人都跑了,他也長舒了口氣。
院子靜了下來。知槿被剛剛發生在眼前的一幕嚇呆了,她剛剛哀求他救他的時候明明在他的眼中瞧到了不屑和不耐,原本她做好了自盡的準備,可誰知就在她閉上眼睛的時候卻沒有意料當中的欺辱。
再睜眼,剛剛對自己出言不遜的人已經死了,如一灘爛泥被隨意的扔在地上。
又一次見到死人,她不由得想起幾天前靜海死的那晚。眼睛也是這般大大的睜着,很不甘心的樣子。還有師姐,死的也不甘心,一個人的時候她總是在想師姐會不會來找她報仇將賬算到她頭上。
“哥哥...”輕柔的像小貓一樣的聲音拉回了知槿的思緒,擡頭望去,一個七八歲的孩童正滿臉恐懼的拉着少年的衣襟。
薛朗低頭,摸摸弟弟亂糟糟的腦袋,溫和的笑笑:“乖,不怕,哥哥保護你。”
男童似是得了天大的應承,開心的點點頭,隨即垮下臉來,摸着肚子可憐兮兮道:“哥哥,我餓了。”
薛朗臉一紅,也是心疼。自己十五歲了卻連弟弟的肚子都填不飽真是枉爲男子。
“哥哥明天帶你找吃的。”薛朗目光堅定的安慰弟弟。
“給你吃。”
薛晨轉頭,瞧到剛剛被欺負的姑子手裡拿着一個掉了皮的饅頭,正瞧着自己。他抿抿脣,肚子咕嚕嚕一陣響,他期待的瞧着哥哥,只等哥哥一句話,拿或者不拿。
薛朗瞧向小尼姑,灰色的棉袍已經穿戴整齊,破裂的地方隨意的繫着。一雙大眼明亮水潤,帶着怯意瞧着他。
“謝謝你救了我。這個饅頭給你們吃。”知槿真心誠意的說。雖然她驚恐於少年的狠辣,但是也正是他的狠辣救了自己。雖然她是出家人,但是也經歷過兩世,也曾發誓不再讓自己受欺負。今日這人還想害她,她斷不能因爲自己的害怕和心中那點出家人的固執思想就去輕看了自己的恩人。
薛朗瞧着她,心中突然一軟,但隨即想起自己的目的,斂下眼中轉瞬即逝的柔和,冷聲道:“一個饅頭就想報救命之恩嗎?”
知槿愣住,她感激少年的救命之恩,讓她保存了名聲,卻不料對方卻是要回報的。可是她拿什麼報恩?渾身上下除了這個饅頭,她已經沒有其他的東西了。而這個饅頭還是在九如庵的時候師父給她塞上的。現在這個饅頭是師父留給她最後的念想了。想到師父,她神色暗了暗,眼前似乎又出現了那滿天的大火,還有滾滾的濃煙。
而眼下,這少年嫌棄這個饅頭,難道他也是和那些壞乞丐一樣要欺負自己?想到這,知槿眼中裝滿驚恐,不安的瞧着少年。
薛朗瞧小尼姑的表情就知道對方誤會了他的意思。冷哼一聲將饅頭拿過來,然後兇巴巴的問道:“還有嗎?”
“沒有了”短暫的呆愣後,知槿搖搖頭,突然又想起什麼,打開一個包袱,裡面還有幾個,這是今天分別時張叔給她的,她差點就忘了。
薛晨眼睛放光的盯着饅頭,生怕被人搶走一般。薛朗拉着薛晨的手往屋裡走去。走了幾步見知槿還坐在原地,不覺得皺眉:“不進來打算在外面過夜嗎?”
知槿一愣,男女授受不親。
“那你就在外面待着吧,凍死也不會有人管,那幾個壞蛋回來也沒.......”
薛朗話未說完知槿已經從地上爬起來,驚恐的瞧一眼死去的狗哥,匆匆的跑到屋裡。知槿的勇氣似乎都在九如庵的那幾夜用完了,現在又變回了膽小懦弱的小尼姑,怯怯的站在屋內,打量着四周。
雖然屋門早已掉落。但是好歹四面牆還能擋風。一進去,就感受到了絲絲的暖意。
知槿在離着薛朗不遠的地方坐下,靠在牆上仔細的打量薛朗。只見薛朗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頭髮亂糟糟的,腳趾頭還露在外頭,手上黑的也瞧不出顏色。唯獨那雙眼睛,明亮如星子,甚至還夾雜了這個年紀本不該有的沉穩。
是了,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瞧他這麼大年紀帶着弟弟乞討,哪裡容得他不沉穩。